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有不敢的事情,但涉及到方桥就变得畏手畏脚,哪怕只是一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茉莉花。
alpha陷入沙发里,紧缩的眉心泄露他的疲惫。
这三年多他过得很不容易。
爷爷和父母起初并不完全相信他是真的肯惟命是听,处处试探他。他身边有太多的眼线,分不清是敌是友,为了让长辈放下戒心,江明御练就一身虚与委蛇的好本领。
姑姑野心勃勃,江明御为换取更多的权力,向她投诚后,做了很多违背本心的事情。
去年江顺再次中风半瘫痪后,明争暗斗个不停的江家夫妇和江姝连表面功夫都做不下去了,江家的内斗陷入了白热化的局面。
江明御深处漩涡中心,举步维艰,片刻不敢松懈。
他如今手下不止华晟一间公司,江氏集团另外三家至关重要的子公司也在他名下。多年的暗中筹划,他总算有了抗衡的力量,不再是任人摆布。
江明御眉头越皱越紧,摸到口袋里随身携带的药盒,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倒。
吃太多药物,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抗药性,所以不得不加大剂量,甚至使用一些对身体其它器官有损害的禁药和抑制剂。
为了时刻保持清醒,他腕上的电击手环不曾取下,数不清有多少次,当他对方桥的渴望堆积到顶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这个牢笼时,猛烈的电流会如细针在他血液里四处流窜,万箭穿心般的痛楚。
江明御常常在剧痛之中晕死,又在剧痛之中醒来。
随着次数越多,他的忍痛阈值也越来越高,到了现在,即使再疼,他也能强忍着面不改色与人攀谈。
但只要能再和方桥见面,他所承受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alpha相信距离那天不会太远了。
他兀自想象着再会的场景,omega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
来电打断了他给自己造的美梦。
是陈盈英,他明面上的未婚妻,一个很通透聪明的女omega。他和女人既定的婚姻是从头到尾的利益联姻,跟情爱毫无关系。
江明御揉揉肿胀的太阳穴,坐直了接听。
陈盈英的爷爷后日做寿,作为未来孙婿的江明御自然要前去祝贺,贺礼已经准备好了,而陈盈英这次打电话来是告诉江明御一个消息。
两家长辈有意在这次寿宴上将两人的婚事定个确切的日期,听说已经找人算过日子了,就在明年的一月。
江明御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爷爷江顺的身体情况一日不如一日,记挂着抱曾孙,父母为了争取更多的遗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你想想看怎么推吧。”陈盈英无所谓道,“如果推不了,结婚我也配合你。”
江陈两家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订婚之前江明御听从长辈安排与陈盈英见面。
陈盈英确实对江明御有过好感,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跟情侣不搭边。所有的约会都是由陈盈英提出,约会期间江明御也都规规矩矩,别说亲吻拥抱,就连牵手都几乎没有。
说好听点是绅士风范,说难听点江明御根本就是在敷衍。
陈盈英不忿被忽略,某天大着胆子邀请江明御回她独居的公寓。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时江明御是怎么回答的?
alpha退后一步,特别认真地说:“我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信奉的教义里明确禁止婚前亲密行为。”
多么荒谬又可笑的理由,“花名在外”的江明御连装都不愿意装。
打那之后,陈盈英就彻底把江明御当作合作的伙伴看待,反正和谁结不是结?
他们这种诞生在大家族里的人,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要么逆来顺受的认命,要么头破血流的抗争,陈盈英显然属于前者,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未婚夫真是虔诚的教徒还是心中另住他人。
江明御挂断通话,又开始头疼。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给他添堵,没完没了。
他深嗅着空气里的茉莉花香,一个电话把徐泽叫了出去。
发泄的途径之一是打拳击。
两场下来,被当作沙包的徐泽不肯干了,“明御,你吃错药了吧,你是玩命还是消遣,我不打了!”
徐泽甩了拳击手套,气喘吁吁地靠在擂台上。
江明御只穿了件黑色贴身短袖,背脊胸口全被汗水浸湿,透支了大半的力气后也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前年跟徐泽合伙开了家贸易公司,搞得有声有色,单是这家公司的收入就够江明御几辈子衣食无忧了。两人除了朋友还是合作伙伴,时不时就要碰个面。
徐泽是最先感受到江明御性情大变的人。
三年多前的某一天,江明御失联了一小段时间,再见面时,徐泽明显感觉到了alpha的不同。
以前江明御做生意从来不屑使手段,现在为了促成合作,也会做些之前看不惯的事情。给人施压、暗中压价、贿赂行赃这些不太光明磊落但商场上常用的招数,真要谈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这些事到了江明御身上就显得太反常了。
不过那到底是江明御的私事,徐泽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只是有些感慨,昔日襟怀坦荡的好友也日渐变了模样。
他又何尝不是呢,出淤泥而不染只存在于高洁的话本里,身在大染缸中的世家子弟谁敢说自己是一干二净的?
两人平复了会呼吸,徐泽问:“又怎么了?”
每次江明御心情不好就是这种恨不得跟全世界较劲的状态。
江明御把拳击手套解了,淡淡说:“家里定了婚期。”
徐泽莫名其妙,“你跟陈盈英都订婚一年多了,结婚是迟早的事情。你别告诉我,到了现在你才想要悔婚吧,那你当时就不该答应订婚。”
“是啊,你说得对,早知道就不订婚了。”
可他有得选吗?江明御笑了下。
徐泽摸摸鼻头试探着问,“你不会还在想方桥吧?”
江明御的笑容一僵,嘟囔着,“我想他干什么?”
徐泽嘁声,“你就在我面前装吧,装不死你。”
江明御笑着狠狠地捶了好友一下。
徐泽怪叫起来,“你不知道你自己手劲大啊,仗着我跟你要好就胡来......”他顿了顿,叹道,“都三年多了吧,转眼你都要结婚了,真不该想的事情就别想,省得大家都烦心。还有容昀,乱七八糟的,你趁早打发了吧。”
徐泽并不知江明御和方桥之间的弯弯绕绕,但他很清楚,江明御是从方桥消失不见那一刻起变了个人。
他倒是问过一次方桥去哪儿了。
江明御没说,他也识趣地不再问。不过按照现今的情况看来,江明御当初那番方桥对他死缠烂打的说辞实在是很存疑,只不过徐泽顾着alpha的面子没有拆穿而已。
但徐泽百思不得其解,这之中怎么又掺和了个容昀。
始乱终弃?喜新厌旧?也不像啊。
江明御缄默不语,半晌才低声道:“你说方桥知不知道我订婚的事?”
“你这不废话吗?搞那么大阵仗,但凡是个会上网的人都得看到吧。”
“那你觉得......”
觉得什么?徐泽猜江明御想问的是,方桥会不会在意,但他等了会,alpha不再往下道,站起身往淋浴室的方向走去。
徐泽一愣,追上,“不打了?”
江明御嗯了声。
“那你跟陈盈英的婚事?”
江明御脚步微顿,无所谓地笑笑,“他们想我结,那就结。”
成功劝说alpha的徐泽却并不高兴,一声长长的叹息散去。
作者有话说:
小江(可怜兮兮):老婆离开的这三年六个月,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好想老婆。
第53章
陈老八十大寿这日,江家举家前去贺寿。
现在盯得严,凡事都讲究低调,但陈家到底是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老爷子的寿宴自然不能轻慢。自家日进斗金的顶奢酒楼停营三日,腾出来给老爷子做寿。
一水儿的豪车停在酒楼的门前,来者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明御方下车就有人殷勤地上来打招呼,“小江总。”
他客客气气地同人握了手,惯例说些客套话。那人不知从何处收到了风,挤出笑容,“听闻小江总和陈小姐喜事将近,恭喜恭喜。”
江明御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了句“失陪”走至抵达的父母身旁。
江儒和林少虹与众人寒暄,一家人有说有笑地由陪侍引入大堂。
陈盈英正在大堂会客,她是个很甜美的omega,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陈盈英是江顺亲自挑的孙媳妇,家世外貌品性皆和江明御相衬,林少虹极其满意这个准儿媳,怎么看是怎么喜欢。
她亲热地握住omega的手,“陈先生陈太太呢?”
“爸妈在三楼陪爷爷,我带你们上去。”
“不用了。”林少虹把陈盈英往儿子的身旁推了推,“你们年轻人说说话,我和你叔叔识路。”
陈盈英含羞带怯地望了眼江明御,alpha笑着点了下头。
江儒和林少虹见此心满意足。
待长辈一走,江明御陪同陈盈英会客,笑得脸都要僵了,好不容易才得空跟陈盈英站到一旁去。
江陈两家的联姻对彼此家族皆有助力,两人是外界眼中的金童玉女,即使只是安静站着也引得不少人注目。
陈盈英抱怨道:“看什么看,真烦人......”她抬头,“今天你打算怎么办?”
江明御朝不远处的人笑着颔首,侧目望着女人,“那你呢,你想结吗?”
“这又不是我说了算。”陈盈英招手在侍者的托盘里拿了杯红酒,“得听长辈的意思。”
江明御笑而不语。
陈老八十寿辰公布孙女婚讯,喜上加喜,今日想必是势在必行。
陈盈英拿手碰了碰江明御,“我听说你帮容家那个抬正了,我爷爷因此不大高兴。”
抬正这词用得巧妙。
“你说容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