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宁这位是齐隽从流民里面选出来的年轻人,这会儿理了理衣衫,大声道:“草民愿为大人效力,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齐隽一扬马鞭,朝着林府奔去。
林滁坐在齐隽前面,刚想要回头去看齐隽,就被齐隽按住了脑袋。
“我没有打人。”林滁委屈道。
齐隽嗯了一声也不多说,林滁更担心了。
这两年齐隽先将县城的路铺得平坦起来,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掏空了,剩下这几年他先建马队,后开坊市,留阳县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土地,水源。
“下来。”齐隽在林府门口停下马来,他黑着脸说道。
林滁跳下马来,这两年少年人长高了不少,身材修长,银色的发冠将头发束起,平时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这会儿却垂下头来。
齐隽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他翻身上马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林滁伸手扯住了齐隽。
林滁这两年越和齐隽在一起,他越喜欢这个人,喜欢他下地和农户一起种甘薯,也喜欢他卷着袖子和村民一起铺路,更喜欢他流着汗仰起头笑得开怀。
“你别生气。”林滁小声道。
齐隽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在生林滁的气,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应该早点解决苟家村的事情。
“我没生气”齐隽从马上下来,他说完低下头看向了林滁握着自己衣衫的手,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将自己想要握手的情绪压了下来。
“真的?”林滁往前站了一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齐隽。
齐隽唿吸一窒,他张了张口,也往前站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一拳,齐隽能够闻到林滁身上传来的清香。
“齐隽!”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
林云千里迢迢从皇城赶过来,在马车上坐得他晕头晕脑的,他掀开帘子想要看看这个留阳城,谁知道一掀开帘子就看见齐隽和自家弟弟站得那么近。
他现在也知道齐隽是因为什么被赶出了皇城,一瞬间林云感觉自己的心提了起来。
齐隽听见这声音,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帘对着林滁说道:“你哥哥来了。”
“你叫他来的吗?”林滁小声道。
齐隽没听清楚,他歪了歪头,弯下腰让林滁再说一次。
“齐隽!”林云看见齐隽的动作吓得汗都出来了,他跳下马上跑过来,揪住齐隽的衣领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齐隽毫无防备,他直接被林云这一拳打得嘴角、鼻腔流血,他坐在地上低着头,缓了一会儿神才用衣袖擦了擦血迹。
他知道林云这一拳的意思。
“林云!”林滁看见齐隽的血,一瞬间怒气就涌了上来,他一拳打在了林云的脸上,这一拳也是用了几分力,林云被打了一个踉跄,吐出一口血沫来。
齐隽被打,这一下算是激怒了整个留阳县的人,霄霄举着刀就冲了过来,刘二家的汉子抓着剥羊刀满脸凶气,就连走路都在颤的孙婆婆都要冲上来打人。
齐隽站起身来,对着大家挥了挥袖子说道:“没事,没事,大家都忙自己的。”
林云一把抓住林滁想要将他往身后带,谁知道林滁直接挣脱开他的手,他站在齐隽身边,黑亮亮的眼睛里蕴着的眼泪要落不落。
“跟你哥回去吧。”齐隽说完对着林滁笑了笑。
林云看着他们两个的举动,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齐隽,我们谈谈。”
林滁坐在凳子上,他将茶杯放下又端起,记得恨不得趴在门口去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说些什么东西。
林云看着齐隽皱起了眉头,他缓缓说道:“慎郡王,我林家已经为我二弟定了一门好亲事,是肃亲王的幼女。”
“恭喜”齐隽听见这话,他的手背在身后,狠狠的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关节,他声音平稳的说道。
“齐隽,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离开的皇城,我让你帮忙找我弟弟,不是把弟弟给你。”林云还是觉得气不过,他揪住齐隽的衣领怒道。
齐隽挥开林云的手说道:“嗯,我知道,我知道,带他回去吧。”
带他回到富贵窝里面去,别像他一样,选一条难走的路去走,有些人生来就应该是被捧在手心的。
“我会的。”林云一甩袖子,说完就推门而去。
齐隽看着大开的房门好一会儿才缓缓坐下,他撑着自己的头苦笑一声。
一滴水落地的声音在齐隽耳边响起。€€
第177章 爱之境€€被困
“林滁”林云看见林滁顶着杯子发呆,走过去拍了拍林滁的肩膀。
林滁勐地抬起头来,他看着自己的大哥,他对于家人的观念很浅薄,他是母亲在祭神的时候生下来的,母亲梦见小溪的流水声,父亲便为他取名为滁。
他一开始学习比林云快,总是会得师傅的嘉奖,练武更是在诸多世家弟子中拔得头筹,他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表现得好,他的母亲越是不高兴,林云也不喜欢带着他玩。
后来林滁明白了,一个家里只有一个优秀的就够了,那个人最好是嫡长子,而他不是。
“你来干什么?”林滁说话有些不客气。
林云的脸色有些复杂,他对于林滁的感情也很复杂,他希望自己的弟弟好,又不希望他太好,可就算再不好林家也绝不能出一个和慎郡王混在一起的断袖。
“父亲病了,特地让我来找你。”林云想了想还是决定撒谎。
林滁听见这话皱起了眉头,他点了点杯子问道:“什么病?见了我就能好?不去请太医吗?”
这三连问让林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端起刚刚下人递上来的茶杯吹了吹说道:“母亲让人去请了,父亲说有要事非要让你回去。”
林滁垂下了眼帘,他想起了之前林云的那封信,信里说父母亲都十分想念他,尤其是祖母,想起他时常心悸难眠,林滁屈了屈手指,他不想离开。
“林滁,你这次一定要回去,不然祖母会伤心的。”林云乘着林滁情绪的软化又劝说道,他知道林滁在家里最听的是祖母的话。
“我还是要回来的,我已经在留阳县生活很久了,大哥。”林滁说完站了起来,他看着林云的眼睛,林云的眼神出现了一丝闪躲。
林云走得着急,林滁站在齐隽的门外,他的手背在身后垫了垫脚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不等他敲门,门就被齐隽打开了。
“齐隽”林滁的声音有些沙哑。
齐隽看向了林滁,他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我,我会回来的。”林滁抬起头和齐隽四目相对,这是他翻来覆去后最想告诉齐隽的一句话。
齐隽看着少年人亮晶晶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他俯下身按住了林滁的肩膀,和他平视说道:“等你回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齐隽突然间觉得就算不当朋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本来就不想当朋友。
一开始就居心不良的人是他自己。
留阳县自齐隽来了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齐隽想了又想后还是决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报给当今圣上。
齐隽的奏折都压在了最下面,皇帝一打开,看见那个隽字就将奏折合上扔在了地上。
他当初虽然放出了风声有意让齐隽迎娶番邦公主,可他的本意是为了让皇贵妃和皇后进行家族博弈,他还是打心眼里喜欢齐隽这个孩子的,谁知道齐隽直接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齐隽可以喜欢男子,但他必须成婚,生子,要是只想和男子过一辈子,那就是皇家之耻。
“以后他的奏章就不必再送来了。”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起头靠在身后的龙椅之上。
齐隽大清早坐在地头,抱着甘薯和茶杯,地里一层绿油油的叶片,这几年在种树上面花了不少银两,可得到的结果也是喜人的,土地质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他抽空给林滁写了封信,也不知道送到了没有。
“齐大人,您送去林爷的信被送了回来。”乌仞现在已经成了齐隽的护卫,这位高大的年轻人在一年前刚刚成了亲。
齐隽从乌仞手上将信接了回来,他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
“我们走吧。”齐隽站了身来,朝着刚盖起来不久的齐府走去。
乌仞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心情突然间低落了下来,他倒是心情很好,谁不喜欢这种丰衣足食的生活,虽然甘薯吃久了也会有点厌倦,但总比饿肚子强。
齐隽的府上没请几个下人,他坐在桌子前,用蜡烛将这封写给林滁的信烧成了灰烬。
“大人,马队回来了!带了可多东西!”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宁芯跑到齐隽的门外大声道,她激动的小脸通红。
齐隽将自己的情绪都整理好,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林滁在马车上昏昏沉沉,林云清楚地听见他的睡梦中叫出了齐隽的名字,林云坐在马车外面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们林家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我先去拜见父亲。”林滁刚一下马车就被林母抱进了怀里,他有些别扭地晃了晃身子,他还记得母亲脸色阴沉地告诉他,决不能挡了大哥的前途。
林母的手顿了顿,松开了林滁。
“母亲,我有件事需要和您商议。”林云低头在林母耳边说道。
“你说什么?”林母听见林云的话,勐地站了起来,她的手微微颤抖想要将茶杯端起来,手一抖,这杯茶洒了一地。
林云也不说话,林母突然间攥紧了林云的手臂,她眼睛通红的说道:“告诉你父亲,尽快和肃亲王的幼女成婚,林家,我们林家决不能。”
林云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林母没说完的话,绝不能出现第二个齐隽,他们是世家之首,绝不能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
林滁看见林丞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林云骗了他,他坐在林父下方的椅子上,两个人都不说话。
“你在禹北过得如何?”林父还是先打破了僵局问道。
“挺好的,你们知道我在禹北,不知道我在禹北过得如何?”林滁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
林丞相被这话噎住,他将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林滁站起身来拱身道别,他去看看祖母后就准备离开。
“小滁回来啦?”林家的祖母看见林滁就觉得喜欢,她伸长了手臂想让林滁到她的身边来,林滁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林滁坐在祖母的身边,祖母重重地捏了捏林滁的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小滁看起来很开心啊。”祖母笑着让人把栗子糕端了过来。
林滁点点头,他捏起栗子糕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真甜,林滁眼睛微微眯起。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祖母理了理林滁的头发问道。
林滁抿住唇,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祖母,可是少年的心事藏也藏不住,他在祖母的耳边说道:“我发现那个人可能和我的心意是一样的。”
祖母听见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林滁脸颊变得粉扑扑的,祖母捏了捏林滁的小脸蛋说道:“谁会不喜欢我们家小滁啊。”
林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母亲安好,林滁你出来。”林母紧紧的握着手皱着眉头看着林滁说道。
祖母摆了摆手对着林滁说道:“去吧,去吧。”
林滁随着林母走进他的卧房,林母有些紧张的看着林滁,她不太会和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相处,相比起林云,林滁时常让林母感觉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林滁,家里和肃亲王说好,准备将你和肃亲王幼女的婚事定下。”林母说完死死地看着林滁的表情。
林滁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林母不由地想是不是林云想错了,可她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