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若是先去,爵位自然落到了谢尘他爹的头上,谢尘他爹……顾€€思考过,觉得恐怕是个白莲花大孝子,不然谢尘心中对大房愧疚的苗子是谁留下的呢?他猜就是谢尘他爹,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让孩子产生这种心理障碍。
当然这些都是顾€€猜的。
假若他猜对了,老侯爷一去世,谢尘他爹便估计要退位让贤,把爵位还给大房,那谢尘这样一无功名二无头衔的纨绔子弟,别说帮他平步青云,估计出门吃饭都不敢多点两个菜。
他要是跟着这样的谢尘,那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本来侯爷预备役举荐他能当个副市长,结果只能当居委会临时工。
顾€€想想都觉得可怕,起点太低的话,上限都比别人要低。
其实他也能明天去看看谢傲是个什么人,比谢尘好忽悠,也能帮谢傲,只不过会麻烦一点,还得先帮谢傲拿到侯府继承人的头衔。
顾€€讨厌多余的麻烦,他要事半功倍。
两个少年深夜喝茶,都没有说话,喝到第三杯的时候,顾€€已经给足了谢尘思考的空间,他便继续说:“二爷,要不要同我打个赌。”
谢尘:“什么?”他心思紊乱,反应都慢了一些。
顾€€笑道:“假若我十日之内能让大爷把我送到你这里办事儿,你就答应我三件事。”
“你?”谢尘也笑,兴致盎然,“这怎么可能?你不了解我大哥,他那个人,我们二房的屎都屎香的,他都要拿去,就算放哪儿都行,反正他得要,不要了也不会给我,只会弄得远远的。”
“你就说赌不赌。”
“好!那你先说那三件事是什么?”不说关于爵位的事情,谢二爷立马又精神抖擞。
“其实不是很难的事情,第一,找个时间去和老师道歉,要负荆请罪那样真诚。”
谢二爷眉头都一跳,连忙摇头:“只是没去见那老和尚,哪里就要负荆请罪了?”
顾€€不管,继续道:“第二,推荐我父亲去你老师那儿学习。”
谢二爷听见这个倒是觉得有意思,笑说:“那以后令尊是我同窗师弟,你和我可就差辈儿了。”
“本来姑奶奶就是我太奶奶那一辈的,我祖父和你父亲同辈,我父亲和二爷一辈。”
“那你岂不是要喊我二叔?”谢尘揶揄。
谁知道顾€€也觉得喊二叔关系更亲,从善如流地喊说:“二叔。”
谢尘却被这干脆的一叫,弄得略不自在,总觉得这声‘二叔’含着几分亲昵的撒娇气。
“还有第三,二叔你找个大房二房老祖宗都在的时候,说要请教一个问题,就说:说顾家有一副祖传字画,原本按理说是要一直传下去的,但是顾父与我一见如故,非要送给我,我也很喜欢,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遭到顾家子孙的怨恨,是不是要还回去?”
谢尘听了只觉得荒唐,下意识说:“这算什么故事?你爹要是真想送给我,那便是我的了,送人的东西还要还回去是什么道理?”
说完,谢尘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愣住道:“你……你想害死我?这不能说!且爵位和字画怎可同日而语?”
“是不同,但我觉着,先老侯爷一定是觉得,交给弟弟比交给儿子好,事实证明老侯爷也不负所托,让侯府蒸蒸日上,谢家如今的辉煌,敢说没有老侯爷的功劳?不过不说也行,我只想听二叔说那句话而已。”
“什么?”
“送出去的,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顾€€还道,“所谓乱世择贤,盛世立长,当年你大伯还在襁褓,交给一个襁褓婴儿,侯府有什么未来?现在二叔十四,正是意气风发敢闯敢拼的时候,乱来岂不是让族里其他人也坏了心思?觉得自己也能上?”
“这……”谢二爷真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真的好有道理,他按理来说就该坐在那侯府继承人的位置上!
可……他真的能行吗?
不等谢尘再度怀疑自己,顾时惜便站了起来,对着谢尘深深鞠躬道:“二叔,爵位这个虚名绝对只是开始,像二叔这样的人,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绝不会少!任何阻拦你前进的,时惜都会帮二叔扫除,直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青史留名!”
半个时辰后,谢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呆呆躺了片刻后,耳边依旧回响着小亲戚振聋发聩的声声豪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二爷闭上眼,眼角滚下两行热泪,倏地隐入发中。
另一边,顾家的排房里,顾€€抱着凉白开狂饮了三大杯。
喝茶是真不解渴啊,下次画大饼的时候还是别喝茶了。!
第21章 嘉奖
新的一天,天一亮,顾€€就洗漱好了,告别了父亲母亲还有幼弟,准备去大房的庶长子处报道。
上任第一天,哪怕是不喜欢的领导,他也得做出十二万分的热情和端正的工作态度,不然于他自己的名声不好。
出门的时候,刚巧碰到了同样要去找二爷玩耍的顾二伯的儿子顾彦。
顾彦今日换了一身新行头,摆出十足的少爷架子,胳膊里夹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书本,看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顾彦笑容满面地站在他们院子外头,又是东一声吆喝,西一声调戏大姑娘,后来看见顾€€,趾高气昂地恨不得把鼻孔当眼睛,立即阴阳怪气地打招呼说:“这不是顾€€嘛?怎么?也去二爷处耍去?”
顾€€可太明白这货想要干什么了,无非就是来炫耀一下他在二爷那儿工作,比自己在一个庶长子身边跑腿要强得多。
顾€€昨天被老祖宗安排去庶长子那里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昭告天下,当天晚上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这会儿顾彦的确就是来气他。
不过说实话,顾€€真是觉得这位仁兄有些可怜,居然觉得说几句话就能让自己气得吐血?
“哦?彦叔要去二爷那儿耍去?”因为辈分关系,顾€€得喊顾彦一声叔。
“那可不?没办法,二爷一刻都离不开咱,前儿还天天请客,每月单数都是飘香楼吃席面,双数去马场赛马蹴鞠,偶尔也去金玉阁玩玩儿,金玉阁知不知道是什么?”顾彦挑眉,一副小孩子肯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顾€€面无表情:“不知道。”
“啧啧,以后你就知道了,就是不清楚大爷有没有心情带你去,大爷最近忙着在府衙里头处理今年的税务,累瘫了八个算术师爷,你呀你呀……快去吧,记得在衙门外头等大爷的时候,找个暖和的地方站着,免得冻死了。”说罢,顾彦哈哈大笑,抱着自己用布包着的书就要走。
顾€€却把顾彦的话听进去了,心想,原以为庶长子在衙门当差,是个没什么用处的闲职,结果昨天老祖宗说的是谦虚的话,这位大房中年贾宝玉的儿子干的是个查税的职务!
哪怕官职再小,却重要之至!
少年忽地对这位庶长子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这样尴尬的身份里做着责任重大的工作。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一定有一点比谢尘强€€€€他有渴望。
为着打听庶长子谢傲,顾€€也不在乎跟傻子一同去府里了。
他上前两步,做出一副昨天唐突了的不好意思的笑容,跟顾彦道:“彦叔,也不知道大爷在衙门里到底是什么职位?你可知道?”
顾彦一看顾€€这小子,昨天还敢跟自己呛声,今天总算知道在府里混,没个老人罩着很艰难,一时又是一声冷笑,道:“我知道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完全没有生气,依旧笑着说:“也是,虽然我们是一家人,可到底也不在一个房里办差,彦叔可是在人人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才能去的二爷那边,二爷那儿多清闲啊,成日又好吃又好玩,听说昨儿还在金玉阁吃了一顿,叫了不少貌美的歌姬舞女……想来二爷肯定也是喜爱此道,不知我去寻些投其所好的东西,能不能叫二爷把我要去呢。”
顾彦听罢,实在是忍不住,鄙夷地炫耀道:“呵呵,用不着,二爷身边人满格儿了啊,还需要你小子去操心那些玩物?喏,好好瞧瞧这是什么?老子早托人从长安弄来的!那些公子小姐们都看的《浑日禄》还配的有栩栩如生的图画,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般人谁能找到到?也就我了!”
“哇哦,真厉害!”少年一脸羡慕崇拜,急忙说,“二爷肯定很喜欢,你今天送去,指不定立马就有嘉奖。”
“哼,还用你说。”顾彦懒得跟漂亮的少年说太多,走在一起他都觉得太过耀眼,心烦意乱,但听少年说了这些话,又莫名什么心烦意乱都没了,脚步也慢了不少,心里头满满当当都在膨胀微妙的快乐。
最后两人在一处二门外分开,一个往大房走,一个往二房走,一个步履平稳,一个步伐匆匆。
只是刚分开没多久,顾€€就忍不住笑了笑,真是很好奇一会儿顾彦那大傻蛋把小簧书献给谢尘的画面,肯定很精彩!
要知道昨天他才给谢尘打了鸡血,就像当年高三时,每周班主任在台上掏心掏肺激励学生们学习那样,总要管用几天,哪怕是再不学无术的学生,第二天一大早也不会想睡觉,鸡血残留的作用会让学生哪怕困得要死,也怀着不能对不起老师和自己的那份难得的意志,好好学习一个上午。
且谢尘依他看来,可不是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不过可能顾彦根本和谢二爷不熟吧,才会觉得经常去风月场所的二爷喜欢。
有意思,二爷会给顾彦那傻蛋什么样的嘉奖呢?拭目以待。
而顾€€继续找大房报道,要去见谢傲,结果刚到人院子门口,进都没进去,就听里头的下人说大爷天不亮就出门了,到衙门去了。
顾€€想了想,问了衙门地址就跟过去,哪怕当真是进不去衙门,态度得到位,等人下班也是一种修行。
这边顾€€出了谢府就前往扬州府去,扬州府乃当地第二大部门,相当于市政府部门,大领导是扬州府尹。第一大的,自然是总督府,大领导是一洲之刺史,又称州牧,统管下面十几个郡县,兼军政大权。
也就是说,大房的嫡次子如今在扬州省会的市政府上班,工作内容是协管监察市一年的经济税费,职务等同于市政府的财务部长?
啧,顾€€一面过去,一面心中感慨,在古代有权势真是舒服,一成年家族就安排岗位,一来就是个肥缺,按品级算,得有从八品,但因为是在扬州这样富庶繁华的城市,比去贫困地区做正八品的县令都要实惠紧俏。
那些走科举的学子们,哪怕是考上了秀才,考上了进士等等,要当官,当一个富庶之地的好职位,多得是等上十几年甚至更多时间的。
当那些学子们好不容易四五十岁等来了调令,人家世家子弟早就混上更高层次,赚到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的钱。
老话有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顾€€不贪,他怕贪死自己,但他无法不再一次肯定自己以后的路,绝对要选对每个阶段的领导,靠他自己单打独斗,真是猴年马月才能拥有像谢家那样富丽堂皇的府邸。
另一边,一夜没能好好入睡的谢二爷打着哈欠起了床,刚洗完脸,睡眼惺忪地站在廊下想着无人知晓的故事,就见平日里跟屁虫似的老爱凑自己跟前吃吃喝喝的小眼睛小跑过来。
“二爷早啊!”
小眼睛本名叫什么,谢二爷根本不知道,只是挺烦这人成天在旁边晃悠,所以为了打发这远房亲戚走开点,他这边有什么不要的东西,随便甩给小眼睛,小眼睛就溜了。
“嗯,怎么了?”
小眼睛献宝似的把怀中用布包着的东西掏出来,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瞧见,发现附近没什么人,才打开一角给二爷看,脸上之谄媚几乎溢出:“二爷您瞧,好东西啊,我好不容易才弄来,路上碰到顾€€那小子,他还说也要弄些来孝敬二爷,哼,就他?扬州城的北门在哪儿都摸不着呢,一穷小子,哪儿能弄来这好东西,也就我惦记二爷……”
之后小眼睛说什么谢二爷基本都没有听见,他表情僵硬,一字一句打断道:“你说什么?”
“你碰到顾时惜,还跟他说你送这东西给我?”
谢二爷嘴角上扬的弧度有几分微妙,顾彦瞧着有点儿心虚,但同二爷诋毁顾€€的机会可不多,这小子实在长得漂亮,等顾€€熟悉侯府,找到机会到二房来,那还有他顾彦什么事儿?!
本来二爷就不怎么倚重他,去书塾都不需要他跟着伴读,从小到大,外来的自然比不上人家世代服侍侯府的子孙与主子们亲。
顾彦还盼着这次淘到了好东西献给二爷,好让二爷有什么好差事也多想想自己。
于是顾彦刚一点头,想好好说上一说顾€€的坏话,却没成想迎面而来一个大巴掌‘砰’扇在自己脸上!
“啊?二爷?”顾彦捂着脸,茫然畏缩。
谢二爷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顾彦便骂:“老子喜欢这种东西?!你妈的,爷什么时候这么龌龊不堪!要你到处诬蔑?!给爷滚!”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抵达扬州府衙的少年在府衙门口刚刚站定,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找大爷,就碰见了个熟人。
熟人牵马而来,长身玉立,风姿卓越,手里还提着几盒糕点,看见顾€€,脚步都立时快了几份,像是奔向一朵只有夜里才娇娇开花的小蔷薇。
“是你!”
“是你呀。”
顾€€微微仰头看这位公子哥,笑道:“真是巧极了,公子来衙门办事?”
孟三公子昨日没能瞧见顾€€认亲的好戏,他发现少年不在窗下后,心烦意乱的先行一步,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找去哪儿,便径直回府。
能在这里碰到,属实有缘,孟三公子曾看过一本佛书,说人生在世,缘分乃可遇不可求之事,有缘之人乃上天所定,今生不是他来还债,就是自己来还债。
孟三觉得,上辈子应是自己欠了许多,抵押给少年三魂六魄,于是今生魂不守舍。
“嗯,我来给父亲送点心,你呢?”孟三公子轻轻笑道,“不过莫要叫我公子了,我叫孟玉,字疏行,你叫我阿玉或疏行,都可。”
“我叫顾时惜,冒昧了,不知孟公子您父何人呢?我正巧也要进去给谢家大爷送早点。不如一起?”顾€€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陈记馒头。他可是花了好大一颗碎银子才插队买到的。
“哦,叔父时任扬州刺史,来府尹办事,我也是奉母亲之命前来看望。”孟三公子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又道,“都说了,叫我阿玉罢。”
哎呀!超级官二代,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