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听得遁术二€€字,来了€€些兴趣,好奇看了€€诸野一眼,诸野却摇了€€摇头,说:“他不会€€。”
伍正年:“那他为何€€€€”
诸野:“应当只是怕人。”
谢深玄皱眉:“他看到我就跑,也是因为怕人?”
“不清楚。”诸野说,“若想知道,只能问他。”
谢深玄:“……”
谢深玄却想,若这兰书真有诸野所说的那般怕人,那他还来太学中当先生,未免也有些太过努力了€€,倒也不知这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只是他若找不到人,那便难以同兰书道谢,这倒令他觉得有些难受,毕竟他就算想令人备礼,送礼时也得找到兰书再€€说,他只得看看诸野,又觉得此事请诸野帮忙实在有些小题大做,毕竟到最后,诸野大概也是要请玄影卫助他,他总不能为了€€向人道谢,便借用玄影卫的力量€€€€
不,谢深玄觉得自己越发堕落了€€。
以往他光是想一想请玄影卫办事,便觉得这是公器私用,是用职务之€€便来行自己的私欲,他如今他怎么就忘了€€此事,如此理直气壮令玄影卫帮忙,助他找回了€€学生,至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谢深玄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皱眉看向诸野,小声问:“我请你帮忙找学生,你调了€€玄影卫……这不是公器私用吗?”
诸野:“……”
诸野张了€€张唇,没€€有说话。
今日那两名玄影卫可穿着官服,还是有事来太学寻诸野时被诸野逮住帮忙的,这回他们总不能找什么下值自愿帮忙的借口,诸野就是找了€€玄影卫来帮谢深玄捉学生,公器私用四字说起来或许有些过分,但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谢深玄又小声说:“这我得写折子骂你吧。”
诸野:“……”
片刻后,诸野点了€€点头。
谢深玄怔然看着诸野,想着这天下怎么还会€€有人喜欢讨骂,他这么说话,诸野就不知道稍微服服软,同他说句好话,他兴趣便会€€略过此事,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皇上也说了€€,他在太学有什么事便找诸野,诸野能为他解决一切后顾之€€忧,这话语中可有无数漏洞可以钻,既……既然此人是诸野,那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没€€什么问题。
可诸野却低声说:“你写折子骂吧。”
谢深玄不由也低声回敬:“你这人怎么还讨骂。”
诸野道:“若是你,没€€关系。”
谢深玄一句话噎住,不知为何,诸野只是以极平淡的语调,说了€€一句十分普通的话,他却莫名觉得脸热,好似连耳根都在发烧,他靠得离诸野太近,他不希望诸野发现他的异样,便也只是含混嘟哝一句:“反正如今我也不在都察院了€€。”
诸野显然没€€有听清:“什么?”
“我现在是个太学先生。”谢深玄小小声说道,“我只需教书育人便好了€€。”
诸野:“……”
“折子谁爱写谁写去。”谢深玄这才板着脸,略微提了€€些音量,“反正今日我不会€€写的。”
第106章 踏青
待到午后, 谢深玄同赵瑜明一道去了学斋,同学生们说了€€说明€€日踏青之€€事,约一约会面之€€处。
在太学内的学生, 伍正年似乎会带他们一道前往,他们可以约在城郊的东湖外相见, 而住在外头的, 谢深玄可以一一去接, 反正他家中也不缺马车,倒不如换辆宽敞些的,好让赵玉光可以钻进来, 一路有人作伴,多少€€也热闹一些, 毕竟踏青便是外出游玩,当€€然要尽兴。
裴麟说他可以骑马, 诸野十之€€八九也是要骑马的, 剩下€€的学生中, 叶黛霜与柳辞宇说要自己去太学,好同林蒲一块走€€,那便只剩下€€赵玉光与陆停晖二人,换辆大些的马车应当便能够装下。
除此€€之€€外,谢深玄觉得应当还需要备些小食,他自己没什么外出踏青的经验,在京中七年, 公务繁忙,也无好友, 每年春日说要游春赏花,却总是抽不出时间, 也找不到同去的人,而手头又有那么多没做完的事情,便是一日拖一日,到京城这么多年,他还没去城外看过花。
他对此€€事很有兴趣,待这日自太学归家,他便吩咐冯婶多准备些方便携带的零嘴小吃,又让人去临江楼内买了€€些糕点,看着够所有学生吃上两日了€€,他方才觉得准备妥当€€。
到第€€二日清晨,裴麟先€€一步带着赵玉光来了€€谢深玄家中,乐呵呵朝着谢深玄面前凑。
今日不必上学,他当€€然开心得很,谢深玄又给他们备了€€那么多吃的,他最喜欢零嘴,还未出门便先€€吃上了€€,谢深玄让小宋去对门唤诸野一声,他们先€€动身去将陆停晖接上,早些到郊外东湖也好。
裴麟嘴里还塞着糕点,听谢深玄吩咐完小宋,他忽而惊讶回首,十分€€震惊,说:“啊?诸大哥原来住在对面啊?”
谢深玄也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住在先€€生您家附近,但对面……”裴麟挠了€€挠头,压低声音,小声说,“对面不是个鬼宅吗?”
谢深玄:“……”
诸府那鬼宅传言,谢深玄早听诸野提过,只是他觉得此€€事对诸野未免太过不公,又觉得那些人说诸野煞气太重令人生气,因而对此€€事甚是愤愤,不愿提起,裴麟说了€€,他还不由微微蹙眉,莫名觉得有些刺耳。
赵玉光似乎是头一回听说这传闻,他很是惊讶看了€€裴麟几眼,裴麟便小声解释,说:“好像还是京城十大鬼宅之€€首。”
谢深玄心里略微起了€€些脾气,蹙眉说:“不过是传闻罢了€€,当€€不得真。”
“可每次路过时,看着那门口坏了€€一半的石狮,总忍不住多想。”裴麟想了€€想,又说,“还有院中那枯树的枯枝,都伸到外头来了€€,真有几分€€鬼宅的气氛。”
谢深玄:“……”
这句话,谢深玄倒很是认同。
他看诸野家中那歪歪斜斜的树枝不舒服已经很久了€€,每日出门都得看着那快死了€€的老树,多好的心情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只是此€€事他不好向诸野提起,至多只能委婉暗示,可诸野家中只有两个人,他知道自己暗示了€€也不会有用处,总不能让齐叔去将那棵树砍了€€吧?再说了€€,那棵树看起来应当€€也还能活,若能有花匠精心料理,说不定还能再结新枝,若是就这么砍了€€,未免也有些太过可惜。
他见裴麟与赵玉光嘀嘀咕咕说这所谓的鬼宅之€€事,却并不好奇参与,转头见高伯招呼下€€人将他昨日准备的吃食搬到马车上去,他不由想起上回高伯说要寻人去诸府内帮忙修缮一事,此€€事他未曾关€€心过后续,便叫住高伯,想要问一问他,可曾真叫人去准备了€€这件事。
可高伯听完他所言,反是颇为无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声嘟囔:“您不是不让吗。”
谢深玄:“……”
高伯:“又不能让您生气,又得兼顾全€€局,我们也很难办啊。”
谢深玄:“我……”
“少€€爷,我们都看着您长大的,可您这别扭脾气……”高伯的声音压得再低了€€一些,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嘟嘟囔囔说话,“这么大人了€€,也该改一改了€€吧?”
谢深玄:“……”
谢深玄皱着眉,待高伯走€€开了€€,他还不住在想,他的脾气……难道真得很糟糕?
想到此€€处,小宋蹦€€着跑进院中来,今日外出游玩,他显然也很开心,一进来便冲谢深玄笑,道:“少€€爷,诸大人说随时都可以动身!”
裴麟却兴致昂扬,说:“先€€生,反正时间还早,我们能去诸大哥家里看一看吗!”
谢深玄皱眉:“看什么?”
“那可是京中十大鬼宅之€€首,很好奇。”裴麟心向往之€€,“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我们便走€€!”
谢深玄原想说教裴麟几句,他觉得此€€事对诸野太过冒昧,可又觉得或许不该由他来拒绝,便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说:“此€€事你€€得去问诸野。”
裴麟面上登时便带了€€笑,像是已料定诸野会答应一般,兴冲冲拽着赵玉光一道出了€€门,谢深玄走€€得慢了€€些,跟在两人身后,待到门旁,已见着裴麟得了€€诸野允许,正溜进诸府中去。
谢深玄对此€€并无多少€€兴趣,他站在谢府外的石阶上,先€€抬眸看了€€看诸野。
他们本€€是要去郊游踏青,诸野却同以往每一日一般穿着官服,那玄青暗绣的官服收束腰身与袖口,在他身上衬得他腰线细瘦笔挺,令谢深玄有些移不开目光,谢深玄很喜欢他这幅打扮,可……踏青时穿成这副模样,未免也有些太不对劲了€€吧?
谢深玄快步上前,走€€到诸野身边,未曾等诸野同他问早,他却已忍不住先€€皱了€€眉,低声问:“诸大人,您就穿这身衣服去?”
诸野似乎不觉得自己的着装有任何问题,他像是早这么穿惯了€€,谢深玄叹了€€口气,又说:“今日天气这么好,京郊不知会有多少€€人外出踏青,您穿着玄影卫的官服,是要去吓人吗?”
诸野:“……”
谢深玄又低声同他说:“趁着裴麟他们还在闲逛,先€€回去换身常服吧。”
诸野看了€€谢深玄一眼,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朝诸府内去了€€,谢深玄在原处站着,却也觉得无聊,想了€€片刻,干脆也跟着诸野的脚步,一并进了€€诸府。
齐叔正站在诸府门边,见裴麟与赵玉光入内时,他是一副极为可怖的神色,见诸野回来,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像是在同诸野打招呼,可谢深玄一跨步迈入诸府,齐叔脸上的神色忽地便有了€€变化,扯着嘴角对着谢深玄露出一个牙齿不全€€的笑,看着虽有些吓人,可那眸中带着万般热情,显是真对谢深玄有万般好感,巴不得谢深玄多多上门。
诸野回去更换衣物,谢深玄便随在裴麟与赵玉光身后,随他们一道在诸府的前院逛了€€逛,裴麟原还兴奋异常,可不过转了€€一圈,便只剩下€€了€€失望,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宅邸,禁不住嘟囔,说:“怎么就是个没打理好的旧房子……”
谢深玄反问:“不然你€€还想看到什么?”
裴麟摇了€€摇头,又特意指着院中一角,小声说:“那边地砖还是新的,一点也没有鬼宅的气氛。”
谢深玄自然顺着裴麟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进诸府后的一条长廊,路面的青砖似乎是方才换了€€一半,那花色太新,同一旁颇为古旧的地面完全€€不同,显得格外突兀,他不由便觉惊讶,想着齐叔腿脚不便,这地方总不会是诸野自己修的吧,一面转眸看裴麟踏入院中,他却一顿,忽而想起这好像是自己上回深夜来诸府时险些绊着摔倒的地方。
谢深玄站在原处,只犹豫了€€片刻,便丢下€€正在院中的枯草丛中寻觅鬼宅气息的裴麟,转而朝着那廊下€€走€€去,自那次他来诸府,不过才过去了€€几日,他自然是记得极为清楚的,他顺着长廊朝内走€€去,看着地面上的原先€€残缺不全€€的石砖均已被尽数替换,哪怕那修补地砖的手法看起来显然并不怎么专业,看上去不太美观,可路面却平整异常,哪怕闭着眼睛在此€€处走€€一遭,都不可能会绊倒。
谢深玄沉默垂首看着地面的石砖,似乎朝前走€€了€€许久,忽而听见吱呀声响,他吓了€€一跳,惊慌抬首,却见他已走€€到了€€诸野的房间外,诸野正一手整着领口朝外推门出来。
二人对上目光,显是都吓了€€一跳,诸野匆忙将手放下€€,同谢深玄微微颔首,谢深玄也有些紧张,低声说;“我……随便逛逛,不想就逛到了€€此€€处……”
他的目光却已落在了€€诸野身上,方才他让诸野去换身常服,原是希望诸野多少€€能穿得随意点儿,有些外出游玩的样子,可诸野如今是换了€€常服没错,那衣服颜色深黑,收袖束腰,上头不见半点多余赘饰,同他平日所穿的官服相比,反倒更显严肃了€€几分€€,莫说不像是去踏青游玩,这衣服说是要穿去寻仇杀人也并不为过。
可谢深玄移不开目光,他觉得这深色实在太衬诸野,而既是劲装,诸野又踏了€€乌色的胡靴,越发显得腰细腿长,落在谢深玄眼中,只觉京中那么多武官加在一块,只怕都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身姿。
诸野觉得谢深玄正皱眉盯着他,不由问:“谢大人?”
谢深玄猛地收回目光,隐约还觉得有些面热,仓促寻了€€个借口,道:“诸大人,您穿得未免也太严肃了€€。”
诸野:“……”
谢深玄:“您难道就没其他颜色的衣服了€€吗?”
诸野摇头。
谢深玄后头的话,便再没有一句能够说得出来的了€€,他不可思议般看着诸野,只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极稀奇的话,若他记得没有错,以往诸野还住在谢府内时,他们的衣物多由府中负责采买布料,再寻裁缝裁制,而诸野对此€€事颇不在意,大多是由谢深玄或者老夫人代为挑选,那时候他的衣服款式总还不至于如此€€贫瘠,可到了€€今日……
谢深玄皱起眉,小声说:“啊?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家中衣柜打开,只有款式相同的黑色衣服吧?”
诸野:“……”
不知为何,谢深玄分€€明€€感觉诸野似乎稍稍朝房门处挪了€€些位置,好挡住他那房间入口,一副不希望谢深玄入内得模样,令谢深玄心中莫名便有了€€古怪的想法。
诸野的衣箱……怕是真的只有清一色同款式的衣服。
他欲言又止,心中总觉得诸野自离了€€谢家之€€后,过得都是令人难以言说的苦日子,他很想将此€€事补偿回来,可却又不知应当€€从何处入手,贸然给诸野买衣服总不行,可总不能叫他事事理智,他多看诸野那身黑衣一眼,便忍不住要说:“诸大人,您若是不会挑衣服,下€€回我府中裁衣,我可以帮你€€看看。”
说这话时,他刻意板着脸,像是只是为他不擅此€€事的邻居热心提个主意,说完后他便恨不得立即转身要离开,诸野默声不言,未曾回答他方才的话语,只是快步跟上他的脚步,同他一道到外院去寻裴麟和赵玉光所在。
这两人竟然还在那荒草丛生的院中玩闹,裴麟虽对这“鬼宅”很失望,可这么大荒芜而破具恐怖意味的花园庭院,倒是令他起了€€不少€€兴趣,谢深玄看时间还早,便坐在廊下€€,等着裴麟对这院子失去兴趣。
诸野站在他身侧,他二人之€€间毫无言语,总令谢深玄莫名局促,他只能没话找话,盯着院中看了€€片刻,讪讪侧目去问诸野:“诸大人,裴麟说您这房子是鬼宅,您不生气吗?”
诸野摇头。
“其实……此€€处也不那么像是鬼宅。”谢深玄轻声说,“大概只是人少€€,又年久失修,看起来才有些唬人,若是能多些人气,或是好好将这宅邸修上一遍,想来便能好上不€€€€”
他自己顿住话语,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心中多有不安,莫名觉得自己这番话语,倒像是在暗示诸野,自己能够帮他修缮宅邸,又觉得自己这像是告诉诸野,他们谢府人多,他能多找些人过来为诸府填充人气,他虽心中极想如此€€,但却又不愿提及,只能仓促绕过,含混嘟哝了€€一句:“这么大房子,只有两个人,活该人家觉得你€€家是鬼宅。”
他前后两句话矛盾,诸野却也只能苦笑,大概是见多了€€谢深玄这般胡言乱语的时刻,他未曾多想,只是解释:“我平日毕竟不在此€€处居住。”
谢深玄:“这不是人少€€的借口吧?”
诸野又说:“玄影卫公务特殊,若是人多,兴许会泄密。”
谢深玄非要抬杠:“你€€都不在此€€处居住了€€,难道还怕泄密?”
诸野:“我对园艺花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