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这张脸就要变得坑坑洼洼,吓人得很。”
小扶苏惊恐地捂住脸:
“那样好丑,阿父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秦王政:……这是重点吗?
秦王政深吸一口气:
“被火烧伤很疼的,你上次不小心烫了手疼不疼?火烧比那个还疼。”
扶苏这才真正害怕起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害怕都是为了逃避责罚做出的伪装。
他缩进父亲怀里瑟瑟发抖:
“阿父,呜呜呜。”
秦王政看把人吓着了,这才作罢。想来扶苏以后不会再轻易接近火源,他也能稍稍放心一些了。
而后秦王政伸手:
“把你点火的东西交出来,阿父要没收掉。”
扶苏只能依依不舍地把水晶交给父亲。
事后太子受到了一点不痛不痒的惩罚,被勒令一个月内不许出门玩耍。
赵姬对此很不满,她觉得这根本不算惩罚。她那好儿子分明是担心幼子跑出章台宫之后会遭到她的报复,这才把人拘在身边不许乱跑。
而且更让赵姬生气的是,她的宫中被烧毁了一座凉亭。结果少府那边推三阻四,许久都没有替她重建。
一个月下来才堪堪清理干净了凉亭的废墟,之后就把地方平整了一下,作为空地保留在那里了。
赵姬:?本宫的亭子呢?
少府令:亭子在这里风水不佳,这才会多灾多难惨遭烧毁,还是不要重建了吧。
赵姬:滚!
哪里多灾多难了?不就遭了这一次毒手?
而且别以为她不知道,少府就是嫌弃给她建新的亭子费钱又费力气,干脆省点事不建了。
奈何人家扯的借口冠冕堂皇,传出去能堵悠悠众口。
收了赵姬好处的宗室试图对秦王进行道德绑架,说他不孝顺母亲。被秦王政轻描淡写的一句“莫非你们想坏了太后宫中的风水”给堵了回去。
秦王这人敢说就敢做。
要是他们当真逼得人家答应了要重建新亭子,隔两天动工之后保证能够听见那亭子又“意外”遭遇火灾的消息,以此证明风水之说并非借口。
到时候是只有一个亭子遭灾,还是额外烧伤了别的什么贵人,那就不好说了。
秦王自亲政之后仍有一些家伙认不清现实,试图左右他的决定。尤其喜欢在太后的事情上叽叽歪歪,好像逼得秦王退让就能证明他们手中的权利依然抓得很稳、不会被秦王收走一样。
可惜秦王政并不愿意一直纵容他们。
驱逐六国门客时他以退为进一次,赵姬那事他又退让过一回,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后大秦便是他的一言堂,有些人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扶苏这次闯祸给了他敲打宗室的借口。
不过这并不代表扶苏闯祸就是对的,他是就地取材将劣势扭转为了可利用的优势。扶苏以后要是还这么不知轻重,迟早会闹出他收拾不了的麻烦来。
秦王政费了点力气教会了儿子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之后扶苏调皮时就有分寸了,没再给父亲添过乱。
始皇想起儿子小时候古灵精怪的模样,再看一眼如今像模像样的风雅太子,不由感慨起来。
果然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
“嘭!咔擦!”
扶苏拿东西的时候没注意,伸手把桌案上的茶杯碰掉了。轻脆的声响过去,留下一地水渍和碎瓷片。
始皇默默收回了刚才的感慨。
论闯祸的能力,长大后和小时候没两样。
尤其是闯完祸之后用眼神偷瞄他,生怕又被训一顿的小模样,和幼时简直没有丝毫区别。
始皇摆摆手让侍者把东西收拾干净,甚至都懒得多叮嘱一句“太子下次小心”。
这样的话他说的太多了,没有任何用处。该闯祸的时候扶苏照样会闯祸,撞掉茶杯至少没有弄伤自己。
扶苏心虚地冲父亲笑笑:
“桌案太小了,一不留神就撞下去了。”
很好,开始怪桌子了。
始皇用笔尾随手戳了儿子脑袋一下,就接着埋头批他的奏折去了。扶苏揉了揉被戳的地方,看了一眼被茶水溅湿的外袍,到一边更衣去了。
始皇批完一份奏折放下笔,伸手去拿扶苏那一侧的印章时,扫到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文稿。
臭小子方才还遮着不让他看呢,这会儿倒是又给忘到脑后去了。也不知道拿东西盖住,他这可不算偷看。
始皇帝非常信守承诺地只因为不慎扫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虽然这一眼也让他看到了几段字句,不过问题不大,上面写的都是他和扶苏日常对话的内容。
果然是日记吧。
也有可能是自传?
始皇一边盖章一边想着,等儿子回来才提醒他文稿没遮住。
扶苏低头看了一眼,这张中没写什么不能叫父亲看到的,松了口气。
始皇饶有兴致地问他:
“阿苏可是在写自传?”
大秦流行写自传已经很久了,但之前都是臣子在写。扶苏一直没动过笔,他还当儿子是对此不感兴趣。
没想到突然开始写了,还不让他看。
如果是自传的话,不让父亲看就情有可原了。大约也是因为害羞,怕父亲看到他写什么自卖自夸的内容。
扶苏没料到父亲会往这里想。
他“唔”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其实写的不是自传,是他之前就打算要给父亲写的个人传记。只是给旁人写传记,被当事人看见总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才不肯叫父亲看。
始皇不曾多想,见儿子没反驳,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体贴地不再拿这件事打趣,免得儿子恼羞成怒。
马车抵达辽东的时候,太子的传记才写了一个开头。他和父亲之间有太多的事情要记录,短时间内根本写不完。
其实父亲在邯郸的过往,扶苏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在他至少比旁人了解许多,写出来的更真实和详细。
以前父亲教导他的时候,就经常拿自己举例子,难免提起幼年的旧事。
不过扶苏的写作重点不是父亲的幼年。
他觉得父亲的传记当然应该多多记载父亲的政绩和他们父子间的相处,所以幼年那些事情他就挑挑拣拣地写了。
若非传记最好完整一些,而且有了铺垫才显得父亲的人生越发精彩,他其实更愿意直接从他和父亲相处写起。
扶苏前世和父亲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虽然这个世界的他幼年没经历过那些,可这也不妨碍他都记录下来。
之前扶苏特意问过史菅,有关父亲的正史记载都写过什么。
史菅回忆了一下,说:
“陛下以往未曾设起居郎,臣也只有重要场合时才会随行记录。”
也就是说,父亲的日常细节一概没有记载。之前的史书写得特别简略,给了扶苏充分的发挥空间。
扶苏决定把前世的过往写下来。
反正这边的史书也没记,他自己写的又不是他编出来的虚假过往。这里缺了好些年的秦王起居录,就用他写的传记填补上吧。
只可惜有少数回忆不能写进去,因为两个世界的发展不同,没法融进来。就算进行过艺术加工,仍然显得格格不入。
史官曾经有幸拜读过其中几段故事。
比如扶苏烧甘泉宫这段。
史官疑惑地问道:
“此事臣怎么不知晓?”
扶苏毫不心虚地扯谎:
“父亲把事情压下去了,怕传出去影响我的名声。”
史官想起故事里涉及的人。
除却赵姬、少府令和侍者之外,就是宗室成员。这是宗室内部的矛盾,约莫当初是关起门来自己商量的,外臣不知道也正常。
扶苏决定回咸阳之后就把前些年的记录都翻出来,对照着写。
能塞进去的就塞进去,不能塞进去的就算了,他可以单独写一份“野史”。总之他和父亲的那些回忆一个都不能落下,现在不记录下来,他怕以后自己会忘记。
史官还想看更多的内容,奈何太子殿下不给他看了。
之前给他看的那点,只是为了测试这个写作手法能不能把人糊弄过去。
如果连史官都能糊弄过去,说明这招偷梁换柱非常成功。后人在看父亲的传记时,绝对猜不到这些都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史官完全不知道太子的险恶用心。
他对于不能看到完整的始皇传记表示非常惋惜,还询问太子以后完本了能不能给他看。
扶苏冷酷地拒绝了:
“父亲都没看过,能给你看几个片段已经很宽容了,你不要太贪心。”
史官很懂地说道:
“那等陛下看过之后,臣再看也行。”
扶苏心道那你就等着吧。
这东西他才不好意思给父亲看呢,哪怕他平时也经常吹捧父亲,脸皮应当很厚才对,但他还是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给父亲写了一本传记。
车队抵达辽东之后,首先迎来的是等候已久的萧何。
萧何和张良在始皇帝巡游之前就出发来处理东胡的事情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陛下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