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陈复止离开B市了,说不定这辈子都遇不着了。
想了想,石慕岩还是叫了一下陈复止。
哪怕不用想也知道陈复止对他肯定没好脸色。
果然,陈复止听到他的声音,连头都没回,只当没听到。
石慕岩厚着脸皮凑上去:“阿止,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行吗?”
他声音不自觉带了点乞求的意味。
他欠陈复止那么多,想弥补,可陈复止不给机会。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多看陈复止两眼吧!免得老了难以入眠。
说着,他不给陈复止拒绝的机会,强行接过一个旅行箱。
“放手!”陈复止拧眉冷喝,原本放松的心情此时气血翻涌,胃里似乎烧了起来。
网约车距离过来还有六七分钟,陈复止看了下周边的人。
这片不太繁华,虽然不时有人走过,但人数不多,也不会有人来管两个男人的闲事。
况且看上去高大的石慕岩也没有表现出恶意,他们街头拉扯行李,更像是吵架的兄弟。
陈复止一时气血上涌,整张脸都憋红了。
“阿止......”石慕岩看陈复止脸色有点不对劲,正想问些什么。
下一秒,只见陈复止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殷红的血打在石砖,滴在衬衣,弧度完美的淡色唇上还淌着血珠,衬得陈复止殊色的容貌,更加夺目。
但这种带着脆弱的美感深深扎到了石慕岩的眼球。
“阿止!”石慕岩眼眶都是那抹红色占满,陈复止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吐血了。
对了!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阿止也吐血了,也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吐了一大口吗?
上次阿止就说他生病了,到底是什么病!
他当时为什么就没多问一句。
石慕岩惊慌了一瞬马上回神,他不容抗拒打横抱起陈复止,“我送你去医院。”
“放我下来!”陈复止痛吸一口气,他从民宿出来,到现在就没吃东西,胃开始造反了。
之前精神一直绷着,现在一激动,胃就开始造反。
刚才被石慕岩一刺激,陈复止就将淤血吐了出来,吐出血后,反而畅快了一点。
石慕岩根本不给陈复止反抗的机会,将他塞进不远处自己的车里。
他真的吓坏了,他知道陈复止生病是一回事,但陈复止当着自己的面吐血就是另一回事。
实在是太刺激神经了。
他开车的同时,脑子飞快运转,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能吐血会是什么病?
阿止那么年轻,才二十八岁,应该不会是重病。
他之前怎么就不重视?
难怪阿止不肯原谅他,如果是他生着病,还被人谈人生,谈未来,他肯定也会厌烦。
石慕岩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车子飞起来,直接开进医院。
陈复止被塞在真皮后座,石慕岩一进驾驶座就锁了车门车窗,一路上脸色古怪,变来变去。
他不知道石慕岩心里在做什么挣扎,他捂着胃部,弯起腰身,缓解刺痛感。
医院很快就到,石慕岩来不及挂号,直接到急诊台说有病人大吐血。
吐血有大有小,万一是伤到内脏没有及时处理,表面看上去没问题,但很有可能器官衰竭而死。
负责接待的护士不敢怠慢,看到冷着脸站着的陈复止,二话不说让保安带他们去急诊室,让急诊大夫查看。
在确认陈复止没有打架,也没食用违禁物品后,让石慕岩带陈复止去化验拍片,要看具体什么情况造成吐血。
“不用了。”陈复止像一只任人摆布的人偶,被石慕岩推着走,他抬起眼眸,“不用拍片,我知道我的病情。”
陈复止神色冰冷,抬眸静静看着还急赤白脸的石慕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着急观察其他病人情况的医生说,“是正常情况,我淋巴瘤晚期,病灶在胃部。”
他声音平淡的,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关人的病情。
话音落下,原本面上有几分焦急的医生脸色一怔,记录的笔顿了顿,目光复杂看了一眼陈复止,“先安排住院吧!”
石慕岩这些年一直扑在事业上,他文化程度不高,并不知道淋巴瘤是什么病。
但是晚期这个词听着就不详。
石慕岩沉着脸追问医生:“淋巴瘤是什么病?晚期很严重吗?”
医生每天都会应对不懂医的病患和家属,已经习惯通俗易懂地向他们解释病症,医生面露同情,“先生,淋巴瘤在通常意义上不大好治,我会安排您朋友到肿瘤科入住,必要的话,建议你们去设备更好的医院积极治疗。”
医生顿了顿,安抚明显脸色更加难看的病人家属,“通常意义上,淋巴瘤到了晚期,已经是绝症了,真的很可惜,您朋友还那么年轻,但是您不要放弃治疗,还是有机会痊愈的。”
石慕岩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眼中只有那一开一合的嘴唇。
他木然将目光移向陈复止,喉咙中像是被一块铅硬生生堵住。
他嘴唇无意识张合了一下,陈复止看淡生死的冷淡,让他心惊胆战,“阿止,对不起......”
石慕岩心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来回拉扯,几乎喘不过气。
他脑中只有医生说的,绝症,绝症,绝症......
不是很年轻吗?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患上绝症!
石慕岩世界天旋地转,从前信誓旦旦向陈复止做过的保证,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留情面,直往他心脏刺去。
愧疚如海,一瞬间将他包围。
“我们住院。”石慕岩很快镇定下来,他不敢看陈复止,只能不停催促陈复止去肿瘤科的病房,先给他办理入住。
他情绪不对劲,没发现陈复止出乎意料的配合。
石慕岩跑前跑后,问东问西,带着陈复止去化验拍片。
坐在等待大厅等着叫号的时候,陈复止语无波澜道,“我饿了。”
“我去买,你在这等我。”石慕岩一个机灵,如得了圣旨般急忙道。
他火急火燎赶往医院外面的餐馆,脑中乱的像是要炸开。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机搜索淋巴瘤究竟是什么病。
当看到各种不好的搜索结果时,石慕岩心一点点往下沉。
淋巴瘤四期,几乎没救了。
那是,到现在医学发达的时代,也无法治愈的绝症。
难怪,医生会说,好可惜,还那么年轻。
原来,阿止已经走到了这步吗?
他是不是,一直扛着,没有跟任何人说。
阿止卖房子,从来不是为了搬走,是为了医药费吗?
自己做了什么?他在阿止生命快要走到终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弥补,自以为是为阿止规划,但一直在榨取阿止最后的利用价值。
他到底在做什么!
石慕岩心里越发沉重,他买来了皮蛋瘦肉粥,急忙往等待大厅赶去。
他现在想让陈复止别那么恨他,至少不要抗拒他的关心。
可等石慕岩赶回医院,陈复止已经不见踪影。
石慕岩脑中的热血微降,他问刚才坐在他们身边的男人,有没有看到陈复止去哪儿了。
那个男人思索了一下:“刚才那个年轻人啊?你走了他也走了,已经有十来分钟了吧!”
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石慕岩心里一凉。
陈复止走了,在他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毫不犹豫走了。
生怕甩不掉他,甚至到了骗他把他支走的地步。
原来,他已经被这么讨厌了吗?
石慕岩心里发冷,哆哆嗦嗦摸出手机,给远在老家的妹妹拨了过去。
他需要安慰,需要妹妹告诉他,他没有那么坏......
当年妹妹是不想这么早嫁人的,但是他们当地的习俗是这样,女孩子要是不继续念书了,不结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爸妈匆匆相看了两个后生,看对方家里条件不错,就把妹妹嫁出去了。
家里条件不好,爸妈彩礼拿在手里,也不给妹妹嫁妆。
妹妹就没有底气的去了别人家。
一开始,日子还是好过的,妹夫虽然年纪轻轻就爱喝酒打牌,但好歹还是会过日子的人。
直到大宝生了,妹妹家里上面有婆婆立规矩,下面有只会哭闹的孩子,生活一下就难起来了。
因为没有带嫁妆过去,婆家人暗地里说妹妹是他们买来的,就该听他们的话,还逼着妹妹生二胎。
一胎已经精疲力竭,妹妹哪敢再生一个。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父母的意见也是嫁过去了就要听婆家的话,妹妹跟婆家才是一家人。
妹妹遭受不住,加上婆婆挑唆,她和妹夫关系越来越僵,直到妹夫开始动手打妹妹。
一开始只是喝醉了打,还懂得避着人,躲开孩子。
但是时间长了,那个畜生从打骂弱小中找到快感,他的暴行越来越过分,有时候打牌红了眼,回家二话不说就关门打人。
妹妹的婆婆只是在院子里走着,抱着大宝站在门口,对着妹妹的房门说,“看到没有,跟你妈一样不听话,也打死你,以后大宝别跟你妈亲,跟奶奶和爸爸亲。”
妹妹本来就是没什么有主见的人,这几年更是被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