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余叹了口气，觉得眼前这位看上去很精明实际上就是个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作风的大哥哥需要接受一下教育，他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说：“不啦，这是大哥哥你的藏品，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大哥哥，不要总是轻易就和别人说，要送给别人。”
之前的也是，对着一个篮球大，像是钻石、但又显然比钻石贵的多的东西眼都不眨地就扭头对唐余说，觉得这东西很适合唐余，之后可以拿去切割，用来当唐余衣服上的宝石饰品。
唐余：？？？
贵的毫不犹豫给他，有意义的东西也毫不犹豫给他，作为被养的那只崽，唐余底气好虚……
艾德里安却不这么认为。
这些东西既然被他丢到宝库里生灰，就是因为艾德里安对它们不甚在意。
哪怕那时候他幼年时驾驶的第一辆机甲。
无用的、被遗弃了的东西，没有丝毫价值意义。
如果能够被唐余喜欢，反而会让艾德里安感到满足。有没有意义是很主观的，如果唐余不要，那这东西也只是一个摆设，如果唐余接受了，那这机甲，对艾德里安来说，才会从[无]，变成这是他送给唐余、并且被唐余接受了的[第一个礼物]。
但是……
果然还是没有接受。
一路上来，陛下或明显或隐晦表明了无数次“如果你喜欢就可以直接拿走，想要什么都可以”，可幼崽每次都是摇头拒绝，明明是流传出去，会让无数人疯狂的宝物，他眼前的这名幼崽，也只是单纯的因为宝物的珍贵而赞叹，眼睛亮晶晶的，却没有任何贪欲，是单纯地欣赏，可他不回想去要。
艾德里安的心情莫名有些糟糕和失落。
唐余没有发现，反而趴在玻璃前，张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巨大的机甲。
“大哥哥，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和它的故事啊。这么大的机甲，真的好驾驶吗？”
艾德里安仔细想了想，然后诚实地说：“其实也就是那样。”
唐余：“诶？”
“这是战争机甲。”陛下此时的样子，意外有点淡漠和冷酷，“这种机甲为战争而生，巨大化，是为了更好地携带武器，战争的时候，带来更恐怖的压制力。”
“而这架荣耀……”
作为陛下少年时期一直使用的机甲，很多蒙斯人估计不会陌生。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扩展版图的时候，只要前方有陛下的机甲存在，就像是利刃所指，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可现在，暴君却和唐余说了实话：“这架机甲其实设计得很一般，只是因为性能刚好适合我的能力，所以当时才选了它，也不是非他不可。现在有了更好的，就把他换了下来。”
所以不用想这是我很在意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直接拿走也没关系。
陛下的潜台词，幼崽并没有听懂，反而吃惊地张大嘴巴，觉得这个大哥哥好像有点酷，“原来是这样……”唐余感叹道，不是因为机甲优秀而出名，是因为驾驶者过于厉害而让他的机甲也跟着出名，“真厉害啊。”
幼崽也兴致勃勃说起了自己那边的事情，“我倒是很想有一架自己的机甲，不过，和大哥哥你的机甲不一样，我们那边的机甲倒是很小，”唐余踮着脚尖，艰难地形容了一下，“大概只有它的一半高。”
“听那位唐奇前辈说，我们的机甲并不是为战争设计的，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过是孩子手中的玩具。”
在星际刚刚到来的时候，怎么让机甲协调的技术还没有突破，怎么让机甲方便的技术倒是突破了。
与其化身为战争机器，不如温柔地将一只小鸟送回巢。
不是战场上收割生命的死神，而是陪伴在孩子身边无声的守护者。
可惜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机甲一开始被设计出来的本意是什么了。
唐余叹了口气，他一直很想拥有一台机甲，但他更想要的，还是自己来设计。可惜他的精神力受损了，不论是驾驶机甲，还是设计机甲，都很难。
艾德里安沉思了一会，忽然，他弯下腰，把唐余抱了起来。
唐余：？？
“诶、诶！！！等、等下，大哥哥€€€€”
艾德里安拉开了机甲旁边的屏障，机甲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是很好看的金色，像是艾德里安的眼睛。机甲的眼睛光芒闪了闪，露出了驾驶室，唐余下意识搂住了艾德里安的脖子，感觉对方好像跳跃了一下，然后，把吃惊着的幼崽，放到了机甲的驾驶座上。
唐余：“……诶？”
人类幼崽的脸慢慢就红了。
他窘迫地说：“我、我不会驾驶……”
艾德里安却笑了起来。向来冷酷威严的暴君，其实笑起来时相当动人。
“没事，”陛下说，“它会自己开。”
唐余：？？？
唐余还没来得及深思对方的话，驾驶室便关了起来，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与此同时，宝库的顶部被陛下打开，露出了外边大雪纷飞的天幕。
自动驾驶模式。
唐余只错愕了一瞬间，就感受到自己像一只小鸟，在天际自由地飞了起来。
他看到了银装素裹的大地，看到了飘落的大雪，像是风，无需操纵，便看到了风为他带来的整个世界。
唐余一直在幻想着，坐上机甲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他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在一个异世界，在一个陌生……或许说，是熟悉的、可以信任的大哥哥的帮助下，幼年的唐余，坐在了幼年艾德里安曾经驾驶过的机甲上。
……有点奇妙。
这么想着的时候，黑发幼崽的脸上，露出了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灿烂笑容。
而艾德里安，没有拿出自己的机甲，而是就这样，静静地仰头看着唐余。
唐余并不知道，艾德里安也曾是一位优秀的机甲设计师。
这架机甲在当时虽然不错，但仍然有着许多不足，艾德里安很多时候为了能让它契合自己，还是得自己上手修改。在某个夜晚，兴许是睡不着，陛下忽然来了兴致，又对它下手了。
明明是战争用的机器，但改造的时候，艾德里安忽然停顿了一会。
陛下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想了些什么，结果是，他鬼使神差地，给机甲加了一个自动驾驶模式。
与其说是自动驾驶，不如说是幼崽模式。
年幼的孩子向往机甲，却因为各种限制而不能驾驶€€€€
机甲只有自己的主人能够驾驶，第二位，大概只有他们承认的伴侣，精神共通的伴侣彼此默契信任，拥有权限，这一点，就算是他们的孩子也不行。
但是，可以坐在家长的机甲上。
不是作为恐怖的战争机器，而是温柔地，载着幼崽，去感受天空温柔静谧的风。
这大概是冷酷的陛下，在改造机甲时，难得流露出的温柔。
“怎么样？”
艾德里安询问，陛下脸上，带着些矜持的笑意。
他收获的，是幼崽毫不掩饰热情和喜爱激动，直接冲过来，给他的一个大大的拥抱。
“超级超级超级厉害！！！”
唐余根本不吝啬赞美，恨不能把这位大哥哥夸赞一百遍。
毕竟和这位大哥哥相处的几件事里，这次大概能把之前跌掉的好感一次性刷了回来，还刷满了。
他像是一只雀跃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拉着艾德里安说了会话，可渐渐的，幼崽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因为唐余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架机甲，好像有些眼熟……
等等。
唐余揉了揉眼睛。他好像忘了问艾德里安€€€€
“它叫什么名字？”唐余仰起脸。
黑发金眸的陛下微微低头：“它叫荣耀。”
“……诶？”
唐余呆了呆，“什么？”
艾德里安陛下此刻显得很是耐心：“它叫荣耀。”
黑发幼崽惊呆了。
这个名字第一次见到，是那本杂志。
上面，天之骄子一般的少年们意气风发的样子还在唐余的脑海里深深烙印着，一度是唐余最想成为的模样。
唐余忽略掉的疑问，此时全部浮了出来。
这两个世界，是真的独立的吗？
为什么，在这里，无论是人，还是事物，唐余都找到了熟悉的痕迹？
唐余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他听见自己问：“大哥哥，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啊？”
而艾德里安也确实回答了他。
杂志里，记者采访这位年少成名的太子殿下。
对方低垂着金眸的冷淡模样，渐渐和此刻的艾德里安重合上了。
€€€€“因为觉得适合，所以就起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多含义，单纯是觉得顺口而已。
联邦大学里，少年艾德里安正在冷淡地看着书。
他的光脑有通讯消息，屏幕那头，无聊的少年正笑着和他打招呼。
“哟，好久不见，艾德里安殿下。”对方懒洋洋的，背景有些破败，不像是他平日里喜欢的那种金碧堂皇的风格，估计是跑到了哪个旮旯，“你的那架荣耀呢？最近怎么不见你使用它了？”
作为和主人一起出名的机甲，荣耀的存在感一点也不弱。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太子哪怕在年级赛的时候，也没有拿出来使用。很多人不免疑惑。
到达地点还有段时间，裴谦过于无聊，看了眼露露给自己发的打听消息，挑了挑眉，笑着过来骚扰自己这位带了点远的不能再远的血缘关系的后辈。
小太子并没有回答他，长长的睫羽掩盖下，金色的眸子像是冰冷的宝石，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片刻后，才听到对方冷淡的回答。
“已经不适用了。”
实际上，只是厌倦了而已。
没有意义的东西，换了它，不是理所当然吗？
第9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