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惨了,皇上平日原来过得这么惨吗?
这段时日来,谢深玄对这狗皇帝的恨意,总算消散了一些€€。
他二人在这边咬耳朵,其余人只能好奇盯着他们,谢深玄清一清嗓子,一时心情上佳,还朝众人摆手,道:“行了,吃饭吧。”
他再€€看了看可怜兮兮啃馒头€€的赵瑜明,那心情不由更好,面€€上笑意更甚,道:“瑜明兄,啃馒头€€也无妨,若是觉得味道寡淡,也可以赏赏楼内的歌舞,好当做这白面€€馒头€€的‘配菜’。”
赵瑜明小声嘟囔:“别了,我怕我多看一眼,你就要弹劾我行止不端。”
谢深玄:“我是这种人吗?”
他的心情真是好极了,将自己身旁那扇对着下头€€莲花高台的窗扇一推,朝外看去,正€€见那胡姬一舞结束,众人掌声如€€雷,有一人将钱袋丢上台去,充作赏钱,那钱袋内掉出些€€许碎银,落在台上,谢深玄下意识转过目光,望向这打赏胡姬的风流之人€€€€
等€€等€€,那不是皇上吗?!
第39章 皇帝,悲
虽然谢深玄不愿多€€想, 可此刻,他脑内还是不由浮起了方才€€诸野所说的那句话。
诸野说,皇上并无多少私房钱, 临江楼这一桌酒席,他得攒一个月。
他深吸了口气, 看着那钱袋大小, 正想估一估这钱袋内究竟能有多€€少银两€€, 诸野却又低声在他耳边开口,道:“若全是银子……又得是一个月。”
谢深玄:“……”
不是,都这么穷了, 就€€别为这种事一掷千金了吧?
谢深玄微微蹙眉,再朝皇上那儿一看, 便见晋卫延今日似乎并€€不是一个人来此的,他身边还有一人, 像是名年轻公子, 略有些许眼熟, 谢深玄觉得自己或许在哪儿见过,只€€是还不及多€€想,诸野已替他解释,道:“是娘娘。”
谢深玄:“……”
谢深玄忽而注意到€€,诸野方才€€介绍皇上家财时所用的那个词来。
“私房钱”。
此事若出在民家夫妻身上,那倒还是正常,至多€€只€€是觉得这小夫妻的夫婿惧内, 可此事出在皇上身上,好像便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他知晓皇上无心后宫, 而今宫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听民间传闻, 也有传说这二人同民间夫妻相€€处的,只€€是那时候谢深玄不怎么相€€信,有了今日“私房钱”这一遭……谢深玄终于有一些信了。
可此事看起来,好像还是有些不对。
谢深玄微微蹙眉,忍不住道:“皇上同娘娘一道出行,当着娘娘的面打赏舞姬?”
这算是什么伉俪情深相€€敬如宾?
这不就€€是个戏文中常说朝三暮四的薄情帝王吗?
谢深玄不喜欢朝三暮四之人,这等人中渣滓,他看着都觉得膈应。
可诸野又低声道:“方才€€丢钱袋的人,应当是娘娘。”
谢深玄:“……”
诸野:“大概是这回藏的私房钱,又被娘娘发现€€了吧。”
谢深玄:“……”
诸野:“此事一年总有数回,习惯便好。”
不不不,这种事,不可能习惯的吧?!
他再低头去看一楼那境况,的确,台上舞姬笑颜如花,台下的皇后娘娘比她笑得还开心,只€€有边上的皇上冷着脸,像是一日之间便看透了世间红尘,对这人世已无半点眷恋。
太惨了。
谢深玄深吸了口气,正想着皇上已经这么惨了,此刻他还是不要€€给皇上添堵,将窗户关上,以免皇上看见他后觉得晦气,那手刚刚扶上窗框,晋卫延已微微抬首,大概是不忍去看台上他辛苦攒了许久的雪花白银,却不巧正对上了谢深玄的目光。
谢深玄:“……”
晋卫延:“……”
片刻沉默。
晋卫延头上蹿出红惨惨的大字,刺得谢深玄眼睛疼。
晋卫延:「这该死的谢深玄怎么在这儿!」
晋卫延:「朕偷溜出宫,他不会明天又写折子来骂朕吧?!」
谢深玄叹了口气。
若是以往,他大概是会骂的。
可今日不同。
皇上实在太惨了,今日这话……他骂不出口。
二人对视片刻,谢深玄站起了身。
晋卫延已看到€€他了,那不论如何€€,他们€€都得下去打个招呼,方才€€只€€有他和诸野靠在窗边看见了下头的境况,二人又一直在低声说话,其余人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见他起身,还有疑惑,谢深玄已叹了口气,道:“皇上在楼下。”
赵瑜明倒抽了口凉气。
谢深玄:“我们€€还是€€€€”
赵瑜明头上飘出红字:「这谢深玄不会指着皇上的鼻子骂吧?!」
谢深玄:“……”
他正蹙眉,不知该不该解释,虽说此事是赵瑜明的心声,他本不该知晓,可他实在不愿让人觉得他会对这般凄惨的皇上落井下石,他正想开口,却见赵瑜明忽而紧张起了身。
赵瑜明:「嘶,不行,这热闹,我得看。」
谢深玄:“……”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几乎在赵瑜明脑袋上那古怪念头蹿出的同一刻,谢深玄便见裴麟与赵玉光头上也跟着冒出了字迹,其中却并€€无对他的责骂与恶意,仅仅只€€是提到€€了他的名姓。
裴麟:「兄长说,谢先生€€看到€€皇上就€€会骂。」
赵玉光:「父亲说,谢先生€€很喜欢骂皇上……」
谢深玄的额角忽而抽痛,令他不由抬手按住额角,一时觉得有些昏眩,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一瞬,这疼痛便已消失不见,他微微摇头,只€€觉或许是他那古怪能力,还要€€再有所加深,如今他似乎偶尔能见着他人心中同他有关的一切想法,哪怕这想法与恶意并€€无关联,他也能有所觉察。
他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好事,可这能力若再有进化,那对他而言,着实已算得上是困扰了。
谢深玄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众人,道:“走吧,一道下去吧。”
赵瑜明赶着去看热闹,抢先一步出了门€€,裴麟也同赵玉光跟着他一道出去了,反倒是谢深玄和诸野落在了最后,谢深玄走到€€门€€边,诸野在他身后,忽而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谢深玄:“什么?”
诸野蹙眉:“你方才€€头昏?”
谢深玄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头疼时,以手扶了额角,这动€€作不过一瞬,他很快便将手放下来了,他人都未曾注意,只€€有诸野上来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谢深玄如今可正觉心情大好,那雨夜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同诸野关系亲近了不少,对诸野也少有惧怕,一时忍不住面上笑意,竟还胆大包天冒出一句:“诸大人这么在意我?”
诸野一僵。
谢深玄清清嗓子,觉得自己是越矩了,急忙改口胡说,故作揶揄道:“玄影卫不会在监视我吧?”
诸野竟一本正经回答:“不是监视。”
谢深玄:“是,我们€€先下去吧。”
诸野:“只€€是恰好看见……”
谢深玄已经快步走远了。
诸野张张唇,将后半句话咽入喉中,沉默着跟上谢深玄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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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卫延站在这临江楼的莲花池旁,一时心情复杂,全然不知应当如何€€才€€好。
说实话,从€€看到€€谢深玄那刻起,他就€€想逃跑。
可他心里也清楚,谢深玄已经看到€€他了,这种时候,逃跑没有任何€€用处,他就€€算立即从€€此处消失,到€€了明日,谢深玄的折子也会准时出现€€在他的桌上,更不用说他今日可不是一个人偷溜出宫的,他想逃,但是逃不掉,他只€€能站在原地,沉默等着谢深玄出现€€。
他没有等上多€€久,谢深玄便来了。
不出晋卫延所料,诸野也在,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同他二人一道来的,竟然还有赵瑜明等人,一行人聚在一块,又不好在此处同他们€€行礼,晋卫延便清一清嗓子,正要€€说不如先去谢深玄的雅间内,皇后娘娘却先开了口,有些激动€€,道:“谢太傅,您怎么在此处啊!”
谢深玄一怔,他不好行礼,只€€得微微垂首,道:“夫人,咳,我已经不是太傅了。”
他从€€都察院离开去太学时,连着这太傅之职都已被一并€€撤去了,如今若要€€说,他只€€是个太学先生€€,其余什么也算不上。
可皇后显然不这么觉得,她长叹了口气,很是惆怅,道:“后来换的那些太傅,都不行。”
晋卫延忍不住道:“徐学士才€€学出众,朝中公认。”
皇后:“一个孩子都镇不住。”
晋卫延:“可……”
皇后叹气:“谢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谢深玄:“……”
若不是皇后头上半个字也没有,谢深玄就€€真要€€觉得她故意是在说反话了。
晋卫延压低声音,竟然是认真在为此事解释:“他在太学教书,”
“也是,既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先生€€,那若是将谢大人霸在皇宫之中,反倒是不好了。”皇后说道,“太学内的学生€€多€€,先生€€应当能多€€教导几个人。”
说完这话,她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裴麟,笑吟吟朝着裴麟招手,道:“小麟儿,过来过来。”
谢深玄知道皇后是将门€€出身,她母族与裴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她与裴麟关系亲近倒很正常,晋卫延也不拦他们€€,只€€是站在原处深深叹气,原本就€€看透红尘的神色中更添几分疲倦,而后他无奈看向谢深玄,问:“你们€€怎么在此处?”
谢深玄答得十分简略:“吃饭。”
晋卫延:“那你们€€去吃吧,不必在朕面前出现€€了。”
说完这话,他小心翼翼看着谢深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谢深玄同他行了礼,并€€不开口说话,原本是想听晋卫延的话,早些从€€此处离开,可晋卫延那眼神古怪,令他不由定住脚步,不敢动€€弹,总觉得晋卫延或许还有什么紧要€€之事要€€同他说,二人便这么对着目光,互相€€看了对方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晋卫延:「奇怪,这小子今日怎么不骂人。」
谢深玄:“……”
晋卫延:「他不会在那儿埋了陷阱等朕吧?」
谢深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