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名向来是玩得起不发脾气,在他们圈子里挺受欢迎的,虽然家境没他们好,但他们愿意捧着有才的人,像刚才那样摔手机发脾气还是第一次见。
何嘉名听到耳边的惊呼,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他看向小年轻,“小俞,帮我个忙。”
小年轻这会儿见何嘉名情绪平静了,他使劲瞅两眼何嘉名脸色,不怎么在乎地点头,“你说,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我肯定给你办。”
陈复止接到一个电话,问他是不是何嘉名家人。
本来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复止就想直接挂了电话,但那边很着急说何嘉名急性胃溃疡了,现在没人照顾,问他能不能过去一趟,还把检查单子拍照给他看。
陈复止皱眉听了会儿,心里跟高原的湖面一样平静,脑子甚至有空搜索急性胃溃疡是不是重病。
以前,只要何嘉名有些头疼脑热,他就控制不住紧张,或许现在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一些以前对他来说看起来很严重的病,已经不觉得凶险。
或者说,在知道可以不再受尘世的困扰,他豁达了,长久以来折磨他的,对嘉善的愧疚让他对何嘉名无底线放纵,这种病态的心理,已经得到了解放。
他终于可以直接对嘉善赎罪,那时候他可以跟嘉善细细说旅途的美景和趣事,
“他意识应该还是清醒的,医院里有护工可以请,他知道哪张卡里有钱,要是他没办法取钱,麻烦您先帮他垫付,他醒来会还你。”陈复止冷静回忆之前他给何嘉名准备的备用金在哪里。
“啊?”小俞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看一眼边上两眼发光等着他回复的何嘉名,摇了摇头示意不行,同时没忘了继续说何嘉名有多难受。
但没等小俞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小俞冲着何嘉名晃了晃手机:“直接挂了,何哥,这真是你哥吗?怎么连你死活都不管?你们吵架了?”
接着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何嘉名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浑身散发着暴躁的气息,眼神凶的好像能吃人。
小俞有些心惊,他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没见过变脸比翻书还快的。
“何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想要跟你哥和好,你可以自己去的,不用骗他过来...”
话没说完,何嘉名如刀子的目光向他射来。
小俞口舌打了结,他好像被一只暴怒的野兽盯上般,汗毛直竖。
以前他就知道何嘉名没看上去那么好说话,但真等他发火,他才知道何嘉名有多€€人。
他心惊胆战,以为自己惹恼了何嘉名,得挨一顿揍的时候,没想到何嘉名黑着脸盯着他手机,扭曲着脸说了一句,“我去找他?他配吗?一个贱货!”
陈复止挂了电话,是有新的电话打进来。
他不打算去见何嘉名,也没必要继续听对面男孩絮絮叨叨,索性切了电话,接了另一个号码。
对面是《神行奇兵》节目组,跟他确认行程,三天后新的旅程要开始,这次的目的地江南一个小镇,汪洲镇。
光听名字听就知道那里水多,让人联想到水波无际的汪洋大海。
但实际上,汪洲镇只有中心有*一条碧绿如绸带的河将小镇分为半两,四周是重峦叠嶂的青山。
整个小镇人家都坐落在山跟脚下,抬眸是碧绿的青,稍微向远看是写实派山水画,再眺望则是看不到边际的灰色山脉,一座连着一座,仿佛没有缺口。
这里的居民,仿佛生活在古人写意的画中。
早些年,像这种山区小镇,交通不便,人口稀少,资源也不发达。
但这几年各个地方都开发了旅游业,汪洲镇这样一个山清水秀,远离城市喧闹,但生活还算方便的小镇,直接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只是现在只有一些当地人知道,还不出名。
陈复止听工作人员对汪洲镇的介绍,眉心微拧,“石慕岩没通知你们,我退出综艺了吗?”
那边工作人员声音一顿:“你说什么?”
陈复止知道了,石慕岩根本没有遵从他的意见,向节目组提他退出的事情,“抱歉,我退出录制这事已经跟石慕岩说了,我会跟他再沟通。”
工作人员显然没想到一个十八线会不珍惜机会先退出,明明这人在录制的时候表现确实不佳,但更应该抓住机会逆风翻盘才对。
“行吧行吧!你先跟你经纪人沟通,你要违约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承担违约的后果。”艺人违约不继续参加节目不是他的工作范围,真要有什么事,也有上面的人顶着。
挂完电话,节目组工作人员直接把这事情告诉了导演。
石慕岩接到电话的时候,神色没什么变化,他嗤笑一声,跟导演保证,陈复止肯定不会缺席。
挂断电话,石慕岩直接切掉了陈复止打来的电话,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驱车到他离开五年的小洋房。
重回故地,石慕岩望着跟记忆中无差的二层楼房,眼中划过一丝怀念。
以前他们村最有钱的人家,起的就是这样砖房。
那时候他实在不知道,同样是砖房,怎么这间房子洋气一点,门前和阳台种了花草,就能卖上当时他想都不敢想的天价。
而现在,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买下几幢。
调整了一下神态,石慕岩走上熟悉的台阶,脸上那无所谓的神色顷刻变得沉重,“阿止,你在家吗?我想和你聊聊。”
陈复止听到石慕岩的声音,便知道他特地来找自己做什么。
他面无表情打开门,冷冷看着耷拉着脸的石慕岩,下一秒,只见面色凝重的石慕岩眼中闪过迟疑,然后紧绷着脸,为难地看着他。
陈复止心下生冷:“按道理来说,应该请客人进来喝杯茶水,但我们关系并不适合这样客气的社交,我就不请你入内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石慕岩脸上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他目光微凝,似是下定决心说,“阿止我有件事,必须当面跟你道歉。”
陈复止冷眸中划过一丝讥讽。
石慕岩看他神色,像是难以启齿,“五年前的事是我心病,一直折磨着我,所以我重新遇到你,就忍不住想要补偿你。”
石慕岩扯出抹艰难的笑意,“我想只要我帮你成为最红的男星,那我的愧疚就会消失,所以我才想让你继续参加这个节目,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也想给季童创造话题度,甚至在知道丁漠漠...丁漠漠跟你的关系,还是安排你参加,也没办法在节目组里保护好你。”
陈复止眼神冷漠至极:“你要是只说这些,可以走了。当初我跟你说好,只录一期。我是新人,通告费少的可怜,违约金我也付得起,像我这样的透明,节目组很快就能找到比我会来事还配合的新人顶替我,我要退出录制不是问题。”
石慕岩神色一顿,再没有演戏的兴趣,陈复止一直很冷漠也很聪明。
以前陈复止照顾他,是觉得他可怜,又无所依靠,所以收留他,带他一起工作。
但现在的陈复止早见识过他的真面目,石慕岩不打算再伪装,他撕开假面,狠狠皱起眉,“阿止,你很清醒,也不吃我这套,但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难道你真的愿意看着生了你,又毁了你人生,对你不闻不问的亲生母亲踩着你的骨头,安然享受人生吗?”
陈复止神色不变,在意难道就要不顾体面,拼尽一切把丁漠漠撕扯下来吗?
难道玷污他人生最后的时间,去奉陪那个从来不在乎他的母亲?
不划算,他知道疯魔的粉丝和路人会怎么打扰他的生活。
被网暴的痛苦,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石慕岩看陈复止没有波动神色,继续道,“你过的那么苦,难道不想把她拉下地狱,日夜为自己的过错赎罪?我可是知道,下一期丁漠漠要炒真爱独宠人设,不仅否认你父亲的存在,连你也彻底抹杀了,你真的能忍一辈子?”
“说实话,阿止,我是想借着你踩丁漠漠上位。你就算不参加后面的录制,凭借第一期的表现,我就能把丁漠漠拉下神坛,但是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丁漠漠一个十五岁跟人私奔,十六岁生孩子弃子,连父母的生死也不管,操完美婚姻人设的女人,是谁教养她的?而你只参加一期节目,表现和大家格格不入,就算没有大错,也会有网友用显微镜扒你,说你没有情商教养,哪又是谁带长大的?”
“那个时候,那些所谓的路人会怎么揣测你外公外婆?家庭教育很重要,什么样的人交出什么样的货色!像B市本地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教出这样的后代不奇怪。啧啧,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定丁漠漠就是跟她妈学的!”
石慕岩紧紧盯着陈复止神色,他知道这个男人,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外婆。
果然,那个不愿意分给他半个眼色的男人,眼中爬上厌恶。
石慕岩得意笑了,他轻声安抚陈复止,“阿止,其实就算你不参加节目,我想要弄倒丁漠漠也是轻而易举,因为她的黑料不是假的,我这么大费周章,还是想顺势造就你啊!”
第19章 火葬预制19
陈复止从骨头缝里透出冷意。
他告诉自己,人死后万事皆空,别人怎么评价他无法左右,也无需在意。
但是想到会有无数躲在肮脏下水道的虫子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外婆,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怒意。
外婆是携着他手,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亲人,给他光,给他温暖,是外婆幼年对他的教育,让他长大后有面对生活的勇气。
老太太体面了一辈子,他实在无法看着老太太被人非议。
况且,他其实,真的很不甘心。
“阿止,三天后,我送你过去好吗?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期,违约金也由我来付,你也不想老太太生后还要被人唾骂吧?”石慕岩盯着陈复止神色,放缓声音。
他知道陈复止动容了,只要是人就有软肋,而陈复止的软肋太好找了。
“我想跟你聊聊,你来神影后对你的规划,可以让我进门吗?”石慕岩擅于察言观色揣摩人的心理,他见陈复止心里松动,想趁热打铁修补彼此间的关系。
尽管,在陈复€€€€止眼中,他忘恩负义,背刺了他。
可石慕岩扪心自问,他做的没错。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当初正确选择的结果。
他过怕了怀里揣着二百块钱睡在公共厕所,不知道第二天睁开眼能不能找到工作的日子。
他天生的起点就比别人低,父母有限的见识,只让他上完初中就到镇上务工,那样的穷乡僻壤,连生活都困难。
不是有本书写过吗?礼义廉耻,是在人能吃饱喝足后,才产生的附带情感。
那时候他太穷了,他只是为了爬上去,为了过好日子,战术性放弃了陈复止而已。
而且他也不是没良心,他踩着陈复止上位的时候,心里是愧疚不安的。
后来稳定下来后,也时常想要弥补陈复止。
现在,他不就在为陈复止的未来做打算吗?
只要阿止按照他规划的道路走,阿止绝对会有不错的人生。
人生漫漫几十年,他之前那段,迟早会淹没在时光长流中,他们还会是好友。
陈复止眸光一沉,石慕岩这人十分懂得得寸进尺,当年石慕岩不也是看他心软,小心翼翼提出能不能借住几天,后来又吃准他不忍心将他赶走,一住就是几个月,直到真面目暴露,才悻悻离开。
他不再看石慕岩,直接将门关上。
门直直拍在门框上,只离石慕岩鼻尖一厘米。
石慕岩对着铁门,咧嘴笑了一下,“没关系,我相信你以后会知道,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你的。”
他这话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离开这片街区的时候,石慕岩步行走到前面商场的露天停车场,看见前边商场门口有几个年轻男女扎堆。
他从边上瞄了一眼,是一个形象邋遢的大叔盘腿坐在地上给人画画。
那几个年轻人正围着说些什么,不时发出交谈声,似是对画有不同见解。
石慕岩匆匆扫了一眼,便移开眼,这些本地年轻人,生下来就在别人的终点,自然可以无忧无虑展现自己。
这样的人,无趣。
从警察知道是儿子报警后,陈埕不再贸然打扰儿子。
想来儿子并没有学到他外婆对人的宽容和敬重,因此不理解自由对他的意义。
索性,陈埕就在附近安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