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能仿得一模一样?”
画师不敢打包票,只说要先看画作是什么样子的。
这两天太忙,扶苏没再作新画,秦王政便让人去自己的私藏里取了几幅过来给画师观摩一二。
之前爱子的画挂在墙上,秦王政总担心时间长了颜料褪色、画纸受潮。哪怕用上了琉璃罩子,也觉得不够稳妥。
此人若是能仿出一样的,他就可以将正品妥善收好,仿品随便往哪里挂都行。
画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保证这个可以仿。就是一开始的几幅可能相似度不太高,要等多画几次才能成功上手。
秦王政于是留了这个画师在宫中居住,以后专门负责给太子仿画。若他自己能画出一样风格,便给其余公子公主也画几幅。
指望爱子去给弟妹们作画是不成了,秦王政想多收藏一点其他儿女的画像只能叫画师代笔。
只要不挂出来,太子应当不至于吃醋。
扶苏不认,坚称自己心胸宽广:
“大家都是父亲的儿女,我怎么会嫉妒弟弟妹妹们呢?”
秦王政听过就算了,没往心里去。
阴€€的注意力倒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的扶苏陶俑。
待父兄聊完,连忙问道:
“这个是什么?好有趣啊!父亲,我也想要一个!”
扶苏微笑着拒绝:
“不可以。”
阴€€立刻放开了父亲,挪到大兄那边,抱着大兄的手臂撒娇讨要。
“为什么不可以?我真的很想要!”
扶苏坚定地把手抽了回来:
“你可以让工匠做你自己的陶俑,我的不行。”
用儿时的憨态逗父亲开心是一回事,不代表他乐意这样的陶俑被其他弟妹也人手一份收藏。
他堂堂大秦太子不要面子的吗?
阴€€见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聪明地猜到了缘故,于是退了一步。表示不要和这个一样的,她自己做新的,保证不会让大兄形象受损。
扶苏这才点头答应。
工匠和画师这两头都多了很多订单,根本忙不过来。不得已只好多收几个小徒弟,倾尽全力教授。
希望他们能早日出师,为师父分忧。
写实肖像画和拟真陶俑手办很快在咸阳宫里流行了起来。
高仿的画作数量多起来之后,四处都能看见。年长的兄姐还会妥善保管,年幼的小崽子恨不得拿着到处炫耀。
陶俑更是如此。
它因为体积小可以塞进袖袋里,基本都是人手揣一个的。
学徒工的练手品做得不是很像,但小崽子一点都不嫌弃。等不及工匠做更像的了,先拿了一堆去分着玩。
反正是练手之作,摔坏了也不心疼。等有了更好的,把那些好好存放起来就是了。
两样东西于是又从咸阳宫里被太孙的伴读传到了咸阳宫外。
自古以来流行趋势都是如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秦王和太子都喜爱的东西,贵族当然要追捧。反正又不是很奢侈昂贵的物件,制作起来成本相对低廉,很适合成为贵族间的新风尚。
和旁的东西比起来,这两样也就费点颜料。大不了他们不用特别珍贵稀少的颜色,拿别的色代替,剩下的也就是培养工匠和画师困难了一些。
制陶工匠有现成的学徒,大秦这方面的人才储备不少,就是许多人的手艺不达标。招揽之后提供材料叫他们多多练习,迟早能练出来。
画作这个就更简单了。
画技是太子首创的,画师不敢敝帚自珍。请示过太子之后,谁来学都教,半点不藏私的。
时间尚短,还做不出多优秀的成品。倒是奇形怪状的练手作品一大堆,拿出来都不好意思给人看。
只能彼此尴尬一笑,心虚地表示:
“我家匠人已经在努力,过段时间一定可以做出能见人的成品。”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么写实的东西,哪怕做的时候做劈叉了,半点都不像,随便销毁好像还是不太吉利。
直到他们听说小公子小公主们随身携带残次品到处玩耍,已经不知道砸碎了多少个陶俑、撕坏了多少幅画作,这才安下心来。
赶紧把丑到不忍直视的都毁弃了,避免流传到后世,让子孙们误以为自家老祖宗原来长得这么磕碜。
只是毁肯定是毁不干净的,总有一些漏网之鱼被遗忘在角落。
可能过个百八十年会被人翻出来,也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埋进了土里或是携带到墓葬中了。
秦王政听说幼子们平均每天不慎摔碎三个陶俑,从一开始的皱眉,到后面就渐渐麻木了。
吉利不吉利的,这种事情,很难说。
但小孩子调皮你是管不住的,既然砸了这么多回也没见孩子当真出什么事,还是不管了吧。
扶苏若有所思:
“他们这么不爱惜陶俑,定然是因为陶俑不用花钱。”
秦王政侧目:
“你又想做什么?”
扶苏一副我在替父亲分忧的孝顺模样,振振有词地表示制作陶俑花费不小,不能放纵那群小崽子随便浪费。
他于是提议:
“不如让他们用钱买吧,就从每月的份例里扣。”
之前扶苏调整咸阳宫内各项规定的时候,就详细修改了王室子弟的份例待遇。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档次都有所提升,还有了数额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月例银钱。
本意是给弟妹们偶尔出宫游玩买点小玩意用的,不过因为学业和工作忙碌,他们出去逛街购物的机会其实不多。
既然钱拿着没处花,那就补贴一下辛苦劳作的匠人和画师吧。
别人费那么大劲给你做的东西,你随随便便摔着完。摔坏了就跑去要新的,有时候一天能摔三四个。
这就有点过分了。
人手本就不足,他们还这么没节制。份例里又没有陶俑画作的供给,谁准他们无上限地索要的?
以后都给他花钱买去,只有花钱买来的才会好好珍惜。
秦王政好奇儿子怎么管起这等小事了。
扶苏不高兴地说道:
“他们问工匠要了父亲的陶俑,险些就砸坏了。”
小崽子砸自己的陶俑他才懒得管,砸父亲的不行。
扶苏直接命令工匠以后不许随意做其他人的陶俑,谁下单的那就做成谁的样子,想要别人的自己找当事人换。
这事儿刚开始是从画作起的。
年长的弟妹讨要临摹的父亲画像,他们自然会爱惜,倒是没什么问题。年幼的弟妹听说之后也跟着去要了,因为画作珍贵,画得好的也被保存妥当。
画作这边开了口子,陶俑那里就不好拒绝了。
工匠觉得王上的陶俑不能随意制作,但架不住王上的画像随意给出去了。而且来讨要的都是公子公主,他们开罪不起。
现在太子发了话,众人终于能拒绝了,很是松了口气。
但这对弟妹们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大兄自己有那么多父亲的陶俑,还不让我们要,好过分!”
然而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控诉,在听说以后做陶俑要给钱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都散了吧,根本没钱做陶俑。那么能不能做父亲的都一样,反正都是做不起。
荣禄挠挠头,问他们:
“你们不是还有很多月例银钱存着没用吗?”
幼子们哭丧着脸:
“大兄让我们把之前损坏的那些钱都给补上!”
画作和陶俑,无论是否安好,有一份就要补交一份的钱。别说做新的,存款连之前那些的欠款窟窿都补不上。
往后的一整年,他们都别想拿到一分钱,全得送去还债。
荣禄同情地看着他们:
“这样啊,那你们可真惨。”
说着高高兴兴去预订下一批画作和陶俑了。
他没砸坏过东西,存款补交绰绰有余,还能再多买点,嘿嘿。
幼子们:……
所有兄长都是坏人!
小崽子们只好回去找娘,看亲娘能不能支援一二。
但后宫夫人们寻常打首饰、制新衣之类的,都得给侍者和工匠送银钱打点。
便是不做这些,也要用钱来维持和各宫的关系。免得出了事情自己这里却一无所知,没人愿意来报信。
这么多要花钱的地方,那点月例只够自己用的,哪还有钱给儿女霍霍?
夫人们趁机教育儿女:
“让你平日里随意挥霍,不懂俭省,以后还敢不敢了?等你的账还完了,月例银钱我替你收着,免得你乱花。”
之前还不知道自家的小兔崽子月例这么高,正好拿来给亲娘花用。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给他们也是浪费。
幼子们:……
幼子们立刻溜了,坚决拒绝上交自己的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