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阿楚早已习惯了秦周这个小话痨,他只在一旁简短的回应着。
二人就这样坐着马车回了泽明山的秦家老宅。
累了一天,他们早已饥肠辘辘。
秦周让阿楚去休息,自己打算去做饭。
可是,阿楚将马车卸好后,径直去了厨房,开始劈柴生火。
夕阳斜下,打在他宽厚的肩背上,发出橙红色的光芒,晃的秦周一愣,唇角不自觉扬起。
待他回过神,赶紧洗菜和面调糖馅,噼里啪啦的忙了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一阵诱人的清香就从大蒸锅里散发出来。
秦周揭开锅盖,一排排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显现。他伸出手指在馒头上轻点,软软的、弹弹的。嗯,火候刚刚好!
秦周将馒头盛到瓷盆中,端到了东厢房。
阿楚正好喂完鸡,迈入房内。
秦周笑盈盈道:“阿楚,快来吃刚出炉的红糖馒头,可甜了!”
秦周说着将一个馒头拿起,从中间轻轻掰开,露出里面鲜红的红糖黏汁。
秦周吧唧一口咬在红糖馅上,浓厚的甜味弥散舌尖,他脸色顿时呈现出幸福的表情。
他顺手将另一半递给了阿楚。
阿楚伸手去接时,那半块馒头里红糖汁液凝成一条线,马上要流出来。
呀呀!可不能浪费啊!
秦周急的向前一扑,张嘴想要接着掉落的红糖。
那掉落的红糖汁尽数落入他口中,同时,他的嘴裹住了两根冰凉手指。
手指处传来一阵温热而柔软的触感,阿楚身子愣住了。
秦周见含住了人家的手指头,怪不好意思的,刚想松开,嘴里的红糖汁顺着阿楚的指尖往下流,他连忙吮吸了下指尖。
阿楚呼吸一滞,耳根处不自觉的微微发红。
秦周不知所以,将红糖汁吞入肚子后,放开阿楚的手指头,将那半个馒头放在他手中。
“好险!红糖汁差点浪费了,阿楚,你快吃啊!”
阿楚回过神,猛地收回拿着馒头的手,转身快步出了房间,走到水井旁坐了下来。
他目光凝望着手中的半块馒头,禁不住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
秦周没在意阿楚跑到水井边吃馒头的举动,自己快速干掉半个馒头后,又撕开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晚饭后,夜已然大黑了。
秦周跟阿楚道了声晚安,便跑到自己的西厢房关起门。
他先逗弄了一番仅剩的那只白色小鸡仔。其它九只都卖了,如今这只,秦周给它起名叫“小白”。
小白似乎非常喜欢秦周,小嘴轻啄着他的手心,弄得秦周痒痒的。
小白玩了一阵,显然是累了,趴在木屉角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周打了个呵欠,忽然想起,虽然明日的考试,他已经躺平,但笔墨纸砚等考试工具还是要似模似样的带齐的。
他拿出了之前从秦家出来时,秦家老太爷让下人给他装的那些备考的书卷和书写工具。
秦周望着厚厚的一沓书,砸了砸舌,这古代人科举可真是挺卷的,只是一个府试,就要背这么多书!未来的什么院试啊!乡试啊!会试啊?不得卷上天!
他啧啧几声,好奇的翻开了最上面的那本书,勉勉强强的读了几句出来。
“...必分间分,赤分口分,日木也...”
“啊€€€€”他立即打了个大呵欠!
果然,一读书,就犯困......
...
阿楚在房内练了一阵内功后,正准备睡觉,一抬头发现对面西厢房的灯火还亮着。
往常秦周早该睡了,今日为何还没睡,难道是哪里不舒服?
阿楚出了房间,悄声走近秦周房前,一抹清瘦的倒影自窗框映出,那抹倒影手持书卷,额头微斜,颇有几分寒窗苦读之感。
阿楚想起秦周说明日要去参加府试,原来他此时在温书。
只是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一月有余,从未见过他看过一眼书。
阿楚有些好奇的来到窗根,几句断断续续的读书声自屋内传出,
“...必分间分,赤分口分,日木也...”
阿楚眉头微蹙,这念得是什么书?他似乎没听过这本书。
秦周的声音渐渐变弱,最后变作均匀的低鼾声。
阿楚:?
这是坐着睡着了!阿楚轻手轻脚的入了屋内,但见秦周单手拄腮,双目紧闭,浓长的黑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睡的正甘甜。
阿楚微微摇头,轻柔的将秦周抱起,怀中之人睡的深沉,丝毫没有感觉。
阿楚将他慢慢放在床上,脱掉鞋袜,盖上被子后,来到桌前,正想吹掉烛火。
忽然想起刚才秦周读的文章里,那个“必分间分,赤分口分,日木也”,好奇之下,他举起桌上摊开的书卷,打眼一看。
“瑟兮€€兮,赫兮喧兮,恂€€也”
阿楚:......
第7章 府试
府试当日,天还没亮,秦周就起来了。
他将昨日蒸的一大锅红糖馒头,装了两天的饭量,放在随身携带的考试包裹中,又把剩余的馒头小心温热在灶台上,这些应该足够阿楚这两日的口粮了。
做完这些,他轻手轻脚的来到院子里,正要解开马车,忽然发现马车上淡定的坐着一人。
秦周借着朦胧的月光认出,“阿楚,你怎么起这么早?”
阿楚声音清缓:“我送你去。”
秦周心中一热,随即推辞道:“不用麻烦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两天考试,马车放在考场外面不安全。”
秦周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万一马车被人偷了,可坏事了,这马车和老虎是如今家中最值钱的两件宝贝了。
于是,他清脆的道了声谢,便跳上了车。
马车颠簸着在坑洼不平的路上走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秦周靠在车板上,还美美的眯了一觉。
天亮之时,二人进了城,找到了府试的官衙。
这里早已等候了一群人,上到白发苍苍的老者,下到十几岁的少年,无不是脸上充满了期待、紧张、不安的复杂神色。
阿楚将马车停靠在府衙边上。
秦周跳下马车,接过阿楚接过来的考试包裹,温声道:“阿楚,老宅蒸锅里的红糖馒头,应该够你两天的口粮。还有,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阿楚微微点了点头。
“铛€€€€”
一声官锣敲响,官衙大门打开,熙熙攘攘出来一队官兵。
为首穿着官服的男子高声道:“时辰到,府试验牒!”
刹那间,原本站的松散的众人,聚拢在一起,自动排成了一条长列。
秦周道:“我也去排队了,再见,阿楚。”
“明日黄昏,我来接你。”
秦周身子一顿,扭头浅笑道:“好。”
阿楚目送秦周的身影遁入人群之中,终是回过眼,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他并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围着城内的几条主干道,不紧不慢的绕着。
忽地,他勒住马车,目光落在一处巷墙下,极不起眼的一处地方,那里原本是他昨日涂得一些怪异符号,此时这些符号下面,被人用黑灰涂抹了几下。
阿楚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快速拨转马头,向这个巷子深处驰去。
...
秦周在府试考棚外面无聊的排着队,验牒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轮到他。
这一个时辰,他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内卷级的作弊。
有考生在贴身内裤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抄,又有人将小抄夹入毛笔、砚台的夹层之中,最令秦周震惊的是,竟然有人在带入作为食物的一小袋赤豆上,刻满了小字。
秦周不禁吐槽,这特么作弊时,还得戴个放大镜呗?这哥们有这微雕手艺,绝对可以发家致富,还考什么科举啊?
终于轮到秦周,验牒的衙役对着考牒上的信息盘查后,又仔细搜了身上和携带之物,连秦周的红糖馒头都掰开仔细看了看,最后才放他进入考棚。
考棚里的座位都是格子间,秦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定,他左侧是个年轻的蓝衣书生,右侧是位满头白发、面色苍白的老者。
不一会儿,考试锣声响起。
有差役为每名考生发放了答题试卷。
紧接着,一名差役高举木牌,木牌上写着此次府试的试题,差役在各个考棚之间缓慢游示,令考生知晓。
那差役前前后后总共在秦周面前经过十三次,秦周别说记住考题,连考题的内容他都没认全。
最后示题的差役撤去,考棚内一片寂静,只传来毛笔摩擦纸面的声音。
秦周左瞧瞧,右看看,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就连右侧紧挨的那位老者,都一边咳嗽,一边努力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