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把类似咱们小秦淮河畔的那座小桥精简抬高,放在主路上,刚好让行人通过,这样下面再怎么跑马跑车走轿子,都不至于出现拥堵和撞到人的情况,你觉得如何?”
谢尘沉默了一会儿,皱眉说道:“这个感觉不大现实……”
顾€€以为谢尘说的是技术层面不大现实,谁料谢尘却根本不怀疑顾时惜能够做出这种天马行空的东西,只道:“这桥假如架在主路上,也不知道修多高,太高了,岂不是站在桥上便能把侯府还有四周的院子里看个精光?”
顾€€微微愣住。
“我是无所谓,就是觉着百姓恐怕暂时也接受不了,尤其是达官贵人们,他们女眷有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岂不是有被看的风险?怕是也要反对。”
顾€€沉思片刻,叹了口气,的确也发现自己想法之天真,在人流地点建筑密集的解放处修建人行天桥,放在哪里都能正好和酒楼二楼平齐,且距离还不远,人家在吃饭,旁边在走路,岂不是影响视野?
古人讲究一个风雅,修了以后,便当真毫无风雅了……
“不如还是让地,顾时惜你给我一份名单,我去谈,绝不会谈不妥,谈不妥的,砸钱也砸妥了,到时候在城门口给他们所有人修个纪念碑,上面把所有让地修路的人名字都刻上面,我想没有人会拒绝。”谢二简单道。
“真的?”真的不会有人不愿意吗,顾时惜还是觉得不好。
谢尘点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先写名单,指不定你要他们让路的人,都是我侯府的熟人呢?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顾€€感觉谢尘真是想当然得很,不愧是二世祖,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先看看名单上都有谁,假如都是他认识的人,那的确好办得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边顾时惜和谢尘开始忙于城市建设,府台贴出公告新招三十名诚实守信的十五到六十岁的男性准备开始培训他们作为交警的各项知识,顺便暂时启用公共交通标志,重新规划不少道路的单行道路线。
顺便,顾时惜把连夜整理出来的需要扩建的道路都标注在了慕容府丞贡献的城市舆图上,交给了谢尘,却不许谢尘独自去找人谈,他准备自己跟着去,怕谢尘威逼利诱人家。另一边,扬州城外的亭长老远便看见红彤彤的状元仪仗队伍犹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朝着扬州城门这边前来。
守卫之人立马飞奔上马回城捷报,一路上都在高喊:“状元衣锦还乡!孟家三郎大喜!孟家大喜!”
一时间万人空巷,皆是挤到城门口看状元,还有不少侍卫骑着马不停的汇报队伍走到哪里,这些人都会得到孟家孟大人的赏赐。
如此大事,扬州府台自然不可能不提前做好欢迎仪式,顾€€站在城头,老远看见仪仗队伍,竟是半点紧张也没有……他只是淡淡挥了挥手,下面的舞狮小团立马敲锣打鼓开启表演。
大约是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他甚至抽空和谢尘对好了口供,只等孟玉来找他的时候,他和谢尘一块儿跪在孟玉面前,求孟玉原谅就行了。
所以当真是半点儿紧张也无。
以孟玉的心思之细腻,顾€€觉得,恐怕孟玉比他还要早知道谢尘喜欢他这件事,所以只要跪下来一起认错,说做了对不起孟玉的事情,不怕孟玉不相信。
之后不管怎么打骂也无所谓,但顾€€觉得以孟玉之性情,恐怕事情也不会闹得很难看,顶多孟玉会写诗骂骂自己和谢尘……
顾€€心里不怎么怕,却疑惑地看着仪仗队伍里多出来的豪华马车皱了皱眉,不晓得那马车里是谁……不应该有马车……像是女眷……
顾€€忽地福至心灵,怀疑那马车里不会是刘家千金吧?!
哇塞,这都带回家了?还好自己跑得快。
小顾大人松了口气,这要是自己还跟孟玉扯不清楚,人家刘小姐不得脸面无光生气来着?
虽然现在当家主母都不大在意男人在外面搞基,但如果刘小姐喜欢上孟玉了呢?爱都是自私的,无一例外,喜欢上了,就没那么大度的。
不过听说刘小姐原本有喜欢的人来着,应该还在伤感期,不过谁能保证刘小姐现在有没有把孟玉当成所有物呢?
顾€€还是很庆幸自己抽离这么烂摊子得很及时,他只想简简单单升官发财,嗯,分了很正确。
小顾大人在这边静静看着仪仗队伍靠近,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孟玉一身红衣,犹如当年看见谢二一样,意气风发行在最前,忽地,孟玉抬头,好似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直直看向城头美艳无双的少年府台。
孟状元心中一颤,正要笑着招手,却又心有戚戚想到自己居然身陷如此境遇,实在是对不住时惜,如此复杂心痛之际,孟玉却瞳孔猛震!
只见年轻俊美的状元郎迎着初夏最为刺目的光,看着城头一身深绿色官服的少年府台和略高半个脑袋的谢侯并肩而立,少年府台腰间有一只手牢牢把着,像是长在那里,醒目至极。
他不愿意多想,可那只手不该在那儿!
朋友之间会有这样的举措吗?
会吗?
状元郎笑容都渐渐淡了,随着他领头进入城门,高大的城墙遮住他的视线,等他好不容易穿过城门回头再看城头,却只看见独自立于上面的谢尘背着光,凝望他……
孟玉心中有极大的不好的预感,可怎么也不肯相信,他当初料定谢尘绝不是那等小人,才故意离开前还去找谢尘,让他帮他照顾时惜,怎么可能呢?
可越是安慰自己,孟玉越发恐慌,以至于到了孟家门口,被无数人簇拥着,让他进去拜谢父母,他耳边都是一片嗡鸣,只是本能微笑,进府拜谢父母。
拜过之后,状元郎起身便道要出去一趟,孟大人立即叫住自己这个最有出息的三子,拉到一旁耳语道:“我知道你要去见时惜,可实话告诉你,时惜已经……已然和谢侯好了,只是这事儿发生的时候你正在殿考,不忍影响你,所以我一直瞒着没告诉你……你……”
“父亲省省吧,谢尘与我从小一块儿长大,他是什么人,我最是了解,他这辈子没别的优点,但他最是义薄云天。”
“你不信?那你就去,还什么义薄云天,感情这种事儿亲兄弟都没商量,更何况人家两个早睡一块儿了,该做的都做了,要不了多久,人家还要办契弟礼,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刘小姐还在呢,你出去找别人?”孟大人生怕孟玉不信,所以添油加醋,平白加了个契弟礼、睡了的故事进去。
“笑话!我什么时候同意和刘家的婚事了?!”
“好,就算是你不同意,那你和顾时惜也早没缘分了,人家俩个原本情投意合,只是互不知晓,后来朝夕相处,人家谢尘祖父父亲都去世了,无人管得了谢尘,你觉得,以谢二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他会管你是不是他兄弟?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不会放手的。”孟大人原本打算按照计划来,把过错都推到谢尘身上,可转念觉得这样不切实际,因为顾时惜不是一个被人强迫就认命之人,于是故事改成了两情相悦。
谁知道这一改,竟是戳中了孟玉最害怕的点!
“他不放手,难道我就要放?”孟三公子冷笑着,看着父亲的眼睛,总感觉这一切很不真实,“我要亲口听时惜说。”
“那你便去,不过我警告你,谢二如今是侯爷,你不要冲撞他,冒犯皇亲国戚,罪该万死,不要连累孟家。”
孟三脚步一顿,没有应。!
第138章 修罗(三合一)
他还在参加状元欢迎仪式,欢迎全大魏考生来孟府门口打卡留恋,扭头就看见一脸冰霜的孟状元从府内出来,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向自己,那一瞬间顾€€都感觉这人像是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孟玉的确不是个冲动的人,他仅仅只是看着自己,随后微笑着走过来。
顾€€身边还有自己的老师孙学政和几个学政处的侍郎,尤其是最近很不得意的萧学正一看见孟状元来了,更是用胳膊捅了捅顾时惜,示意顾时惜帮忙说好话。
小顾大人白眼差点儿没翻出来。
开玩笑,现在他要是帮忙说好话,那会起到反效果的萧大人,你当初为难孟玉的事情我怕是帮不上忙了,你自求多福吧。
小顾大人怜悯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萧学正,萧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炙手可热的孟三公子就走到了跟前:“哎呀!状元郎!状元郎别来无恙啊,我瞧着是精神百倍,三日后的诗会我还为状元郎寻来了珍贵的状元红,三日后为状元郎庆祝,请全场的学子喝到尽兴!”
萧学正所说的状元红是每年只有一百坛的苗家酒铺出品,这酒顾€€之前也听说过,预定都预定到了三年后,可以说是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
看来萧学正这人还是有些手段和关系,这么下血本。
谁知道萧学正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状元孟玉好似根本暂时想不起来萧学正是谁,只是客套地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过萧学正,随后便看向右手边的顾时惜,说道:“府台大人别来无恙?”
顾€€被这么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府台大人’正常人都该心虚,偏偏顾时惜没有,他很是如常地也对着孟玉微笑着,说了一句:“你也别来无恙啊,孟三公子,刘小姐呢?舟车劳顿,可还好?我府上新来了一位游医,据说深得华佗真传,如有需要,只需知会我一声,时惜必定将人亲自送到府上。”
顾时惜说得很客气。
孟玉简直犹如被反将一军般浑身难受,恨不得此刻就抓住顾时惜的手好好解释,可他刚开口想要邀请顾时惜去府内一叙,不远处就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头戴紫金珍珠冠的谢侯由远及近,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小点心。
谢尘迈着长腿缓步走进,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孟玉身上,好似半点儿愧疚也是没有的,这倒让孟玉感觉分外的古怪,甚至怀疑起刚才的一切乃至父亲说的话都是自己的臆想,是他太害怕这件事发生,所以竟是幻想出了这么一出戏。
然而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孟玉自己又否认了。
只见谢二走到顾时惜身边后便停了下来,刚好插在他和时惜的中间,先对着顾时惜说:“喏,那边免费发的糕点,应当是孟府厨房里自己做的,吃着不错,我帮你拿了一些过来,孙老师也尝尝?”
孙学政只是顾时惜的老师,不过因为顾时惜和谢侯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也喊一声老师,孙学政也没怎么在意。
可这些听在孟玉的耳朵里却是不知多讽刺,他是知道顾时惜拜了当朝大儒孙致远为师,顾时惜聪慧,能够有此机遇属是正常,谢二呢?明显是依靠顾时惜的关系捎带上的,而这种捎带关系,却让他十分清楚明白这段时间里,他的顾时惜的的确确和谢尘关系近得不可思议,否则怎么会拜同一个老师?
拜师是一及其私密个人的事情,好比说拜师后,哪怕老师的妻子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甚至不识字,那么也是师母。
谢二如今和跟着丈夫喊老师的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不可理喻!
孟玉忽地打断两人的对话:“谢二,你没看见我吗?”
谢尘回头这才看向孟玉,只一瞬间,谢尘眼里有一丝来自良心的谴责,可这种良心又因为想起孟玉居然带刘小姐回扬州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侯笑容邪气极了,小孩子看大约会觉得这大哥哥不是什么好人:“当然看见了,老三,孟老三,恭喜恭喜,恭贺恭贺,听说你要成婚了?”
又是这事儿,孟玉不敢直接说‘不可能’,因为这是在打刘家的脸,可让他承认也绝不可能,于是他笑着道:“没影儿的事儿呢,我领刘小姐回来是因为刚好顺路,她是回扬州探亲的。”
“是吗?探亲探到你们家来啦?”谢二笑着说话,眸子却冷冰冰的,他刚才老远就看见孟玉居然好似要来找茬似的来找他的小亲戚。
他的小亲戚,受苦至今,芳心错付,且是你们家对不住他亲戚的,凭什么是你来找茬?!他的小亲戚退步求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想得分外周到,怕你冲动祸害全家,竟是把自己名声都破坏掉了,找他来演出轨的戏码。
你倒来找场子,来质问?且先把自家的事情处理干净,再来兴师问罪,那谢二心想自己还能顾念兄弟之情,给孟玉下跪道歉。
“你这是什么话?”状元郎虽然也在笑,可熟悉他的人晓得,这样笑着的孟三公子已然是动怒了。
“你说我是什么话,那便是什么话,堂堂状元郎难道听不懂人话?”
“二叔。”顾时惜可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大家都看着呢,于是他轻声呼唤了一声谢尘,手也轻轻拽了拽谢尘的衣角。
这不动还好,一亲昵的喊出声,孟玉几乎气笑了,他目光在面前顾时惜和谢尘中间来回游转了片刻,说:“谢二,不如借一步说话?”
“别去。”顾€€很是客气地微笑着对孟玉说,“状元郎这会儿可不好逃跑,大家都等着同你说话呢。”
孟玉:“只是借一步,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时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顾大人这会儿才做出一副隐隐亏了心的模样,面色微红,却依旧袒护谢尘,说:“你别找他,我同你回府说话吧。”
“别介,要去一起算了,你们两个过去,我怎么放心?”谢二则颇具占有欲的将手很自然落在了顾时惜的腰上,可很快又挪开,好似是怕这会儿顾时惜穿着官服不大方便,于是又放在了漂亮府台的肩膀上。
孟三公子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连假笑都彻底没了,他淡淡道:“也好,不然就在这里叙旧,反正我是什么都不在乎。”
€€€€可别!
顾€€身为扬州府台,也就是市长大人,在这种全市人民都盯着的重大活动时刻,若是让状元郎和自己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自己的名声估计就是真的臭了。
他是准备以退为进,好让孟玉厌恶自己,别来招惹他,可不是真的打算拿自己的前程陪葬。
€€€€名声可不就是他的前程?
古代人多重名声啊,瞧他的孙老师,铁骨铮铮一枚不惧强权的世家大儒关门弟子,自己又非常争气,门生故旧遍布整个大魏,几乎等于是当代鲁迅,他可不能给他老师丢人,免得被逐出师门。
理想状态下,孟玉最好是看见不对劲,然后回家问孟大人,孟大人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气愤得同他一刀两断,哪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比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给个说法。
顾€€凝望孟玉两秒,选择了跟着去,他甚至悄悄趁着孟玉不注意的时候,和谢二耳语道:“别乱来。”
这三个字分量有多重只有顾时惜自己知道。
在商量演戏期间,顾€€还是觉得不能让自己完全被强取豪夺,这样孟玉会有种还能和自己有回旋余地的感觉,得演出那种朝夕相处,自己因为异地恋长期得不到关注而失望寂寞,而刚好谢尘压抑的感情被自己看见,两人情难自己,难分难舍,痛苦诀别,可最后在知道长安传来消息,说孟玉即将被赐婚后,陷入绝望的自己哭泣着终于是倒向了谢尘,必须得把这种复杂的感情纠葛演出来。
错误不能他们两个均摊,得让孟玉也摊一些,哪怕孟玉回来后说为什么不相信他,他们也可以有理由说是阴差阳错没缘分,等等。
总而言之,是命运捉弄人,不能全怪他们。
然而顾€€至今很怀疑谢尘能不能把这种‘命运捉弄’的感觉演到位,因此有那一句‘别乱来’。
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孟府前院,几人穿过雕花镂空的石头屏风,绕过花团锦簇的小花园,最后来到假山池塘旁边,这里有一池的粉色荷花,花苞娇嫩,正待开放,池塘边是扬州无处不在的柳树,柳条柔软几乎垂入水里,倒影美轮美奂。
这样好的风景,其实很适合和家里人一块儿,烤几张披萨,再搞点儿肉串,肉串最好只吃鸡脆骨和肥瘦相间的羊肉,如果有五花肉间隔着粗粗的葱段,再淋上酱汁那是最好不过了。
小顾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刚才的糕点属实吃的没味,他叹了口气,却又没心思去想晚上吃什么,他抬头,光是看见孟玉的背影,都觉得此事着实麻烦,以后可不能随便谈恋爱了,除非约定好,签订个契约:只要一方说分手,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纠缠追问,立即和平分手。
小顾大人没头没脑的想了会儿,忽地一声巨响就打断了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