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 第26章

  顾€€等人这整个七号营房的人都被送到了靠近马厩的二十号营房重新安顿。

  顾€€整夜都睡得很像,梦里还梦到自己到长安见到了皇帝,还和摄政王恭恭敬敬的,他也就逍遥快活没什么危险,他爹也很争气,在八九十岁终于中了状元,全家好好聚在一起吃了顿庆功宴。

  庆功宴上,草包领导送他的厨子还跟着他,为他们全家做了丰盛的螃蟹宴。

  实在是很惭愧,当初刚来古代,去李大善人家里求助时,看见李大善人招待别人了一桌的螃蟹,小顾导游心里可馋了,总想着自己以后有钱也得这么干,得满满一桌都是肥腿丰膏的大闸蟹。

  大闸蟹红彤彤的,一掰开,满手流黄,香气扑鼻,用古代专用的吃蟹八大件一点点拆分了这美味的螃蟹,把肉和黄都先放在一个小碗里,最后浇在手工的细面上,随意一拌……

  “顾时惜!”

  突然,螃蟹没了,什么都没了,九十岁还在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他这个当儿子的老爹也没有了,顾€€睁眼,自己身在军营之中,头顶上灰绿色陈旧的营帐顶棚,四周酸臭味时时传来,顾€€皱了皱眉,起身揉了揉脑袋,跟身边的谢二爷道:“怎么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少年就像是刚开机的崭新电脑,这会儿各项资料还没运输过来似的。

  谢尘便在旁边把干净的水桶都打来了,自己的帕子往水桶里一丢,骂道:“没办法,有几个傻蛋臭的要命,是真不洗脚啊,昨晚上二十圈跑下来,我都在外面直接冲了凉才睡的,他们也不嫌粘得慌。”

  “天快亮了,我要出去操练了,你今天要去跟着张合张先生了解军中后勤事务,你忘了?”谢二爷好像第一次看见这样一问三不知的小亲戚,怀着几分特别的怜惜,趁着这个机会,终于下手也捏了捏小亲戚软乎乎的脸蛋,“后勤管事是对夫妻,刚才我帮你问了,那对夫妻上阵也是凶猛至极,拿着锅铲都能铲死几个贼人,一会儿你见了就晓得了。”

  草包领导絮絮叨叨:“小亲戚,小亲戚,怎么还不醒?我先出去了,水桶我都给你弄好了。”谢二爷上瘾似的,干脆双手去捏小亲戚的脸蛋,手感真是绝妙,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像是在捏剥了壳的鸡蛋。

  摸完之后,他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真是天差地别,没什么意思。

  谢二爷正打算再去捏一下小亲戚的,看看到底是不同在哪里。

  却猛地发现小亲戚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登时他一个猛虎下山跳下床铺,一本正经地假装刚才自己什么都没干,还是一个老老实实顶天立地足够伟大的靠山。

  “走了,你快起来。”靠山本人道。

  顾€€笑着又软趴回床上,黑发顿时如绸缎散落,那姿态风流万千,犹若杨花飘摇,美不胜收。

  谢尘回头瞄了一眼,出门时眼前却好似还是方才小亲戚娇媚无限的模样。

  他浑身起了一层层热苗,乍欲寒风,变成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害他抖了抖,心里却是快活极了。

  外面操练的百号人现已站好,霍运与许虹都站在最前,其他人则站在整列里面,都等他这个百夫长发号施令。

  这一切,也都要谢谢他的小亲戚。

  谢尘无法不幻想自己以后当真成了侯爷,或者哪怕是到扬州随意一个军机要处任职,他都要带着他的小亲戚,给小亲戚也整一份衣食无忧受人尊敬的官位来。

  也算不枉小亲戚陪他来营中一遭。

  少年虽嚣张霸道,却也知晓感恩图报。

  这边顾€€又眯了一小下,几秒后猛地坐起身来,便是动作迅速的穿衣洗漱,等他出去,刚好就有一年轻小兵丁焦急的站在门口准备进来。

  “€€!是顾时惜先生吗?张先生请您过去啊!快快,跟我来!”小兵丁看上去只有谢尘那样的年纪,但完全没有谢尘那样高大威武,头上带着的小兵帽子都大得快要遮住他的眼睛了。

  如果谢尘有将近一米八,这个小兵目前只有一米五,瞧着瘦巴巴的,还怪可怜。

  顾€€跟着小兵丁去往靠近武器库的谋士上班专用营帐,小兵丁叫其‘主帅帐篷’,顾€€到了以后却觉得,应该叫‘军师联盟专用基地’。

  只见帘子一拉开,里面并不大,铺了地毯的帐子里摆满了乱七八糟的各种兵器,不远处还架着一件起码重达百斤的盔甲,甲面寒光泛泛,哪怕上面一丝血迹也无,顾€€依旧察觉出几分森寒之气。他进去后,小兵就守在外面,里面坐了四个人,为首的便是作业见过的老将,官拜神威右将军,其右手小臂空着,左手便举着酒杯狂饮。

  右将军左边坐着张合,右边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军师,众人见他,都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热情,好像他很久之前就在这里上班了似的。

  只右将军又喝了杯酒,和顾€€道:“随便坐,今日后勤先生们复盘几个月前的饶山剿匪,你坐这儿听听就行,晚点儿跟着张先生去小房吃饭,下午听张先生安排。”

  张合素来冷淡,闻言恭敬对着右将军一拱手,然后和坐下的少年道:“下午要去城内催一催冬衣。”

  右将军闻言皱了皱眉,仿佛也是个率性的性子,破口大骂道:“日他娘的仙人!不是说月初就能到?这他娘的冬天都快过完了,年都要来了,咱们就穿着去年的冬衣?老侯爷要是知道了,不得砍了咱们几个?快快去把那个商铺老板抓回来,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放他回去!”

  张先生平静道:“不慌,今日再去催催,年前说是一定能送到。军中出银了一万两,每人冬衣一套,棉靴一双,帽子一顶,手套一双,家中妻儿各一双新鞋,倘若他做不出来,让他退钱,咱们去买成衣,只是这样价格要贵一倍……”

  “所以就直接把傅老儿给本将军给绑过来!”老将军大骂,“真是操了蛋的狗娘养的王八蛋,你今日去,不需要和他客气,哪管他是什么国舅府的亲戚,哪门子的亲戚都不行!咱们侯府私营不怕他!”

  老将军又跟张先生说了一下城外三十里还有一个营房的布防问题,说跟扬州城的军防营好像有些摩擦,两营每次放马的地盘掰扯不清楚,小规模的还打了两次架,这件事也要去找总督府的刺史大人说明情况,道歉一番,毕竟他们的兵把人家的兵打死了,这事儿可大可小的。

  全程都是老将军和张先生在交流,少年静静坐着听,偶尔心里嘀咕旁边坐着的一老一少是什么人,等老将军喝得差不多,往后面地铺上倒头又睡去,呼噜震天响,张合军师才转头跟顾€€介绍道:

  “抱歉,公务繁忙,现在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外营的孙妙孙先生,师从白云观如意大师,去年下山自荐侯爷,如今是外营的主管内勤,你叫他孙先生便是。”张合指着那位老一点的,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说道。

  “孙先生。”顾€€礼貌行礼。

  “这位是军中长大的欧阳予,其父与母俱在军中效力,天资聪慧,老侯爷甚是喜爱,所以提在后勤处与我和孙先生一同学习。”

  张合指着那位年轻的男子说道,这男子二十不到,生得弯眉细眼,顾€€刚才一直怀疑这货到底是不是在睡觉,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他睁眼没有。

  “欧阳先生,我是顾时惜,随二爷来军中历练,万事不懂,还望先生们不吝赐教,学生定当竭尽所能好好学习办事。”少年站起来,对着诸位是结结实实的一次九十度鞠躬。

  这等大礼,饶是张合也略有波动,三人皆是站起来回礼,说道:“不必如此大礼,皆为侯爷效力,尽力而为便是。”

  顾€€点点头,之后就又听张合给另外两人分配任务,让那两人上午去查验军中存粮还有多少,下午去总督府找刺史孟大人说明情况,毕竟这种小事实在是不需要劳烦老侯爷的。

  再之后顾€€就被张合叫着一块儿去兵器库点兵器,要跟库房兵一起登记记录兵器库里的兵器损耗多少,需要购买新的兵器要多少,旧的还能用的有多少,等等。

  一上午下来,顾€€算是明白古代军中后勤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难怪既叫后勤又叫军师呢,真就是除了不需要训练,什么事儿都干,和三国里的诸葛亮干的活差不多,简直就是一综合管家。

  清点兵器自然不可能一上午就点完,也不需要他们自己点,有的是人帮忙,他们在旁边看着,类似于建工。

  中午吃饭的时候,倒是有个好处,他们军师不需要吃红薯叶子稀饭,所谓的到小房吃饭,就是吃小灶,好家伙,一进去就是好大一只烤全羊和烤乳猪,内里香气扑鼻,顾€€饿了一上午,这会儿闻着味就快要幸福死了,自己端着盘子就等厨子给他夹菜。

  结果夹菜的厨子不知是哪里的小兵,手抖得比大学食堂大妈还要厉害,总共也就几块儿羊排和一点牛杂碎汤,里面的肉都抖得只剩一两块儿,才放顾€€的大碗里。

  顾€€左右看了看,发现张合碗里最多,孙先生碗里次之,欧阳第三,就自己最少。

  他又看了看挖饭的小兵,小兵挑了挑眉看他,三十来岁的兵丁,一身烟味,看他不走,皱着眉就敲了敲装饭的铁锅,大喊‘下一个’。

  顾€€暂时忍了,找了个地方跟张先生一块儿吃,赵先生看他碗里的东西少,就拨了一半给他,平静地和他道:“都是这样过来的,军中就有这样看碟下菜的人,你告状,这点儿小事,将军会觉得你没用,这种事情还来找他,所以只能受着,等什么时候你职位上去了,就算你不来吃,都有人巴巴的给你送来。”

  话音一落,小房外就有人找他。

  顾€€听声音就知道是谢二爷,他放下碗筷立马出去,还以为谢尘这个草包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结果一出去,就看谢二爷端着个大碗,碗里是一大碗的糖醋排骨,这人笑嘻嘻地邀功似的跟他说:

  “都吃红薯叶子稀饭,我多一碗这个,本来还多很多,我都分给许虹和姓霍的了,今天姓霍的也算听话,剩下的大部分我都给你拿来,怕你只喝稀饭给饿死了。”

  顾€€几乎要看见谢二爷摇摇晃晃的尾巴了,他情不自禁地笑道:“谢谢,可我们这边吃烤羊肉和烤乳猪。”

  谢二那脸上的笑都抽了抽,骂骂咧咧还是把一碗糖醋排骨塞顾€€怀里,说:“那随便你,不吃就丢了,妈的,真是区别对待,我得找祖父好好说道说道。”

  眼瞅着谢二溜走了,少年手指头点了点碗里的糖醋排骨,随后伸到唇间尝了尝……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满脸微笑着把排骨端回去,也分了张先生一半。!

第38章 吃饼(二更)

  午饭过后,小顾导游就要跟着张合一块儿前往城内催收过冬衣物。

  张先生准备的东西有些多,直接从军中拿了一把短刀防身,还给了顾€€一把,最后又搬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宝上了马车,还有好几盆看上去很奇怪的花,等马车装不下了,两人只好坐在马车前面的车辕上。

  “不用带侍卫的吗?”少年有些紧张,后面可装着整整一箱子的金银珠宝,看上去大约是从哪里缴获的,上面有些磕磕碰碰和丝丝血迹,这样一箱子东西,大约能养活整个侯府一年,养活普通人一家三口一辈子!

  张先生摇摇头,淡淡说:“何必呢,人带的多了,才惹人注目,且我们去的是内城,扬州城附近治安很好,谁会胆大包天抢侯府的货?”

  “那……这些东西都是给谁的?”少年好奇一样,什么都问。

  张先生依旧是没什么热情,但也足够礼貌地回复:“珠宝是送去城中镖局,老侯爷说这箱珠宝都要送到长安宋大人手里。”

  “宋大人?”

  这回张先生看了一眼少年,大约是觉得少年勉强算是侯府众人,对侯府未来的主子忠心耿耿,因此也就不避讳地道:“宋大人乃长安皇城内兵部尚书,从前由老侯爷资助,在做县令时期,多次相帮,如今高升至此,自然也要互相走动走动。”

  “哦……”顾€€知道了,长安里当官的大部分都是位置很重要,但没有地方上来钱快,且当地应酬什么的花钱开销非常大,所以一般没什么家底的人,想要努力向上爬,肯定是需要资金支持的。

  有点儿类似漂亮国的总统选举,背后都是各大资本的博弈。

  “宋大人和侯府有旧的事情,鲜少有人知道。”忽地,张先生补充了一句。

  顾€€连忙上道地点头:“学生明白,学生绝不乱说。”

  张合淡淡垂眸休息,顾€€就拉着缰绳赶马,他并不会,但照葫芦画瓢也将将能用。

  不过几十分钟就到了扬州城门处。今日城门口依旧是大排长龙,和顾€€刚来这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在,当初他们还要排队,如今在张合的指示下,他们连话都不用说,城门口的守卫便老远就打开了封锁的另一道大门,让他们停都不用停,长驱直入。

  顾€€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眼睛都满是笑意,他想,果然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就是权势!

  张合则开始接手缰绳,带着顾€€一路往城东。

  东市顾€€之前来过,就在这小秦淮河的旁边,那座金碧辉煌的金玉阁此刻也还大门紧闭,俨然像是一只沉睡的吞金兽,只待夜晚降临,好抖擞威风。

  顾€€见张合目不斜视驱车过了小桥,直接抵达城墙边儿上的一户镖局,只见镖局连个门牌都小的可怜,大白天也闭着门,不怎么做生意一样。

  等张合敲开了房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可见一个篮球场大小的院子,里面大大小小几十号男丁正在装车,忙得热火朝天。

  顾€€少说多做,跟在张合身后充当小弟,张合让他去帮几个男丁把车上的珠宝箱子搬下来,他立马就动,主打的就是一个勤劳。

  而张合那边则在和镖局的总镖头说话,大概就是说了一下要送去哪儿,镖头则跟张合仿佛多年老友,说了一下其他几个镖要送去哪儿什么的,一堆寒暄。

  顾€€在旁边听八卦,津津有味,发现原来这个镖局是内部镖局,不对外开放,专门就是给扬州的达官贵人给长安的大官们还有亲朋好友送礼的镖局,镖局的大股东也正是侯府。

  顾€€心想果然财富都是在有钱人和有钱人之间流动的,后来又心里动了动,不知道以后自己身靠侯府当了大官,侯府每年会给自己多少孝敬啊?

  真是心动。

  心猿意马的顾€€一边长知识,一边又跟着张先生去找此次出行的主要目标人物€€€€傅老板。

  外号傅老儿,乃国舅爷府上的亲戚,在国舅府帮闲,后来靠关系拉到了这么一桩生意,收了侯府私营的一万两白银,至今没见着棉衣一件。

  顾€€根据自己的知识面,在去找傅老儿之前就知道这人是谁的亲戚了,不正是谢尘最讨厌的那个公子哥严林家里的亲戚?

  严林这个人谢尘之前跟他介绍过,说是太后娘家,其实根本也只是远亲,如今打得火热也主要是因为严家现在有钱,朝中不少当官的,比如严林的大伯如今就在长安,严林的父亲倒是还在老宅子当了个闲散富翁,平日里没什么事儿干。

  傅老儿据说是严林父亲宠妾的老哥哥,宠妾如今在严家地位斐然,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也就能给自家老哥哥找来这么一桩好生意。

  可这桩生意,侯府完全是看在严家大伯的份儿上才给的,现在东西出不来,两家主子的面上都不好看,但似乎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当主子的都没发话,依旧是有耐心,等着问题解决。

  来解决问题的,便是新上任的小顾军师与张先生。

  传闻中的国舅爷府和谢府比,真是小巫见大巫,顾€€见过半壁城池的侯府,再看这严府,都觉得寒酸。

  只见严府门前也就石狮子比较威武,大门口的门房小子都少一半。

  小子们一看是侯府私营的马车来了,立马就有人进去通报,他们一下马车,就有小管事上前笑着带他们去主子所在的书房,一边笑一边说:“张先生好久不见了,上回您来,主子是真不在家,主子知道您是来找傅老大的,但傅老大前两天家中老母病死了,回家奔丧去了,老爷知道了,写信还催他快些把你们要的冬衣制好,哎,到了到了,主子在里面等着呢。”

  穿过几道回廊,又过了几个穿堂,总算在一个小院子里抵达了严家主子的书房。

  严父之前在余大人的家宴上顾€€见过,是个身材干瘦的中年人,面色发虚,明显的纵欲过度,这人在儿子被马粪喷了后还忍不住憋笑,感觉上是个不如何正经的人物,起码也没什么父爱。

  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子,严林这人也不怎么正派就是了,留恋花丛,男女都可,才十四岁啊,好像就什么都试过了。

  顾€€大致整理了一下人物关系,晃眼看了一下张先生,发现张合面色沉重,明显这件事很重要,好像今天不解决就不回去一般的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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