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难撩 第3章

  “此战能胜,有赖于众将士奋不顾身,英勇善战,微臣不敢居功。”楚凌钧朗声答道。“更何况,这一战战况惨烈,燕梧铁骑损失六万大军……”

  说到这里,楚凌钧眉心微微蹙起,五指收紧。“皆为微臣之过。还请陛下……降罪。”

  永嘉帝:“兵者,凶器也。但凡战事,皆是不得已而用之。朕会吩咐户部拨一笔款项,用于抚恤战死将士的家属。此事交由楚卿亲自负责。”

  楚凌钧抬了抬头,跪地恭敬行了一君臣大礼。“微臣代燕梧军上下叩谢陛下隆恩。”

  “有功当赏,楚卿是沙场之人,比朕更懂此理。免礼吧。”

  “谢陛下。”

  永嘉帝笑笑。“论完了对燕梧军的奖赏,爱卿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如今在这大殿之上,与朕直说便是。”

  “微臣所为,皆为分内之事。不敢奢求赏赐。”

  “也可为皇后求一份恩赏。”

  楚凌钧心头一震,斟酌了片刻,方才滴水不漏地回答道:“家姐承蒙皇恩,只愿随侍陛下左右,除此之外,亦无所求。”

  永嘉帝听了之后无奈笑着摇摇头。“你当真没有什么想要的?”

  被这样询问,楚凌钧迟疑须臾,突然双膝跪下地。“陛下厚爱,微臣……确有一事,想请求得陛下恩赏。”

  “何事?说说看。”永嘉帝笑了笑。

  楚凌钧思忖一瞬,静静道:“与北凉一战,燕梧铁骑虽惨胜,却损失六万大军。此皆为微臣之过。但是,去岁年末一直到今年年初,我军与北凉连战四月,军需几乎消耗殆尽。去年冬月,军中只余十五日军粮,前线却迟迟没有收到物资,燕梧军靠着这十五日军粮足足撑了一个月之久。”

  说到这里,奉天殿上已经是一片寂静。几位大臣忍不住偏头看他,心中暗叹这位靖安侯竟然如此胆大,说这番话,难道不怕圣上发怒吗?

  再看靖安侯,面色依旧是一如往昔。

  “冬月和腊月,是北境最为严寒之时。炭火不足,滴水成冰。将士们久经沙场,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战事正酣,军中却物资紧缺,将士们缺衣少食,体力难支,纵然再骁勇,又如何与那些北凉武士对战?”

  楚凌钧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物资不足,战事却难停。多少将士饿着肚子连日征战,就这么倒在地战场上……”

  提起此事,楚凌钧闭了闭眼睛,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腊月初,朝廷的物资终于送到。然而,送来的却是发霉的粮草和破败不堪的冬衣!”

  文武百官阒静无声,听着这话,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

  “微臣请求陛下彻查此事!告慰死在北境的六万燕梧军在天之灵!”

  激亢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殿,余音缭绕在大殿的盘龙金柱上,久久不曾消散。几个胆小的文官被这番话吓得两股战战,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着胆大包天的靖安侯。

  而那位跪在大殿中央的靖安侯依旧面色肃然,不卑不亢。

  大殿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四下无声,文武百官仿佛能够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众人皆为这位靖安侯捏了一把汗。

  燕梧铁骑是晟朝最为精锐的骑兵,几百年以来,若是没有燕梧铁骑驻守北境,北凉铁骑便会踏过边防,侵入云州。若是一朝占领云州,继续一路向东,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晟朝历代皇帝都极其注重对燕梧铁骑的厚待。物资不足,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而燕梧铁骑的主帅公然在朝堂之上控诉此事,更前所未有。

  许是楚凌钧这番话过于激昂,过了许久,大殿之上依旧无人发言。永嘉帝仿佛在等着群臣开口,最后,站在文官之首的一人走了出来,手持玉圭,缓缓弯腰行了一礼。

  “陛下容禀,臣有话要说。”那人头发花白,六十多岁的模样,行动起来仿佛颇为不便,声音也掺杂几丝沙哑。

  见到有人开口,永嘉帝投去目光,眼神中确是不辨喜怒。“宋阁老有话请讲。”

  宋秉知缓声道:“臣以为,靖安侯所言有理。燕梧铁骑为我大晟立下汗马功劳,居功至伟,保我大声疆土不熟贼人侵袭。如今忽逢此劫,六万将士因物资不足而丧命于疆场,实在令人叹惋。”

  说到这里,宋秉知喘息了一下,又接着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有人贪吝军需物资,是可忍孰不可忍!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给驻守在北境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不久,一名武职官员走出班列:“臣附议。”

  “臣也附议。”一名文官也异口同声。

  越来越多的人纷纷附议此事,楚凌钧跪在那里,不再出言。

  永嘉帝眯了眯眼眼睛,等到殿前的大小官员们附议完毕,方才开口。“宋阁老,朕记得,去年户部采购过一批冬衣,送去北境给前线将士过冬,可有此事?”

  宋秉知行了一礼,说:“却有此事。可是这冬衣从采买到检验再到运输,最后送到前线,途中不知经过了多少人之手。如今,尚不知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臣愿接管此事,尽快调查出结果,给靖安侯一个交代。”

  永嘉帝想了想,看向楚凌钧:“楚卿意下如何?”

  楚凌钧目光微动,拱手一揖:“宋阁老身为内阁首辅,公务繁多。臣恳请陛下,允臣亲自调查此事。”

  永嘉帝抬了抬手制止他。“你久不在朝堂,如何知晓那些军需都由哪些衙门负责?”说罢,他又看向宋秉知,“阁老分管户部,此事须得详查。若当真问题出在户部,朕决不轻饶。”

  年逾六十的宋秉知艰难地跪下地,磕头道:“微臣领旨。”

  楚凌钧神色凝重,他握了握拳头,脑海中是去年岁末,燕梧铁骑的众将士们顶着冰天雪地的气候,饥寒交迫地在前线作战的场景。

  他抬眸看了看高位上的永嘉帝不容置疑的面孔,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又想到身在后宫的亲姐姐。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微臣……领旨。”

  永嘉帝颔首,“二位爱卿都免礼罢。”

  “谢陛下。”

  宋秉知缓缓站起身来,回到文官的班列中去。永嘉帝看着楚凌钧,突然想起一事。

  “朕听闻日前楚卿回京之时,与信王起过一次冲突,此事当真?”

  再次提起这件事,楚凌钧神情微暗。“是误会。不小心伤了殿下,是臣的过错。”

  永嘉帝摆了摆手。“信王是被朕骄纵惯了,平日里不管他,放纵他在京城里游荡,方才惯得他如此无状。楚卿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若他再有下次,你直接替朕出手教训便是。”

  “……微臣不敢。”

  “不必与朕客气。他常年在京中无所事事,方才镇日给朕惹麻烦。”永嘉帝说。“爱卿就当为君分忧,替朕好好管教管教他。”

  “……”

  楚凌钧一时愣怔,不知这“管教”是何意,也不知永嘉帝究竟为何出此言,更不知该作何回应。只站在那处,颇有几分无措。

  “爱卿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在催促他答话。

  楚凌钧颇有几分犹疑,却也不敢抗旨不遵,只蹙了蹙眉,额头上添了三道黑线。“微臣……谨遵陛下之命。”

  当日夜里,乾清宫设宴,为燕梧铁骑接风洗尘,宴席上,楚凌钧被灌了不少酒。不过好在这酒相比北境的烈酒差得远,楚凌钧喝了不少,却半分醉意也无。

  宴席将散,楚凌钧欲出宫,几个宴席上当值的小太监欲上前相扶,被楚凌钧摆了摆手拒绝了。出宫之时,陈湛已经在承天门外等候。当楚凌钧走上前来,陈湛但觉扑面而来一身酒气,暗道自家侯爷这是喝了多少酒,要不要去租一辆马车来。哪知楚凌钧踩上马镫上了马,稳稳得跨坐在马上,马儿轻快得跑了起来,看得陈湛啧啧称奇。

  小半个时辰之后,楚凌钧赶回靖安侯府,侯府的赵管家上前来扶他下马,他抬头看了看自家侯爷,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凌钧喝了酒,昏昏沉沉的,只想马上回屋去休息,赵管家看他走进府门,还是叫住了他。

  “侯爷!”

  楚凌钧脚步没停,“怎么?”

  赵管家忙跟了上去,压低声音说:“宫里来人了!”

  楚凌钧微怔。他明明刚从宫里回来。

  “来了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老奴不敢擅专,只能先把贵人引去前厅用茶了。”

  “何人?”

  赵管家如实说来:“老奴也不知。看他穿着宫里内使蟒袍,胸背缀着蟒纹补子。”

  说到这里,楚凌钧突然停下了脚步。

  “哦对了,他自称……姓冯。”

  内使,穿蟒袍,姓冯。

  楚凌钧站在院子里,突然转身。“是陛下身边的冯掌印。去备热水,我这一身酒气,得先更衣。”

  赵管家一听,心头一震。原来是万岁爷身边的人。“是,是……老奴马上就去。”

  楚凌钧正欲先回别院,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嗓音。

  “靖安侯请止步。”

  楚凌钧转身,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色蟒袍的内侍站在那里,那人胸前是三品蟒纹补子,头戴钢叉帽,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怀中抱着一个明黄色卷轴冲着他淡笑。

  楚凌钧向他拱了拱手:“原来是司礼监的冯掌印。久等了。”

  冯皎笑容可掬道:“侯爷久驻北境,竟然认得咱家,真是让咱家受宠若惊啊。”

  “掌印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旁人岂有不识之理?”楚凌钧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只是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掌印光临蔽府,可是有何要事?”

  “咱家可不敢这么晚了还叨扰侯爷,咱家是来替陛下传话的。”

  楚凌钧凝眸不语。

  “靖安侯接旨。”

  楚凌钧没有迟疑,撩袍而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侯楚凌钧,驻守北境八载,军功赫赫,硕学通儒,经明行修,砥厉廉隅,实乃文武全才。信亲王段愉辰,乃先皇之子,朕之亲弟。林下风致,王谢风流。此二人天缘奇遇,可堪良配。今赐婚于汝,望鸿案相庄,凤鸾和鸣。钦此。”

  圣旨念罢,冯皎将那卷轴重新卷了起来,双手呈递给楚凌钧:“靖安侯,接旨吧。”

  楚凌钧此时脸色已经难看到吓人,仿佛石化在那处,一动不动。

第4章

  “皇兄!皇兄!凭什么让我娶一个男人为妃!我不娶!”

  养心殿门口传来吵嚷的声音,永嘉帝抬头,望向来者。

  “诶信王殿下!信王殿下!”冯皎刚从靖安侯府回宫,一路赶回养心殿,就瞧见那位信王殿下二话不说闯了进来,他连忙追上来,微胖的身子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跪好。“奴才……奴才该死!没有拦住殿下!”

  永嘉帝皱着眉,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冯皎行礼后退了下去。

  “风风火火的不成体统,没有半分皇室子弟模样。”永嘉帝看着段愉辰,神色颇有几分不虞。

  “皇室子弟怎么了!皇室子弟就要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吗?!”段愉辰气愤难当。

  永嘉帝一听,都快气笑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你从哪儿学来的?”

  段愉辰十分烦躁,本来不想回答,可是皇帝问话却不能不回答,只得闷声道。“……书上看来的。”

  “你还会看书?”

  段愉辰咬了咬牙。“是,我不看书,我不学无术,皇兄就要如此羞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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