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
很好,他可€€能真的把那些籍册都看过。
谢深玄实在无言,只能叹气,说€€:“那方才瑜明€€兄所说€€的京中禁止攀爬屋檐,又是怎么一回事?”
诸野答:“确实有这规定,可€€此事大多不归玄影卫处理。”
谢深玄问€€:“大多不归你€€们处理,那就是还有一部分,需得你€€们来处理了€€?”
诸野点了€€点头,说€€:“偶尔有些江湖人。”
谢深玄:“……”
谢深玄忽的便来了€€兴致。
说€€实话,来京中这么多年€€,他闲暇时的兴趣,除了€€写写折子骂骂人之外,也€€就只剩下翻看些京中流传的话本小说€€了€€。
他平日看书颇多,只是看典籍古册是学习,不算休息,只有翻看话本时才能算作放松,而在这些话本中,谈情说€€爱才子佳人的他不怎么喜欢,什€€么玄鬼志异狐仙精怪的,稍微有些兴趣,绿林好汉江湖快意的,最得他心中喜欢,只可€€惜他这一辈子难有机会同那些江湖人士接触,平日连一个都没有见过,甚至早已觉得这些人是不存在的了€€。
如今他忽而听诸野提起,他自然€€难抑心中兴奋,只恨不得凑上€€诸野面前去,问€€:“真有江湖之人?”
诸野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相问€€,只是点头,道:“有。”
谢深玄:“会来京中?”
诸野:“会。”
谢深玄:“嘶,会在屋顶上€€飞?”
诸野:“只是身轻一些,不会飞。”
谢深玄又朝诸野靠近了€€一些,难抑心中激动,问€€:“京中的屋檐之上€€,不会常有江湖中人飞檐走壁吧?”
诸野:“……没有,一年€€遇不到一个。”
谢深玄有些失望。
诸野又道:“就算有,大多也€€会被抓下来。”
谢深玄重重叹气。
诸野蹙眉,说€€:“京中管辖严格,其余地方或许能够见到。”
谢深玄猛地来了€€兴趣。
诸野:“可€€惜你€€难离京。”
谢深玄:“……”
谢深玄再叹口气,道:“若今年€€都留在太学,那年€€末春假时,大约是能够回家的吧。”
自他入京,已去了€€七八年€€,在太学就读时,他还能有机会回家中一看,入了€€仕途后,日日忙碌,莫说€€是跋涉千里回到江南故土,若不是今年€€来了€€太学,以往平日,他怕是连休息的机会都难有。
他在翰林院时便是如此,去了€€都察院后,除了€€要入宫教授皇子读书,还有自己的公务要忙碌,除此之外,同僚若有什€€么难办之事,难言之事,大多也€€都要请他帮忙,五年€€间他已经忙的病过数次,除却偶尔家人来京探望外,他便再无同家人相见的机会,回家尚且不能,更别说€€什€€么要去其余地方看看那虚无缥缈的江湖之人了€€。
“罢了€€。”谢深玄有些失望,道,“此事不提也€€罢。”
他心中总归还是有些失落的,撑着马车那座位想€€要直起身,重新返回自己的位子上€€去,可€€不料就在此刻,小宋忽而猛地一拉缰绳,马车内猛然€€一阵,吓得谢深玄一声惊叫,几乎坐立不稳,一个趔趄直接摔进了€€诸野怀里。
第44章 家书
小宋在外面大骂:“哪家养的狗不拴好出来祸害人!若是叫马儿踩着了怎么办!”
诸野僵着身形, 甚至不敢将手放在谢深玄的肩上,只是微微抬着手,一动不动。
小宋扭头对马车关切询问:“少爷, 诸大人,你们没事吧?刚才有€€一只野狗从马脚下蹿过去€€了, 把马儿吓得不轻。”
谢深玄:“……”
谢深玄几乎半身贴在诸野怀中, 鼻尖蹭着诸野前襟的衣料, 隐隐嗅得€€一股药香,他方才不知在诸野身上何处磕到了鼻子,鼻尖还隐隐有€€些疼痛, 可他不敢动弹,那一颠簸吓得他撞进诸野怀中不说, 他还下意识便顺手搂住了诸野的腰……
谢深玄缓缓抬起眼睛,自下看向了诸野的脸。
诸野看着前方虚空一点, 目不斜视, 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可谢深玄那目光自他面上扫过时,他微微动了动喉结,像是润了喉舌,有€€说不出紧张。
谢深玄也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是……是意外。”
诸野:“……我知道€€。”
小宋:“少爷?你们怎么不说话?不会摔晕了吧?”
他伸手来拉车帘,谢深玄一瞬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还紧张整了整衣襟, 以免被小宋看出什€€么意外,诸野比他还僵硬一些, 只是坐在原处,冷冰冰板着一张脸, 阴沉着脸色,盯着小宋。
小宋沉默片刻,也不等谢深玄回应,自觉放下车帘,二话不说,重新再令那马车前行€€。
可这意外,已足以令谢深玄今日还算平稳的心境尽数混乱,他沉默着垂下眼睫,看着面前晃动的车帘,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鼻尖还在隐隐发痛,他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鼓起勇气,故意打€€了个哈哈,干笑着问:“诸大人,方才我没撞疼你吧?”
诸野摇了摇头。
谢深玄又干笑一声:“我也不想的,年初遇刺之后,胆子忽然小了很多。”
诸野:“……”
谢深玄:“对€€了,那行€€刺之事,玄影卫查得€€如何了?”
诸野又摇了摇头。
谢深玄有€€些失望:“我还想着快些找到那相救的义士,得€€好好谢谢他。”
诸野:“……”
谢深玄:“……”
怎么回事,方才他那一撞,把诸野撞哑了是吧?!
诸野不说话,谢深玄也不敢说话。
好在接下来的路途不算长,否则同诸野待在这一个车厢内,谢深玄便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他巴不得€€早些到家,待到家门之外,他头一回比诸野还急,先一步钻出车厢,直接跳下马车,匆匆朝着家门走了好几€€步。
可他又觉得€€自己这般举止,似乎有€€些欲盖弥彰,别人一看便要觉得€€他心中紧张,不敢同诸野在同一个地方多留,他只好再停下脚步,回首同诸野摆了摆手,道€€:“诸大人,告辞。”
诸野点头。
谢深玄:“……”
谢深玄揉着鼻子,朝家中走去€€,一面想,他可能真的把诸野撞哑了。
诸野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现在更是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说,他摇了摇头,也摸不准是不是自己方才那一撞令诸野生气了,走到自家门前,等着小宋令人开门时,谢深玄不由又回过头,朝着诸府那边看了看。
诸野平日都不走正门,大概是要那老€€门房开正门有€€些勉强,他正从侧门走入诸府,一面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本深灰色的小册,谢深玄不由浑身一僵,不可置信般睁大了双眼。
不是,等等,刚才那是意外啊?
这也算是冒犯了诸野?他为什€€么要在这小册子上记他的名字?他做错什€€么了吗?
不不不不对€€,这是胡来,假公济私,公私不分,不不不行€€,这他得€€参诸野一本……他……
谢深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沉默着微微皱起了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以前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折子上斥骂诸野与玄影卫,那是因为他觉得€€他与诸野早已毫无瓜葛,他有€€错在前,而后是诸野有€€愧与他,既是如此,他骂上几€€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而今心境已变,他只要同诸野有€€所交流相处,便抑不住自己心中对€€诸野的那些念想,若是如此,这种小事,他实在不可能……
罢了罢了,他可以当做没看见。
反正诸野也不是头一回在这册子上写他的名字了,皇上早见多了,却€€至今也没见皇上有€€何话语,诸野要是喜欢写,就让他写吧,他撞了诸野一下这种事,皇上看了也会觉得€€诸野这人离奇的。
小宋开了门,谢深玄心情复杂迈步入内,原想着现在时间还早,他还可以到书房内小憩片刻,可不想方才走到花园,便遇见了正拿着一沓书信自他书房过来的贺长松。
谢深玄同他打€€了个招呼,道€€:“表兄,你找我?”
贺长松顿住脚步,蹙眉看着他,也不说自己的用意,反而莫名其妙说道€€:“我觉得€€你近来很奇怪。”
“奇怪?”谢深玄有€€些不解,反问贺长松,“我哪儿奇怪了?”
“前几€€日,你去€€太学上值,还能勉强说与诸野是同路同行€€。”贺长松忍不住说道€€,“可今日你不是休息吗?你出门闲逛,怎么还将他也一道€€带去€€了啊?”
谢深玄微微一顿,道€€:“我是去€€赵府,他也有€€事,正好同路。”
可这话是借口,说出来时,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忐忑,恨不得€€匆匆绕过此事,不去€€多言,在心中盼着贺长松莫要多问,而过了片刻,贺长松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们最好是同路。”
谢深玄心虚道€€:“当然是同路了。”
贺长松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谢深玄,说了正事:“方才我来你书房寻你,却€€不见你在书房内,你院中书童说了,我才知道€€你又与诸野一道€€出去€€了。”
谢深玄接过那些信件,垂眸去€€看,一面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贺长松:“你家中寄来的信。”
这些年来,谢深玄一人在京中,家中父母兄姐都颇为担忧,总觉得€€谢深玄自幼便极会惹事,单纯派遣几€€名仆从在他身边,怕是难保他平安,岁初谢深玄遇刺伤重之后,这担忧更甚,以至于€€约莫过上四€€五日,谢深玄便要收到这么一沓家中的来信。
偏偏他家商行€€颇多,他父母兄姐虽都住在江南,却€€又分隔数地,因而这信件,也是分开来写的,谢深玄看着贺长松递过来的那一沓厚信,再看看贺长松留在手中那最后一封他母亲顺带写给贺长松的关€€怀信件,心中略微有€€些不太好意思,伸手将那些信接过,道€€:“我去€€书房看。”
谢深玄带着小宋去€€了书房,小宋为他沏了茶,他依着软榻,将信件散在榻上,一封一封仔细看了起来。
他拆开的第一封信,是他母亲写来的,倒是母亲一贯的风格,措辞简练,只有€€短短几€€句问候,谢深玄一眼扫去€€,只看见了其中几€€句关€€键。
「玄儿,近来身体如何?手头的钱可还够花?如今可有€€心上人了?若是有€€了,记得€€回信告诉娘亲。」
谢深玄:“……”
母亲的信,大抵每回都是如此,不是问他有€€没有€€心上人,便是要他下月初一去€€报国寺内祈福,自他遇刺后,这连祈福一事都免了,只有€€问他心上人的境况,虽不多劝,可那字里行€€间,实在很是忧心。
谢深玄倒也明白母亲的担忧,他兄姐的终身大事早有€€着落,只有€€他拖到了二十四€€岁还未有€€任何音信,母亲心焦倒也正常,反正也不曾着急催促,他不在意,将信放在一旁,再拆开了下一封信。
这是他父亲所言,字迹潦草,看起来写得€€很是仓促,谢深玄扫几€€眼,不由又长叹了口气。
「深玄吾儿,年初受伤可已痊愈?不知近来身体可好?
昨日我同长宁侯一道€€去€€钓鱼,这臭老€€头子,他的鱼只有€€五斤二两,我的鱼可是五斤二两半,他非说胜我一筹,我今日赶着要去€€同他再次比过,时间紧迫,不再多言。
若是缺钱,记得€€写信给你娘亲。」
很好,父亲也同以往一般精神。
裴封河与裴麟的父亲长宁侯不再守边后,也住在了江州,每日不是同他父亲一块下棋便是钓鱼,两个老€€头子非要争个胜负,还回回都要同他汇报,他早已看腻了,将信放到一旁,再扫了眼他阿姊谢朝云写来的信……或者说字迹狂草的便条。
「身体如何?钱够否?啊,昨日见一美€€人,听闻是周家刚弱冠的小公子,好容易找到机会,我再去€€看一看。」
后头跟着一行€€极为端正齐整的小字,显然是他姐夫所言,只有€€二字,道€€「劝她€€」。
谢深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