程辞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脚下一软，猛的倒退了好几步。
他确定现在站在他面前，被他称之为恶魔的男人，长着一张和顾希琛一模一样的脸没错。
可那双疯狂的，令人胆寒的红瞳，程辞却觉得无比陌生。
包括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顾希琛，那浑身散发着戾气的顾希琛，他没见过，和那个总是脸上挂着淡然笑意的仿佛是两个人。
顾希琛在看到程辞的一瞬间脸上表情就僵硬住了。
他的身体在空中晃了晃，红瞳闪烁着又变回了黑色。
“小辞？”
顾希琛顿了顿，出口的嗓音带着不可置信的沙哑。
他从未想过面前这一幕会被程辞亲眼看见，他想象过的每一个摊牌的瞬间，都哪怕比现在这幅画面好上几千倍，几万倍。
第122章 如果我想吃掉你……
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现在这种情况更加糟糕了。
顾希琛蹙着眉头，太阳穴突突的疼。
两人就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互相对视，在黑夜中安静的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顾希琛终于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但很快他就发现程辞抖了抖肩膀，忽然后退了一步。
顾希琛愣了愣，他停住脚步，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毫无疑问的是，程辞在畏惧他。
顾希琛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怎样的情绪。曾经不止一个人告诉过他，纪零、七月，他们都直观的对顾希琛说过，如果有一天程辞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他有想过后果会怎么样吗？
顾希琛如今真实的感受到了，只觉得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一大堆的话来回的在嘴边呢喃，最后一句也说不出口。
程辞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忘记了怎么组织语言。
就在他愣神之际，没注意到脚边居然闪过一道人影，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程辞僵硬的低下头去，只见一只断了双腿的丧尸正用光滑的膝盖骨爬在地上，一边抱住了程辞的腿，抬头望着他的时候还歪着嘴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那只丧尸张开了血盆大口，弯腰就朝程辞的脚踝咬去。
顾希琛神色一凝，握着刀扑上来，左手拉着程辞的胳膊往后一拽，右手顺势一挥，刀片割下了它的整个脑袋，顺着楼梯滚出去好远。
顾希琛担忧的蹙眉：“没事吧？”
程辞盯着顾希琛抓住自己的手，表情发愣。
顾希琛迟疑了几秒，松开手倒退了一步。
“你是丧尸吗？”
程辞声音又低又哑，明明是疑问句说出口却又像肯定句。
顾希琛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胸口的位置传来丝丝麻麻的剧痛，顾希琛感觉到有些奇怪，他一只没有心脏的丧尸，怎么会感受到人类所感受的心痛。
沉默了许久，他才后退两步，用手掌抚上了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怎么，怕了吗？”
程辞从顾希琛凌乱的发丝一路下滑，目光呆滞的盯着他嘴角的自嘲，“你为什么……”
顾希琛睁开眼睛，用那双血迹斑斑的手指摸上了程辞的脸颊，“别怕，如果我想吃掉你，早就吃掉了不是吗？”
程辞盯着顾希琛诡异的表情，一个激灵躲开了他的触碰，他总觉得面前的顾希琛不正常。
他不知道哪里不正常，但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顾希琛。
曾经经历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都练成了一条线，无论是B区的覆灭，还是鬼屋的药剂事件，这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从始至终就在他旁边。
程辞捏着拳头，视线划过面前的一片狼藉，那血液仿佛渗进了他的眼眶。
顾希琛被他后退的动作定住了，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阴森黑暗，“我早就说过了，你忍受不了的，要走就走吧。”
程辞震了震，两只眼睛都红了，脸上的肌肉因为抽搐而不停的哆嗦起来。
顾希琛转身捡起地上的外套懒懒的搭在肩上，摇摇晃晃的下了楼梯。
他今天晚上受的伤也不算轻，毕竟是二十几个Ⅰ型异能者集中爆发出的能量，如果换成一个普通的异能者，怕是连精神都被摧毁了。
而顾希琛还能保持理智站在那里，只是陷入了狂暴状态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充足的建设。
只不过，顾希琛忍住回头看的冲动，闭上了满是血丝的眼睛。
怕是给小家伙留下的阴影更深吧。
程辞从今以后会怎么看待他？从一个善良温和的大善人，变成了只知道屠戮杀人的丧尸。
有那么一瞬间，顾希琛的脑子里闪过疯狂的一个念头，那就是将面前的这只小鹿全部拆分掉吞进肚子里，或者把他打断了腿囚禁在自己身边，这样面前的这个人就彻彻底底的属于他了。
可是……
他终究是忍不下心，看着他那双无辜委屈的眼睛，顾希琛又释然的想，算了吧。
第一次，猎人有了放走自己口中猎物的想法。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丧尸，今晚的事情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情，AH研究所不会放弃对他的追杀，程辞跟着他未必就是最安全的。
从长街出来，顾希琛脱了衣服下河，快速的洗去了自己身上的血渍，然后换上了干净的衬衫。
他抬手拨弄了下湿漉漉的头发，回头的时候却捕捉到街角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
虽然躲的很快，但拐角处没来得及收回的脚丫子却十分的明显。
顾希琛面无表情的看着，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没穿鞋的脚丫子动了动，很快缩了回去。
顾希琛盯着那个方向注视了许久，也没说话，装作看不到似的捡起外套走了。
既然他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这个镇上肯定是不能留了，顾希琛走进商场，打算准备些路上要用的物资。
踹开摇摇欲坠的门帘，几个丧尸忽然冒出头来张着大嘴恐吓的发出一声嚎叫。
顾希琛眼中的红瞳闪烁着寒光，看得几只丧尸瞬间噤了声，畏畏缩缩的蹲在墙角不出声了。
顾希琛装作看不见，在货架上搜寻了片刻，捡了些日用品和清洁要用的湿纸巾。
这个商场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所剩下的食物并不多。
顾希琛的目光在屋子里搜寻了许久，然后从一只丧尸的口袋里掏出了两根没开封的火腿肠。
被抢了东西蹲在墙角的丧尸瑟瑟发抖，流着哈喇子也不敢吭声，等顾希琛一扭头，它们就飞快的从窗户钻出去，不顾形象的跑了。
顾希琛丝毫没觉得抢了人东西有什么不对劲，目光浅浅的搜寻了下，把火腿肠放在了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扭头走了。
从镇里出来之后，顾希琛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果然进了森林之后，他就看见了从松树上跳下来的熟悉身影。
那是一只扎着高马尾，容貌俊丽的女丧尸，那双独特的红瞳配合着她那张扬的红发，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老大，我终于找到您了。”
女丧尸一开口便透露着兴奋感。
顾希琛表情恹恹的，情绪没什么波动，“五月，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前一周，我们刚从D区出来，接到七月的消息就迅速赶过来了。”
五月歪过头，“对了老大，我在路上救了一个人类，他身上有您的气息，他是您的新宠物吗？”
顾希琛目光落在五月的身上，沉思片刻总算知道程辞是怎么在短时间内从丧尸群中脱身的了。
“老大，你怎么这个表情看着我。”五月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搓了搓肩膀后退了两步。
五月总觉得面前的老大情绪上十分的低落，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威武霸气，反而……就像刚失恋似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忧郁和烦躁。
五月摇了摇头，鼻子一动忽然嗅到了什么，冲顾希琛背后几百米的地方看去，“老大，我好像闻到了人……”
“五月。”顾希琛打断她，“派人去把七月找回来。”
五月成功被吸引了目光，“七月怎么了？”
“她受了伤，现在应该失去了神智，你去附近的几个镇上都找找。”
五月立刻点了点头，眉头皱着，转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顾希琛又走了一截，果不其然在河对面看到了距离他几十米的程辞。
他紧张的捏着拳头，见被顾希琛发现了，干脆藏也不藏了，就默默地低头跟在距离顾希琛几十米不远的位置。
顾希琛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可只要他一停下脚步，程辞也会对应的停下来，既没有打算上前，也没有打算驻足，就只是单纯的默默无闻的跟着。
顾希琛跃上树枝，曲着腿靠在上面，盯着程辞的方向沉思良久。
他有些看不懂了。
他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害怕他吗？为什么还要一直跟上来，又为什么跟上来却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靠近他都不敢。
顾希琛烦躁的啧了一声，今天消耗的体力太大，即便也吸食了这么多的人血，他还是感觉大脑异常的疲惫。
他靠在树枝上缓慢的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程辞仰头盯着顾希琛的方向，干脆原地坐了下来，掏出自己兜里的两根火腿肠啃了起来。
树林里的寒风瑟瑟的，冷的人直发抖。
程辞找来了木柴烤火取暖，抱着自己在原地昏昏欲睡。
……
天亮，顾希琛醒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升起的日落，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扭头，借着树干高高的视线看向了程辞昨晚蹲着的地方，但那一片土地上只有早就熄灭了的竹炭和黑灰。
而程辞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