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萧成瑞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梁州军执兵刃攻来，燕梧军骑马攻上前去，两军很快打了起来。
但是，燕梧军明显是不占优势的。先前，楚凌钧为了躲避敌人的追击，将他手下的燕梧军分成了好几路，他所率领的这一队精锐不足五百人。再看那些梁州军，足足两千人不止。
楚凌钧望着面前的形势，紧蹙双眉。他一边挥剑相挡，一边刻意收着杀招。再怎么说，梁州军也是大晟的将士，他做不来同袍相残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这么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若是想拖到陈湛和赵淼率军前来，那定然会造成死伤。而萧成瑞的架势却仿佛势必要将其拿下，他一味忍让，已经渐渐处于下风。
此时，若是撤退，萧成瑞定然会紧追不舍；若是继续打下去，也不是什么上上策。
楚凌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后方突然奔出一队兵马，各个手持长刀，并且加入了这一场混战中，而他们的目标，竟然同样是萧成瑞手下的这些梁州军。
楚凌钧皱了皱眉，这些人身着黑甲、又以面具覆面，他一时竟然没有看出这到底是何人。
萧成瑞见势不妙，大喊一声：“楚凌钧！这是哪儿来的叛党？！”
楚凌钧自然不知晓，但观察眼前形式，这些戴着面具的兵士武功高强，有燕梧军的武功路数，但又比燕梧军高出数倍。
莫非……
他心里有个猜测，恰在此时，有一人从后方骑马而来，停在了他的身侧，冲他拱了拱手：“侯爷先走，我带人拖住这些梁州军。”
楚凌钧看着面前之人，眯了眯目：“你主子还真是厉害，竟然当真找到了赤影军驻地。”
季临低了低头，面露愧色：“是属下找到的，不怪主子。”
楚凌钧无语，声音中带着几分讽刺：“你也是很厉害。”
季临抿了抿唇，低声说：“属下在这里挡着，侯爷不妨先行离开，否则难保这些梁州军会一直纠缠。”
楚凌钧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下令撤退。
萧成瑞看着燕梧军准备离开，正欲下令追击，却被季临带来的赤影军阻拦，趁此机会，楚凌钧带着燕梧军离开了此处。
于是，赤影军暂时拖住萧成瑞，季临护送楚凌钧离开。
半个时辰过后，眼看身后的梁州军并没有追过来，于是楚凌钧下令原地休整。
楚凌钧下了马，侧目看了眼季临，淡淡道：“为何帮我？”
季临行了一礼，如实回答：“属下是来传话的。主子还想问一句侯爷，愿不愿意……襄助他一臂之力？”
“襄助？”楚凌钧不由冷笑一声。“劝降便是劝降，何必还要换个好听的说法？”
季临脸色一变，张了张口，一时没有想到如何回话。
“我先前，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楚凌钧看着他道。“燕梧军绝对不可能做逆党。他想逼宫造反，便是与燕梧军为敌。”
季临还欲再劝，楚凌钧却先行开口：“今日的事情多谢了。但是你回去之后，把我方才所言如实转告给他便是，多余的话，也不必再说。”
季临别无他法，只得低声应下：“……属下遵命。”
楚凌钧看他一眼：“别对我自称属下，你主子姓段。”
季临一听，脸色稍变。他本就脸皮薄，被楚凌钧说得不由低下了头。“……是。”
“你走吧。”楚凌钧说。
过了片刻，季临却站在那里没动，仍不死心地看着他：“侯爷，现在的情形对您并不利。完颜睦颂还要继续攻打北境十三州，先前，燕梧军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京城，圣上也对您有所怀疑。甚至下旨给萧总兵，命其押解您回京。陛下已经不信任您了，即便继续坚守，还有何意义呢？”
楚凌钧闻言，神色微沉，没有立刻答话。
他还记得楚凌音曾经说过，燕梧铁骑驻守北境的意义，那就是没有意义。百余年间，连主帅都传了数代，历代楚家家主做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驻守北境，守护大晟疆土。
“侯爷真的不必如此。那萧成瑞昔日也是出身燕梧铁骑，可是他现在又成了什么样子？圣上命他来传旨，分明就是预料到侯爷会抗旨不遵，所以才会派他强行押解您回京。”季临认真地看着他道。“侯爷，事已至此，您还不反吗？”
楚凌钧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此时，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混乱。
按理说，从京中传到前线的圣旨，理应由专门的承旨官来宣旨，然而这次来宣旨的却是萧成瑞这么一个武职，这摆明了就是为了防止他抗旨不遵。
而萧成瑞不顾北境十三州的安危，定要将其带回京中。他回京后，朝廷也会另外派人接管燕梧铁骑和北境十三州的一切军防，而这个人选，定然会落到萧成瑞的头上。
楚凌钧紧握着拳头，掌心被掐得生疼，指节都在发痛。然而尽管如此，他仍旧残存着几分理智。
“你是如何提前知晓萧成瑞会来宣旨的？”楚凌钧问他。
季临一听，脸色稍变。
“刚才的这些话，也是你主子教给你的吧。”楚凌钧冷冷地看着他，未出鞘的剑缓缓抬起，指向季临。“萧成瑞是不是你主子的人？”
季临看着他，正想开口，却闻楚凌钧继续说道：
“今天的事，想必也是萧成瑞和你主子互相配合演的一出戏。你们想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反，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明天也会更新~
第104章
季临被这般逼问，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是的！主子跟萧成瑞先前并不相识！”
楚凌钧紧盯着他：“不相识？那为萧成瑞刚要找我的麻烦，你就带领赤影军赶到了？可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季临本就不如段愉辰那般巧舌如簧，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认真解释道：“是主子先前收到京城中的消息，圣上近来病情愈发严重，已经许久无法下地。御医曾透露，圣上未必能熬得过今年冬天。”
“什么？怎么会这般突然？”楚凌钧的神色稍变，他收回了剑，沉思片刻，又看向季临，“这个消息是从何得来的？御医给陛下诊脉，病情岂会让他人知晓？”
季临一时无言，片刻过后方才说：“内宫中有主子的人，但是此人是谁，我不能说。”
“内宫？”楚凌钧知晓朝堂上不少官员是段愉辰的人，如今却不曾想，宫中也有他的人。
楚凌钧已经不知该作何评价了。“……你主子真是厉害极了。”
季临不禁解释道：“但是还请侯爷相信，萧成瑞真的不是主子的人。圣上本就不信任侯爷，恰好侯爷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城，主子才会猜到圣上会召侯爷回京。”
“……”
永嘉帝不信任他倒是真的，若是他真的病重了，在这个关头急召他回京，确实符合永嘉帝一贯的行事作风。
楚凌钧神色愈发难看。但是他不知道，永嘉帝到底想干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微暗：“即便你说的都对，我也不会帮他反。陛下如今病重，他膝下又不是没有皇子。段愉辰他名不正言不顺，我不会做这个反臣。”
“侯爷可是以为，继位的人选会是二殿下？”季临又道。“陛下要册封太子，早就册封了，不会到病重之时还不册封。主子猜测，陛下已经写好了遗诏，选了一名皇子继位，这名皇子要么就是大殿下，要么就是其他母族不显的庶出皇子，总之，绝对不会是二殿下。”
楚凌钧一听，颇有些心灰意冷。这也是永嘉帝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他这般猜忌楚家，想来，永嘉帝宁愿把皇位交给一个庶出皇子手中。
虽说，大晟一向是立嫡立长，但是永嘉帝根本不在乎嫡庶之分。毕竟，他自己本就不是嫡出，反而还忌惮嫡出的段愉辰。如今，他又岂会把太子之位交给段宁彦？
季临：“侯爷，现在主子已经离开了北凉军军营，他要率领赤影军一路回凤京，直抵皇城。”
楚凌钧闻言，再次蹙了眉：“他疯了不成？单凭四万赤影军就想逼宫造反？他当京城中二十万禁军都是摆设？”
季临耐心地道：“侯爷，您是带过禁军的，知道禁军是什么水平。而赤影军是昭宁年间，昭宁陛下留在北境的亲兵。二者对上，谁输谁赢？”
“……”楚凌钧一时无言。
殿前司的那群禁军是什么水平，他确实最清楚不过。至于驻守在皇城的其他禁军，想必也是半斤八两。
楚凌钧沉目思索了片刻，一时没有说话。
又过片刻，季临轻声问道：“诚如侯爷所言，二十万禁军不是小数目。主子虽然有四万赤影军，但是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侯爷，主子他真的很需要您。”
季临声音微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道：“您……愿意吗？”
楚凌沉默着，一动不动。
而季临就在那里等着他回答。
过了许久，楚凌钧摇了摇头，低声说。
“我不能帮他。”
“楚家做不了反臣。”
与此同时。沙川岭，北凉军军营。
“着火了！快来救火！”
临近天亮的时候，完颜睦颂听到声音，霎时起身，大帐中很快亮起了烛火。
“来人！”
有人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在他面前：“大将军不好了！兵械库和粮仓突然着火了！”
“什么？！”完颜睦颂大惊，忙走到帐外一看，此时，天还没有亮，然而明亮的火光照亮整个大营，浓烈黑烟滚滚。
完颜睦颂回头，厉喝：“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那名北凉军胆战心惊地道。
粮仓是数月的军粮，而兵械库也是战时必要的军需，若是出什么变故，只怕后果难以承担……
“还不赶紧去救火！”完颜睦颂几乎睚眦欲裂。
“是！”
那人赶忙跑出去了，很快，又有一人进来。“启禀大将军，赤影军的驻地找到了！就在北落原，潆水以南三十里的一处山坳。”
“什么？”完颜睦颂一惊。“当真？”
那人抬起头，小心翼翼道：“但是，我们找到的时候，赤影军已经不在了，驻地中并没有任何人！”
“你说什么？”完颜睦颂满脸惊讶，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下属。“地方找到了，但是没有人？”
“是，是……”下属说。“已经确认无疑，那个山坳确实是赤影军的驻地。但是据附近的猎户说，前天的时候，那些将士已经离开驻地了，而且不知去向。”
“混账！”完颜睦颂大怒，直接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悉数拂到地上。
那下属立刻跪了下去。
赤影军常年在北落原练兵，不可能无缘无故立刻驻地。若是离开了，只有一种可能性。
已经有人拿着兵符，将其调离。
完颜睦颂怒不可遏，指着帐外说：“去，把段愉辰给我叫进来。”
“是！”
下属赶忙起身，然后出门寻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启禀大将军，段公子没在营中！”
完颜睦颂心里突然有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