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不抽烟。”
江姝不勉强,烟雾缭绕中,她把烟蒂掐灭在小桌的瓷烟灰缸,又拍拍侄子的肩,“有时候谈生意身段不能太高,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江明御没答她的话,望向漆黑的唯有零星几点的天际。
等江姝走后,他拿出手机,指腹在页面戳戳点点,亮了摁灭,暗了又掐亮,却始终没有打开聊天页面。
作者有话说:
小江(嗯嗯):老婆的谣我来造,没错,老婆就是对我一见钟情爱而不得!
第20章
老式小区的烟火味浓厚,天一黑,家家户户就张罗着吃团圆饭。
穿着新衣的小孩在家人的呼唤里嬉笑着跑进楼道,跑过方家的门前,险些撞到拿着酱鸭的微胖中年妇女,女人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里并未生气。
方桥听见动静快步前去开门,是邻居王姨。
“家里自己做的酱鸭,给你们添盘菜。”
方桥连声道谢,“王姨,进来坐会吧。”
“家里还等着吃饭呢,走了。”
他送走邻居,端着酱鸭回屋。
方峰和张仪夫妻俩在狭窄的小厨房里忙活,女人回头问:“谁啊?”
“王姨送了酱鸭过来。”方桥把东西摆上桌,撸起袖子把碗筷都摆好,“爸妈,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你歇着就好,很快就能开饭了。”
地儿不大,兄长方贤在小阳台洗菜,沥干了探出头,“妈,还有什么要洗的吗?”
滋啦€€€€
油烟声太大,张仪没有听见。方桥端起盆拿到厨房去,出来时方贤正洗好手在擦干。
他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父母和招呼他去看电视的兄长,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一年到头,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最放松。
不知道alpha在做什么?方桥正犹豫要不要给江明御发信息道声新年快乐时,除夕饭已经准备完毕。
江明御现在应该不想搭理他吧?这样想着,方桥打消了念头,高高兴兴地和家人吃团圆饭。
六菜一汤,荤素齐全,还有方桥最爱的海味€€€€白灼九节虾和肥美大螃蟹,连汤里都有鲍鱼。
朴实的父母总是在这种小事上表达对孩子的爱意。
方峰和张仪都是beta,两人性格敦朴实诚,把方桥视若己出,方贤有的一份方桥绝不会少。起初方桥并未能即刻改口喊爸妈,即使深知二人厚待他,终是很难过心里那一关。
直到方桥某天上中学起夜时听到父母的对话,两人拿着他的成绩通知书,语气说不出的骄傲。
“年级第二,小桥可真厉害,随他爸妈,脑子好使。”
“他不爱改口就由着他,我们只要对他好就行了,孩子心思总是敏感些,我们做大人的要多担待。”
“伯父婶母也是父母,都是一样的。”
“我一直跟小贤说要把小桥当亲生弟弟看待,本来就是一家人,现在是亲上加亲。”
“当然,也不能忽略了小贤的想法,都是自家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等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我们就能松口气咯。”
十五岁的方桥站在门后,眼泪无声地淌了一脸。
第二天他背上书包出门,终是说了声,“爸妈,我去上学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等方桥关了门还能听见里头的笑声。
这些年来,无论方桥想做什么,父母都全力托举。学医的投入成本大,但当他说出自己的第一志愿时,父母只为他感到自豪,除此之外没有多说一句话。
大学期间,方桥勤工俭学,二老得知还曾苦口婆心地劝他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他大四那年准备考研,当时方贤已经工作两载,每个月都定期给他打生活费,时不时来电话嘱咐他专心备考,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
这样的家人,方桥怎么可能不珍惜?
所以当年律师拐着弯拿他的家人威胁他时,他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接受了江家的安排。
三年期间,他几乎不在江明御面前提及他家里的事情,偶然讲到也只是一笔带过,方桥打从心里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而无意连累家人。
方峰五十有九,明年就可以退休过安稳日子了,谈到方桥的工作,他问道:“就没有调回来的可能吗,你现在的岗位是好,但好不过一家人在一起。”
张仪也附和,“是啊,等过些日子小贤结了婚,搬出去住,就剩我们二老孤零零的,真不回来陪陪我们?”
方贤攒够了首付的钱,等确定婚期就和自己的妻子组建小家庭,不和二老同住。他笑说:“他们这是点我有了媳妇忘了爹妈呢,就一里路,好像我飞去十万八千里似的。不过方桥,要是能争取就尽量争取,A市的经济是比不上B市,但胜在消费水平不高,安稳,最适合过日子。”
方桥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完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禁莞尔一笑,“去年我有个同事确实转回了老家......”他板起脸,“不过程序很麻烦,不一定能成功。”
“你得争取啊。”方峰摆着手,“我明天就托人问问怎么个事,那谁,老李,他媳妇不是在咱们人民医院当主任吗,我让他问问。”
张仪一拍丈夫的手,“你可别去麻烦人家了,他媳妇是骨科主任,小桥是儿童牙科的,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都认识多少年了,我问问怎么了......”
眼见着二老又要争执起来,方家兄弟对望一眼,做起和事佬。
“饭菜都快凉了,爸妈,赶紧吃吧。”
“我保证,年后一定好好争取。”
“来,喝一杯,提前预祝小桥成功调来A市。”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家人热热闹闹把团圆饭吃了。
二老去散步消食,兄弟俩负责善后。
方桥和方贤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方桥的手机放在客厅,电视声和水流声盖过了来电铃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方桥才点开手机页面,意外地发现江明御竟然给他打了两通电话。
“哥,我去倒垃圾。”
方桥一路下楼,小区里拿着烟花棒跑来跑去的小孩咯咯笑着。
他站到风较小的地方,给江明御回电。
在三次都未能拨通时,方桥终于反应过来alpha把他拉黑了。
为什么?就因为他没有及时接听江明御的来电?
他又打开通讯软件,毫无意外的见到了红色感叹号。
方桥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本来打算洗完碗跟alpha道声新年快乐,现在连祝福语都省了。
也许是脱离了alpha的掌控范围,又身处温馨熟悉的环境,方桥也难得地有了点脾气,没有再多费功夫。
就让他好好放松几天吧,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去面对。
方桥的社交圈简单,同事群发的拜年祝福不多,但也算心意,他皆一一回了。
容昀也给他拜年,他礼貌而不失温厚地回:“祝你新的一年学业有成,等见面给你发红包。”
晚些时候,一家人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其乐融融。
方桥今天开了长途车,不到十一点就进房休息了。
躺下后,他又尝试着给江明御打电话,仍是忙音。
看这架势是打算整个过年都不跟他联络了?
方桥翻了个身,闭眼浮现alpha高傲的神态,关灯时终是忍不住嘀咕了句,“幼稚......”
远在几百里外被痛批幼稚的江明御正在守夜。
江家传统,恪守古老的习俗,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主客厅,明明该是合家欢乐的场景,画面却透着几分诡异。
江顺闭目养神,江家夫妇貌合神离,江姝慵懒地靠着打哈欠。
江明御脸色沉如水,手指不耐烦地一下一下敲在手机屏幕上,人还好端端坐在这,神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方桥居然敢不接他电话?还是两个!
真以为他那么稀罕omega的新年祝福吗?
不听就不听,以后也都别听了。江明御一怒之下把方桥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可稍微冷静一点,又忍不住想如果方桥要认错又联系不上他怎么办?
大过年的,他总要给omega改过的机会。
该不该把通讯软件的黑名单解除?
“明御,明御?”江姝的手在侄子眼前晃了晃,“爷爷叫你呢。”
江明御猛地回神,发现全家人都皱着眉把视线放到了自己身上,赶忙坐直了。
“心浮气躁。”江老爷子语气不快,“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到底在想什么?”
江明御敛眉,半垂下了眼睛。
咚咚咚€€€€
挂在浮雕墙壁上的铜钟响过三声,沉着的音色在空旷的宅子里来回荡漾,像是古时代传来的呼唤,厚重而又独孤。
江儒起身,“爸,我扶您回屋睡。”
“不用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不需要人扶。”
年前江儒和江顺父子俩在几件事的最终决定上意见相悖,老爷子对江儒颇有不满。
江明御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
姑姑江姝笑着看了兄长一眼,对父亲道:“爸,我陪您上楼。”
老爷子嗯了声。
江儒和林少虹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看着父母吃瘪,江明御却一改方才沉郁的心情,站起来笑言,“爷爷慢走。”
江顺还算宠爱这个孙子,没搞迁怒那一套,摆摆手,“都回去睡吧。”
老爷子一走,江儒就怒视着江明御,alpha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大步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