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儒律平躺在床上, 脑袋在床边;段野洲站在床边,低头俯身和他说话:“看你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吕儒律说:“没, 我只是随便眯一下。”
两人以一种十分滑稽的方式对视着, 吕儒律惊讶地发现, 即使以他现在的死亡角度从下往上看段野洲,段野洲依旧是好看的, 养眼的,跟随目光垂下来的睫毛显得特别的长。
吕儒律觉得这样说话脖子有些累, 刚要换个姿势,段野洲却先他一步移开了视线:“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你刚刚……说了什么?”
“ 我问你要不要泡澡。”
“哦,不用了,我待会去冲个澡就行。”
“行,那我先去洗。”
等段野洲进了浴室,吕儒律蹬掉鞋,脱了外套,然后慢吞吞地转体90度,让自己脑袋回到正常睡觉的床头位置。
一起睡就一起睡吧,问题不大。他多陪段野洲说说话,聊聊童年,复盘复盘今天的国粹战局,或者挑一对小情侣尽情吐槽……时间过得很快的,一晚上一眨眼就过了。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吕儒律强迫自己以平常心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他手上刷着手机,耳朵时刻注意着浴室的动静。没过多久,浴室的水流声停了,他也做好了决定。
等段野洲出来后,他要先发制人,问问段野洲怎么看待这两年的国际形势,率先为今晚两人独处的氛围打下坚实的基础。
吕儒律听见浴室门拉开的声音,在心里默默酝酿好说词。段野洲人一出来,他就用闲聊般的口吻说:“话说,段野洲,你对‘全球变暖’有什么看法吗?”
段野洲停下用毛巾擦头发的动作,朝他看了过来。
段野洲穿着酒店的纯白浴袍,正常尺码的男士浴袍穿在他身上至少小了两个号,下摆只到膝盖的位置,遮不住他流畅又结实的小腿线条;肩部的位置也略紧,段野洲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把胸前的浴袍往两边扯开,银色的十字架一整个暴露在外面。
吕儒律暗暗松了口气,他刚才险些以为段野洲会只穿条内裤出来,算段野洲还有一些底线。
“你又在抽什么风。”段野洲似乎心情很不错,回答他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嗓音里居然还带着笑:“酒还没醒吗?”
吕儒律面色深沉:“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酒品,我喝醉了就喜欢和别人聊国家大事。”
段野洲戏谑道:“那你和我老家一些中年大叔还挺像的。”
吕儒律:“……你丫的。”
说起老家,吕儒律倒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回我家过年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吕儒律说,“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买的头等舱,没问题吧?”
“没问题。”段野洲擦完头发,把毛巾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在另一张床边面对吕儒律坐下:“机票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吕儒律扬起手中的手机给段野洲看,“这个还是你送我的呢。”
段野洲想了想,也没有坚持:“那我给你爸妈买礼物吧,可是……我不太会。你爸妈喜欢什么?”
吕儒律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我爸喜欢修车,我妈喜欢看我爸修车。你送个千斤顶给他们吧。”
“……认真的?”
“是啊。”
“行了,你闭嘴吧,我自己想。”段野洲思索了一会儿,灵机一动:“对了,我可以问问澜哥。”
吕儒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澜哥?”
段野洲一边给谢澜之发微信,一边解释:“澜哥说他今年要去秦书学长家过年,他肯定会给秦书学长的父母准备很多礼物,我按照他的购物清单买就行了。”
吕儒律:“!!!”
不是,人家那是给丈母娘和老丈人挑礼物,你学什么学啊!这是你能学的吗?!
吕儒律强颜欢笑:“真的不用麻烦,我已经和我爸妈说了,他们很欢迎你去过年,你什么都不用送。”
于是段野洲又开始敷衍他了:“嗯嗯嗯。”
吕儒律:“。”
谢澜之应该是在忙,迟迟没有回复段野洲的消息。段野洲也不急,开始在网上搜索第一次见长辈送什么见面礼比较得体,那努力学习的表情,比学高数的时候还认真。
吕儒律有些看不下去,再这么放任下去段野洲见到他妈都不用叫阿姨了。他在内心进行了一番惊天动地的挣扎,决心是时候采取行动了。
吕儒律不动声色地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段野洲的微信,一咬牙,连发了几条信息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段野洲,我给你发了几个表情包,你有空看看。”
段野洲手里拿着矿泉水瓶正在喝水,闻言露出好奇的表情:“什么?”
吕儒律道:“你看就知道了。”
看吧看吧,快看,看老子为了和你做直男兄弟付出了多少。
吕儒律目不转睛地盯着段野洲,他不想错过对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他要亲眼看到段野洲露出震惊,失望与绝望交织的神态,他要看着段野洲眼中对他的爱意随着一个个表情包映入眼帘而一点点减少,最后€€€€完全消失。
于是,在吕儒律无比期待的注视下,段野洲点开了他的微信,然后:“噗€€€€”
段野洲一口矿泉水全喷了出来。
吕儒律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段野洲逐渐震颤的瞳孔:没错,就是这样,他已经找到了颜控的致命弱点。没有哪个颜控能从泡面头里活着走出来€€€€没有。
段野洲指尖滑动手机屏幕,低着头没吭声。吕儒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萦绕在段野洲四周象征着幻灭与死心的灰败气息。
“怎么样?”吕儒律信心满满地试探,“是不是很丑?”
论比丑,那他几张照片就没输过。
段野洲:“嗯……”
吕儒律:“你说话啊。”
过了许久,段野洲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只见段野洲眼角嘴角全是笑意:“我只能说,如果我是你,早就羞死了。”
吕儒律一脸茫然。
这……什么情况?说好的震惊和幻灭呢??说好的死心和绝望呢???
段野洲看着他笑,问他:“你羞不羞啊,律哥?”
吕儒律下意识地回答:“我、我还行吧。”
段野洲“啧啧”两声,果断将那些表情包全保存了下来:“那你看得可真开。”
吕儒律嘴比脑子快:“必须的。”
段野洲……为什么会笑啊。虽然秦书他们看到这些表情包的第一反应也是笑到公鸡打鸣,但他能听出来段野洲的笑和男同们的不一样,幸灾乐祸的成份少了很多,更多的是、是……?
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段野洲究竟在笑什么?
难道说,段野洲对他的喜欢已经到了可以接受他丑逼的一面?
不至于吧,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颜控能接受泡面头啊???
吕儒律还没理解完段野洲的行为,段野洲又给了他更致命的一击:“糟糕,我的床好像不能睡了。”
吕儒律猛地一回神,这才看到段野洲的床上湿了一大片,全是段野洲看他表情包时不小心喷出来的矿泉水。
他不禁倒吸一口暖气。
终于来了!!!他之前说什么来着€€€€干湿分离!
图穷匕见了吧段野洲!你这是将计就计,见招拆招的连环招啊,老子特么防不胜防!!!
吕儒律赶紧献计:“打电话给前台,叫他们给你换一床被子吧。”
“这么晚了,算了,懒得麻烦。”段野洲像是随口一说,“要不今晚我们挤挤?”
吕儒律:“……啊??”
卧槽这是在搞毛?你他妈已经装都不想装了吗?!
“这怎么会麻烦,就一个电话的事……”
不等他答应,段野洲直接把枕头扔了过来:“之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不用敏感。”
不用敏感?你还好意思让老子不用敏感?你先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好吗!
吕儒律被段野洲的枕头砸得人都傻了,一个惊天爆炸的念头劈中了他的脑子。
莫非段野洲今夜设下连环计,不仅仅是想和他聊天,还想干点别的?
€€€€靠,段野洲不会是想睡他吧!!!
等下,这都什么年代了,段野洲总不会以为就凭他逆天的姿色和悲惨童年经历,他就会心甘情愿抬起腰给他上吧!
不不不,段野洲绝对没这么笨,段野洲一定留有后手。
€€€€靠,段野洲不会是想玩强制爱吧!!!
他和段野洲本来就有较大的体型差,不是他吹,就段野洲那臂力,无论他蹦€€得多高,段野洲哪怕只用一只手,三秒钟内绝对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更别说他还喝了酒。
对了,酒!酒才是段野洲睡他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据他观察,段野洲在女生面前一直都挺有绅士风度,可今晚段野洲却没有帮米霏喝酒,以至于他一个人喝了四瓶,稀里糊涂的就跟段野洲来开房了……原来原因竟在这里。
酒后乱性,男同谈恋爱最最经典的桥段它要来了!
不行不行,这个他忍不了,他真忍不了!没有哪个直男能受得了这个!
他本来打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和段野洲继续做朋友,但段野洲已经把他逼上绝路了!
“律哥,你没事吧?”不知什么时候段野洲已经站在了他床前,好像下一秒就要脱掉浴袍上床了。他眉头微微皱着,说:“你看上去好呆。”
吕儒律吞了口口水,用尽毕生的演技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正常,我喝酒了就会呆。”
段野洲道:“你刚刚不是说你喝酒了喜欢讨论国家大事吗?”
吕儒律机械地点点头:“对,我讨论完国家大事就变呆,你和我多喝几次酒就知道了。”
段野洲失笑:“神经病€€€€往里面挪挪,给我腾个地。”
吕儒律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石化了。
段野洲叫他:“律哥?”
行行行,现在叫律哥,以后就要撒娇叫他宝宝了是不是?呵呵,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既然段野洲直男的脸面都不要了,那他也摊牌了,不装了。也许谢澜之说的对,问清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吕儒律艰难地找回自己的理智,深吸了一口气,说:“段野洲。”
“嗯?”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吕儒律异常平静地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不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