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长辈宣称这点小事我去求一求王上也就过去了,所以廷尉别再抓着不放了。李斯则回复那你倒是去求王上啊,只要王上一发话我立刻撒手不管。
结果那人就是不去,和李斯打拖延战。
阴€€挑眉:
“这什么长辈啊,本公主怎么没印象?”
李斯张嘴刚要解释是哪位宗室长辈,忽然意识到公主这么说的含义。
自家长辈她当然不可能认不得,那就是故意装作不记得了。对方不是自觉在秦王跟前很有脸面吗?受宠的公主殿下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脸?
李斯眼前一亮,觉得阴€€公主过来真是来对了。换别的公子公主上可不一定这么给力,太子殿下果然还惦记着他,给他送来这么好的帮手。
“行了,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吧。”
阴€€直接招呼李斯带人跟上,第一个先去找宗室的麻烦。
李斯立刻麻溜地带上廷尉司的差役,发誓从今天起他就是公主殿下的小跟班了,没有话语权只能听令行事的那种。
谁要是有意见别找他,他做不了主。
朝中各部注入了新鲜血液,比之前的权二代更好用。
扶苏看着递交上来的奏折,发现各部的工作效率出现了显著提升,满意地点头。
他向父亲邀功道:
“弟妹们还是十分能干的,不枉费我悉心培养。”
秦王政深有同感:
“以前倒是小瞧了他们的能耐。”
他总觉得儿女还没有长大,无需烦忧朝中的事务。但如今看来,孩子们比他预料得要优秀多了。
想来也是,臣子家的后代十三四岁就开始安排入官场了。堂堂秦王的子嗣,总不能还不如臣下的儿女能干。
府衙的效率提升,对秦王的负担减轻有很大的裨益。公子公主们发现有些繁琐的小事用不着拿去叨扰父兄,他们就能做主带着官吏在衙中就直接解决了。
秦王政和扶苏相处久了之后,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的心思越发稀薄起来。
以前是没办法,没有足够好用的儿女协助,又不能全都丢给臣子,只能自己上。
如今秦王政可算能放手一部分了。
爱子说得对,什么都自己管只会累坏自己。若想长久地治理国家,还是要适当放松身心,然后养生调理,争取多活几十年。
他是儿女们的靠山,要多看顾着点他们。也免得他不在了,儿女无人庇佑被旁人欺负死。
秦王政原本想说他走了还有扶苏这个长兄在呢,扶苏如今越发受弟妹爱戴了,他自己也很有兄长的样子。
但扶苏立刻表示自己身体不佳,恐怕难以操心弟妹。
他没说自己这辈子不见得能活过父亲,但父子俩都知道话中的未尽之意。
想想最让人操心的反而就是扶苏这个长子,秦王政也就不提让长子以后替自己关照弟妹的话了。
不行,如此重担还是他自己扛着吧。放在爱子身上把人压垮了可如何是好?
另外对太孙桥松的培养也要开始上心起来了,到时扶苏继位后身体孱弱,多余的责任就得儿子替他担下。
秦王政于是开始关心起桥松的课业。
年仅七岁的桥松感觉压力很大,他爹和他祖父都还正值壮年,祖父怎么就开始考虑压榨他的事情了?
扶苏笑吟吟地看着父亲忙碌这些,也不拦着。
随着春耕和清扫楚地都进入尾声,府衙又效率提升给王上减了负,秦王政的闲暇时间增多了起来。
人闲着总要找点事情做,父亲这样就挺好的。关心孙辈的课业是个很轻松的活,毕竟桥松足够争气。
至于儿子会不会因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扶苏才不管呢。
父亲高兴了就行。
一转眼攻楚的部队都陆陆续续回朝了,只剩小猫三两只和残余的匪患没有清除。留下少许部队驻守防止楚地生乱即可,剩下的人都要回来论功行赏。
攻楚一役从准备到结束总共持续了两三年,算是六国之中耗时最久的了。其中固然有楚地贵族顽固的原因在,但更多的还是楚国地盘太大。
光赶路就是个耗时很久的事情,更遑论行军打仗,来回奔波。
军功二代们早就盼着自家父亲回来了,因为他们当中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也到了能上战场的时候。
原本二代们以为攻楚也用不了一两年的,回头攻燕攻齐可能只有王离大兄和杨家姐姐能参与了。没想到楚国战事胶着拖了两三年,给他们拖到了机会。
所以老父亲刚回到家还没怎么休息,就遇到了自家儿女跑来询问什么时候能发兵去攻打剩下的两个诸侯国。
当爹的:……你们倒是让你爹休息两个月啊!
“哪有那么快的?去去去,别胡闹。”
攻楚消耗了那么多粮草,不得休息一下补一补?至少要等今年秋收之后才能考虑再次发兵,不过攻楚太耗费国力了,王上或许会选择多休养两年。
齐国那边基本被秦国掏空了,而且齐王建大仇得报,也不会为了剩下的燕国出粮。秦国只能自己攒粮食,还得思考怎么拿下齐国的问题。
利用了齐国那么久,总不好直接翻脸。
说起来齐王在咸阳待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待腻。张良可真是太会忽悠人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齐国久久不见大王归来,从年前就开始催促了。催到现在没有下文,齐国境内隐隐有另立新主的声音出现。
休息两天后诸将入宫议事。
蒙武便提起此事,询问秦王政:
“王上是如何打算的?再这么下去,齐国必然会拥立新王。”
齐王建日子过得确实好,齐国自己也知道人是主动留下的。但知道归知道,齐国总不能当真几年都没有新国君在位。
哪怕齐王建在齐国的时候根本就不怎么管事,有他没他都一样。可名义上,齐国还是得有个王坐镇啊。
秦王政示意他稍安勿躁:
“寡人已经令齐王去下旨晋封太子了。”
齐王建自己也不乐意被人顶掉齐王的位置,他只是出来旅个游,多玩两年怎么了?秦王还许诺他可以去各地看看呢,他打算下个月就启程去见见陇西的风景。
所以王位还是得给他留着的,那么立太子就只是个安抚臣子的举措。他没打算真的让太子顶替他,得选个合适的儿子才行。
那个儿子没野心,齐王建不好说。但是哪个儿子懦弱,他倒是一清二楚。
旁人不会为了这种理由就立个担不起大任的太子,那是拿国家开玩笑。万一齐王真的有什么不测了,按照规矩齐国只能任由太子继位,这样一来等待齐国的除了臣子篡权就是发生夺位内乱。
齐王建哪里看得到那么长远,他只管自己高兴就好。
倒是偶尔问过几句,被灭的魏韩楚复国了没有,他在秦国腹地消息不够灵通不太清楚。
在齐王想来,这几国迟早是要复国的。要是复国了,他就得回国去了,免得到时候几国趁他不在家偷袭齐地。
张良用话语把人忽悠住了,也没明说复国没有,只道快了。齐王建就下意识理解成已经在准备复国,这两年里就会成功。
齐王建顿时生出了紧迫感。
能继续留在秦国潇洒游玩的时间不多了,可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头。所以赶紧干完正事就去玩耍,以后别的他都不插手了。
最终,在张良的劝说下,齐王建立了自己和宠姬所出的小儿子。
宠姬入宫不久,生的儿子还不到十岁。别说性格懦弱了,就算性格不懦弱也很难自己掌权。
齐王彻底没了被抢王位的顾虑,乳臭未干的小孩有什么好防备的。而且郦食其还在齐国呢,秦王许诺会让郦食其替他护着点太子,不叫别的儿子有机会闹事。
齐国太子一立,收买了宠姬又有秦国做后盾的郦食其更加水涨船高。
太子生母听他郦食其的,太子在母亲的教导下也听郦先生的。其他人只要不想公然和太子作对,那齐国实际上就把控在了郦食其和他背后的秦国手中。
国家局势越发危险,然而愿意救国的良臣却少之又少。
秦国自从灭掉楚国大贵族之后,那是装都不装了。先前扶持出的代地赵王彻底摊牌,代郡的李牧之子已经开始公然和秦国眉来眼去。
这谁还看不出来那赵王是个假的傀儡,李氏一族早就投靠秦国了?
齐国臣子大多都对齐国的未来持悲观态度。
就这样吧,与其和郦食其争长短,不如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在秦王眼前挂个号,以后跳槽去秦国发展。
新的太子大约能安抚齐国一两年。
秦国要的就是这一两年,一两年之后他们早就收拾完了燕国。齐国孤立无援,这个时候换太子还是换齐王就都没什么用了。
扶苏提起了关押许久的刺客高渐离:
“父亲何时准备攻燕?我便安排人去散布刺杀的消息。”
秦王政道:
“不急,明年秋收后发兵。”
秦王果然决定多攒一季的粮草,而且也得给庶民足够的时间修养。打仗是个很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情,还会留下明里暗里的伤势,这些都得重视起来。
扶苏便道:
“关中、巴蜀和陇西的基层医疗已经完成铺设了,六国旧地还没有。”
所以秦国的伤兵可以低价看病,不用拖着。但六国的,那就不好说了。
医者有限,医疗体系又费钱费力,不是说铺设就能铺设的。任重而道远,只能一点点来了。
秦王政思索片刻:
“让商队多往各地送一些伤药过去,低价销售给回乡的士兵。”
再是低价也有得赚,那些士兵刚得了战功分到了田产银钱。用伤药回笼一波资金,免得他们手头钱太多就懈怠了耕田生产。
扶苏知道父亲这还是处在穷民的处事原则里,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伤药确实是必需品,而且售价也不高,这招就是阳谋。
钱被收归国库之后,朝廷这边可以拿去雇佣更多的庶民参与基建活动。修驰道、修水利、修长城等等,用处极多。
之前李牧之子就是在代地偷偷摸摸搞长城建设,仗着别人打探不到代地情况,已经开始试图将秦长城和赵长城连接起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秦国的这些徭役内容是给工钱的。
若有谁不想千里迢迢跑来参与徭役也可以用钱抵掉徭役,官府就会拿这些钱去工程点附近招人。
也就是这些年秦国要建设的东西太多了,光靠正常的徭役无法负担。所以得国库额外出钱搞建设,也免得强行征伐农民引得怨声载道。
钱要流动起来才能生出更多的钱和对国家黎庶有用的好东西,只在庶民手中充当存款的话,在统治者看来十分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