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人家赵国的公子嘉都能钻狗洞逃生,只是让他昌平君假扮妇人罢了,他莫非还比当过赵国太子的赵嘉更金贵?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高渐离安慰道。
因着高渐离以前是个专职的乐师,旁观过不少舞女化妆。如今需要乔装改扮时,他第一时间便想起了那些化妆之物。
哪怕手法还很粗糙,但昌平君也没得挑了,只能凑合让他化。最后的成果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能不露馅已是意外之喜。
次日,一辆并不起眼的车架载着两位老妇离开了咸阳。也不知高渐离从哪里弄来的照身贴,竟然真的糊弄过了守卫,没有被拦下。
高渐离告诉他,这个照身贴不知道能用多久,让他出城后就赶紧换快马逃离秦国。若是秦王反应过来,恐怕会以最快的速度传信给各地,到时候这张照身贴就不好用了。
昌平君不疑有他,连忙表示不会在路上耽搁。
其实昌平君也给自己准备了假的照身贴,只不过咸阳守备森严,不好混出城。离开咸阳之后,除却那些重要关塞之外,剩下的城池其实用昌平君准备的身份就能糊弄过去。
高渐离给的这个照身贴居然可以骗过咸阳守卫,还是令昌平君十分意外的。既然能骗过咸阳,那就能骗过关隘,是以昌平君也不敢当真耽搁什么。
离开城池之后,昌平君与弟弟在城外寻到了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人手。
下属牵来上好的千里马,欲言又止地看向二位主上的妆容,问道:
“公子,现在就离开吗?”
昌平君扯掉身上的衣裙,洗去脸上涂抹的东西。处理好一切之后才翻身上马,深吸一口气道:
“走!”
下属想问自家公子在咸阳都经历了什么,但没敢开口,昌平君则在思索高渐离的事情。
高渐离安排的这招确实有效,只是为何非要拖这么久才肯送他离开?他到底想做什么?
之前逃出城一波三折,生生耽误了几个月。今天却异常顺利,弄得昌平君都有点心里不踏实了,总觉得这件事里有猫腻。
联想到高渐离的真实目的,昌平君又略略放下了提起了心。
不管了,燕国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管自己回楚,秦燕如何斗起来,都对他没有坏处。
真正的昌平君离开,替身昌平君还在府中养病。
扶苏听着底下人的汇报,问了一句:
“昌平君果真男扮女装了吗?”
侍者答道:
“确实如此。”
扶苏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张口便要说点什么。
秦王政预判了他的话语:
“守卫不会无聊到将他女装的模样绘制下来的,守卫也不懂绘图。”
扶苏一脸惋惜:
“但我真的很想看。”
秦王政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里透露出了“我就知道”的意思。抬手示意侍者将图送上来,奉给太子瞧瞧。
侍者连忙从袖子里取出画卷:
“这是王上特命画师等候在城门处,画下的图样。”
扶苏顿时眼前一亮,惊喜地看向父亲。
秦王政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速成之作,恐怕有些失真。”
扶苏自然不会嫌弃,接过画纸展开,仔细欣赏了一番,随即地冲父亲撒娇道:
“还是父亲疼我。”
秦王政没再说什么,递了几封奏折让他看。乐子看完了,也该干正事了。
侍者颇有眼力地将画收起,准备退下。
“且慢。”
扶苏忽然把人叫住。
侍者停步,静待太子的命令。
扶苏起了坏心眼:
“把画送去给前线的李信将军,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信这小子性格跳脱,干起促狭事来也很能对得上扶苏的脑回路。昌平君的黑历史送过去了,不需要特意提醒,李信定然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将画“完璧归赵”。
秦王政哑然失笑:
“你这是想气死昌平君。”
扶苏微微一笑。
上一世昌平君害李信大败而归,家里长辈不得不用爵位换他一条小命。扶苏这可是在给李信创造报仇的机会,天底下除了父亲没有比他更宠武将的君主了。
等侍者退下,扶苏又问父亲:
“父亲可想好什么时候见燕国使者?”
高渐离想挑个合适的时候刺杀秦王,秦国也需要挑个合适的时候被燕人刺杀,这样后续才好发难。
秦王政沉吟片刻:
“高渐离何时动手并不重要,寡人说他是什么时候刺杀的,就是什么时候。”
对秦国来说,当然是楚国被灭之后,燕国再来刺杀秦王,这样时机最合适。如此便能无缝攻燕,还能调动秦兵的愤怒。
要是提前刺杀了,就得把消息押后。
否则燕国知道秦国迟早要发兵,自己躲不过去,肯定会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秦楚开战直接发兵。
毕竟等秦国腾出手来,燕国根本打不过,只有秦国深陷攻楚泥潭时它才能捞到好处。
更何况提前刺杀了,等要攻燕的时候士兵已经气过了一轮。怒气值的最高峰早就过去了,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士气?
扶苏想了想:
“那我便安排太医登门去给‘昌平君’诊治。”
既然刺杀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归秦王说了算,那当然要赶早不赶晚。逼迫高渐离赶紧动手,然后他们把人控制起来,也免得高渐离继续在咸阳乱窜。
这边太医带着新讨论出的治病方案从太医署出发了,那头高渐离就收到了“燕国探子”传来的警示消息。
高渐离大惊:
“秦王怎么突然又派人去昌平君府上了?”
以前也没见秦王这么关心左相啊!左相病了几个月,太医也才登门两回。
探子说道:
“恐怕是之前咸阳城中的流言,叫秦王不满了。”
流言都说昌平君的病是秦王要兔死狗烹,那秦王为了自证清白当然要做出关心昌平君的模样来。
秦王大概是真不在乎昌平君是死是活,即便活下来也不影响秦国什么。于是干脆命太医认真给昌平君诊治,恨不得对方立刻就病愈了,这样便不会再有人编排秦王。
高渐离气得咬牙:
“昌平君都走了,竟还给我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
府中的假昌平君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太医,一诊脉就要露馅。到时候秦人肯定会去查,昌平君兄弟二人是怎么离开咸阳的。
高渐离不知道自己能瞒多久,他得赶紧动手了。
他在屋中急切地踱步,思索要如何行动。银针还未打磨好,如今尚且粗钝,恐怕难以刺破暴君头颅,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利器辅助,哪怕他后面以昌平君的下落为借口接近了秦王,也无法动手,
高渐离脚步一顿,询问燕国探子:
“你可能弄到坚硬的铁针?”
铁器难得,又是军需物品,高渐离自己是搞不到的,否则他也不需要打磨银针了。其实他觉得银针硬度不够,怕无法成事,但别的金属他在秦国实在难以获取。
探子也很为难:
“利器难得,使者可有别的法子?”
高渐离想起了他一开始思路:
“我原是想在筑中灌满铅,如此筑身沉重,可将暴君砸死。”
说着,他叹了口气,表示秦人十分防备他,所用之筑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否则便是不灌铅,只往筑中藏匿点东西,也非常便利。
探子却是大喜过望:
“这倒不难安排!”
高渐离一怔。
却听使者说道:
“秦人只会检查使者带进去的东西,想来不会检查他们宫中原就有的乐器。我可买通侍人在宫中乐器上动手脚,这样便能躲过搜查。”
高渐离想说在咸阳宫里动手脚哪有那么容易,但想到这个探子连能骗过咸阳守卫的假照身贴都能弄到,或许真有这个本事呢。
反正秦人调查到自己头上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可以打个时间差,先进宫去一试。成了自然好,不成再回来想别的法子。
于是高渐离点头:
“你尽快安排!”
次日,咸阳全城搜捕昌平君时,高渐离便收到了探子一切顺利的传讯。
他于是在庭院中演奏了一首令侍者们惊为天籁的仙乐,推说是自己最近偶然灵感乍现,新作出的曲子。
实则这是他提前许久就准备好的筑曲,乃是他的大成之作。此前一直忍着没弹,就为了这个时候能钓秦王上钩。
秦王听闻燕国使者演奏了一首仙乐,果然十分感兴趣。没让高渐离等待太久,便召他入宫演奏。
高渐离先是熟练地经受过一番检查,然后故作冷静地走入了摆放乐器的屋舍。
他说仙乐需要精心挑选一把筑才能弹出最美的乐声,侍者这才带他过来选筑。平常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根本没有挑选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