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游愣了一下,“何……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我教他。”白玉京淡淡道。
“您,可是……”对上白玉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徐游迟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白玉京把苗柠的资料收好道,“你去忙吧,他的资料我收了。”
徐游答应了一声退出去。
苗柠得了新钢琴,兴奋得很,一整个下午都待在琴房。
陈观山也没有去打扰他,他听着琴房里传出来的声音,表情温柔下来。
来首都是对的。
他的柠柠,每天都很开心。
……
苗柠坐在琴室等他的老师来,他的手指按在黑白琴键上,眼底流露出欣悦之色来。
白玉京站在门口看了一阵,忽然就退缩了。
他不知道苗柠见到他之后会不会也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或许是厌恶也说不定。
毕竟连离开的时候,苗柠都没有告诉他,更没有让他知道,他在苗柠心里和其他人差不多。
那个梦……那个梦纵然白玉京还没做到最后,却似乎意识到并不是什么好的结局了,若是这样的话……
但是,他并不放心其他人教授苗柠,论水平,自然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他思忖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苗柠抬起的眼一愣,他迟疑着,“白玉京?”
“不过几个月未见,怎么柠柠不认识我了?”白玉京露出苗柠熟悉的笑容来。
苗柠摸了摸耳朵,“那个……只是没想到首都这么小。”
首都……真的有这么小吗?
白玉京没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道,“你的课我来上。”
苗柠哦了一声。
白玉京没忍住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苗柠瞥了一眼白玉京问,“白老师想和我说什么?”
白玉京轻咳一声,“我以为你会让我滚,你是主顾,你可以指定要某位老师教你。”
苗柠没说话,他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了白玉京的身份,自然知道白玉京的钢琴水平不是一般的老师能比得上的。
见苗柠不说话,白玉京靠近了苗柠说,“不过你放心,教授你的时候我很严格,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对你放低要求。”
苗柠嗯了一声。
“你本就该坐在台上,万众瞩目。”白玉京声音极轻,“柠柠,我会让你的名字响彻整个世界。”
苗柠抿了抿唇低声说,“开始吧。”
“开始之前,柠柠先告诉我,你在家自学到什么程度了?”
苗柠看向面前的曲谱,“看别人弹两遍我就能跟弹,虽然不了解曲子的意思和感情,我只能跟着弹出来。”
白玉京在苗柠旁边坐下,他十指翻飞,琴音流泻。
他去看苗柠的侧脸说,“现在柠柠弹给我听听。”
他的目光落在苗柠的手上,然后伸出手去给苗柠调整了一下手势,“不要塌也不要太高。”
白玉京教学的时候果然如他所讲没有因为私人感情而放低要求,相反他对苗柠很严格,苗柠觉得这样最好不过。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白玉京问,“等会儿是陈观山来接你?”
苗柠点了点头,他以为白玉京现在已经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学生了。
白玉京喉结动了动,他说,“你和陈观山如今……”
其实不需要多问,苗柠的耳朵上还有着咬痕,像是男人留下来的标记。
白玉京没有问出来的话,苗柠似乎也知道,不过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说,“陈观山很快就会来了,我要走了。”
“等等。”白玉京握住了苗柠的手。
苗柠疑惑地看向白玉京。
白玉京沉默了片刻说,“你会告诉陈观山,是我教你弹钢琴吗?”
“当然。”苗柠笑了笑,“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
白玉京攥紧了拳,他知道,苗柠是真的毫不在意,而陈观山更不可能因此而心存芥蒂。
他坐在苗柠做过的凳子上,手指按上琴键。
真是……
慢一步,便赶不上了,而他不止慢了一步。
他伏在钢琴上,又陷入了那个混沌的梦中。
少年坐在钢琴前,弹着不知名的曲子,白玉京站在门口看了许久才开口,“柠柠。”
苗柠抬起头看过来,他那双浅淡的眼眸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刚获得了一座奖杯,自然是开心的。
“……陈观山出海的船遇上了暴风雨。”白玉京听见自己说,他看见了苗柠骤变的表情。
尽管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苗柠还是轻声问,“遇上了暴风雨……然后呢?”
“他没能回来。”
“哦……这样啊。”少年转过头去看外面的天,“今天天气不错啊。”
白玉京声音有些艰涩,“柠柠,你难过的话……”
“难过什么啊?”苗柠笑起来,“不就是出海还没回来嘛,反正、反正、反正也……”
他又开始结巴了,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的五指紧紧地按着钢琴的琴键,呼吸急促到困难的地步。
“柠柠。”白玉京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把人搂进怀里,“柠柠别紧张,别着急,慢慢来,慢慢呼吸。”
心脏好像被丝线捆了起来,令他找不到呼吸的地方了,他抓着白玉京的衣服,脸色苍白到可怕的地步。
他还记得、还记得陈观山出海之前来找过他,陈观山告诉他自己要出海,要赚钱然后来接他回家。
“就算是柠柠已经讨厌我了,我也要给柠柠最好的。”陈观山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苗柠的脸,“我的宝宝,你等我回来。”
强烈的恐惧在这一刻把苗柠包裹,他声音沙哑,“陈观山。”
陈观山回过头来看苗柠。
“你不准去,不准出海。”苗柠声音冷硬,“你回安溪村。”
“等我回来接你。”陈观山低声说。
“你如果要出海就永远别来找我了。”
他那个时候是不是说了这样的话?
他……
“柠柠。”
苗柠睁开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白玉京轻声说,“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会找到的。”
大海那么广阔,又怎么找呢?
苗柠的眼珠转动着看向白玉京。
“你先吃点东西,找到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苗柠乖乖地把东西吃了,他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白玉京喉头发疼,把苗柠抱在怀里,他说,“你慢慢来,说话的事不着急,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
苗柠想,其实没关系的,陈观山总会回来的,因为陈观山说了会回来找他。
白玉京按着苗柠的脑袋,声音沙哑,“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他曾经以为陈观山死了,他就能一直和苗柠在一起了,可是如今,他又希望陈观山还活着,至少苗柠不会像现在这样……
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师,老师!”
白玉京从梦中醒来,他的后背被冷汗打湿,唇也发白。
徐游被吓了一跳,“老师你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去看看医生?”
“没事。”白玉京声音沙哑,“只是做了个噩梦。”
只是做了个噩梦,那就是梦而已,毕竟现在的苗柠和他……没有那么亲密。
“他走了吗?”白玉京问。
“他哥哥刚来接他走。”徐游说。
白玉京站起来走向窗边。
苗柠欢喜地趴在陈观山的肩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而陈观山露出笑容来。
这样鲜活的……
白玉京闭了闭眼,那个梦越做他越觉得害怕,他不想继续做梦了。
被陈观山背着的苗柠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们,他转过头来对上了白玉京的目光。
苗柠一愣,然后露出笑容来。
白玉京不由得伸出手,他只摸到了面前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