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倒被他吓了一跳,只能讶然看向高伯。
“夫人早就说€€了,让我们在京中时,多照顾少爷您与诸大€€人一些。”高伯毫不犹豫说€€道,“买几件衣服怎么€€了?诸大€€人您若是不愿意€€,那€€得去€€和夫人抱怨。”
他这借口找得好,谢深玄很喜欢,于是谢深玄便也顺着高伯的话语,毫不犹豫说€€道:“对,你要是不高兴,自己写信同我母亲说€€去€€。”
诸野:“……”
谢深玄看诸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毫不犹豫又补上一句:“你要是想给我钱,也干脆一并写信寄给我母亲吧。”
诸野忍不住反驳:“你这是在诡辩,分明是你为我花钱买了那€€些衣物……”
“我人虽在京中,可零用却多是母亲给我的。”谢深玄毫不犹豫说€€道,“给你买衣服的钱,是从那€€些零用中抽出来的。”
诸野:“……”
“我可不敢去€€同我母亲计较。”谢深玄微微挑眉,“你要不高兴,自己去€€同我母亲说€€去€€。”
诸野:“……”
可谢深玄知道,诸野并不敢同他母亲计较这种事,他家中几人,诸野最怕也最为尊敬的应当就是他母亲,他见诸野终于闭了嘴,似乎在旁苦苦沉思究竟还能如何反驳,谢深玄这才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瞥了身边的高伯一眼€€,故意€€道:“正好,高伯,我有些事要寻你€€€€前几日€€我看了府中的账目,好像有些不对。”
高伯一怔,倒还有些莫名,这谢府内的账目,他们大€€多是送回江州去€€给谢慎过目的,谢深玄平日€€根本不曾理会过这等€€小€€事,这账他半年能想起来看一回就算不错了,如今忽而提及,显然是有什么€€事要避开诸野同他说€€,高伯虽不知谢深玄究竟想做些什么€€,可却还是点€€了头,道:“少爷,此事咱们还是到账房去€€说€€吧。”
他请谢深玄离开此处,避开诸野,谢深玄自然巴不得如此,毫不犹豫便转了身,心虚得甚至不曾同诸野告别,先与高伯朝账房的方向溜了几步,等€€走到诸野听不着他二人交谈的地€€方,方才顿住脚步,清一清嗓子,唤:“高伯,那€€账房的账……”
高伯接口说€€道:“少爷您绝不会去€€看。”
“我只是有些问题。”谢深玄尴尬笑了笑,道,“若……若是旧伤阴雨天时疼痛,应当如何才能缓解?”
他自己全无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毕竟他未曾受过几次伤,便只能去€€问高伯,为诸野想些缓解伤处疼痛的法子来。
可此事他又不好当着诸野的面说€€,若是如此,未免太令他觉得羞赧,他今日€€已为诸野做了那€€么€€多事……他多少还是要些面子的。
可不想高伯却误会了谢深玄的意€€思,他听谢深玄说€€旧伤疼痛,首先想到的便是谢深玄在年初时受的那€€伤,虽说€€如今伤处应当已经愈合,可当初贺长松也说€€过,这伤处太深,兴许会留旧伤,高伯登时便有些紧张,恨不得凑上前去€€问谢深玄可有何处不适,又道:“少爷,若是您觉得不舒服,咱们还是先请大€€夫过来吧。”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外头的郎中可比不得贺长松靠谱,如今也快到下值的时候了,他便又说€€:“待会儿表少爷回来后,让他也来看看。”
谢深玄尴尬说€€:“不是我的伤……”
“您若是不舒服,可千万不要瞒着。”高伯蹙眉道,“那€€时那€€伤口那€€么€€深,本就容易留下问题。”
谢深玄只好再直接一些,道:“是诸野。”
高伯噎着了片刻,有些讶然微微睁眼€€,而后面上竟又带上了方才那€€灿烂笑意€€,乐呵呵说€€:“哦!原来是诸大€€人啊!”
谢深玄:“……”
看高伯的神€€色,他怎么€€好像还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事情。
“若是诸大€€人的旧伤,那€€时日€€已久,却仍还觉得不适,无论针灸吃药,大€€约都已没什么€€用处了。”高伯想了想,说€€,“热敷多少能缓解一些,有些膏药或许也有效用,少爷若是需要,我现在便令人去€€准备。”
谢深玄松了口气,微微颔首,让高伯早去€€准备,此事了结,他本该回去€€找诸野了,可他又怕高伯令人拿来热水与什么€€巾帕时,他正在诸野身边,反而要令他觉得尴尬,反正他今日€€回府的借口是他觉得冷,那€€便不如直接回屋去€€换身衣服,若要同诸野见面,都等€€高伯为诸野送完东西再说€€。
他朝自己屋中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诸野脱下给他的外袍,他总该将这衣服还给诸野,反正高伯正要带人去€€寻诸野,他便干脆在此处将那€€披着的外衣脱了下来,交到高伯手中,道:“这是诸野的衣物。”
高伯的神€€色稍稍变了变,面上那€€笑意€€,好像更深了一些。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将这衣服交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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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野难得有几日€€不用去€€玄影卫的休假,此事对他而言极为稀奇,因而他待在谢府内时,竟觉得自己有些无事可做。
谢深玄同高伯离开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诸野也不知谢深玄究竟去€€了何处,他没有去€€寻找谢深玄的借口,因而也只能坐在这几日€€高伯暂为他准备的那€€间屋子里发呆,如此怔怔坐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找些事情来做,譬如磨一磨刀,再譬如练一练刀,哪怕是拔出刀看一看,都比在此处空坐要强。
可他方将自己的长刀抽出放在桌上,外头却已传来了脚步声响,似是有好几人一齐朝着此处来了,他不知是出了何事,只得收了佩刀站起身,还未来得及朝门边走,便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诸大€€人。”高伯在外唤他,“您在里面吗?”
诸野立即过去€€开了门,他住在谢府时,除了谢深玄外,并无人敢来叨扰他,就算府内仆役偶尔来访,那€€大€€约也是为了来替谢深玄传话的,他自然觉得是谢深玄有事要寻他,可这房门一开,他还未曾来得及开口询问,高伯已将一件衣服递了过来,笑吟吟道:“诸大€€人,少爷令我将衣服送过来。”
诸野张了张唇,很想问一问谢深玄为何不自己来此处,可他还未将此事说€€出口,高伯却又朝后让了些许位置,有几名谢府内的散役端着热水白巾与药膏入内,倒令诸野更觉莫名,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这也是少爷的吩咐。”高伯乐呵呵说€€道,“少爷听闻诸大€€人您身有旧伤,担忧今日€€阴雨,您身上或许会有不适。”
诸野:“……”
他憋了许久,眼€€看着那€€几名散役将东西放下离开,他还捧着手中的衣物怔怔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他呢?”
“少爷的性子嘛。”高伯笑了笑,说€€,“您应当是清楚的。”
诸野:“……”
诸野不清楚。
他觉得自己总是摸不清谢深玄究竟在想些什么€€,若他能够窥探人心,便也不必日€€日€€这般猜测,他总觉得谢深玄对他忽远忽近,以至他到如今还有些摸不清谢深玄心中的想法。
高伯已离开了,一面还贴心为他带上了房门,而诸野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手中那€€件外袍。
这衣服谢深玄穿过,虽谢深玄并未穿上多久,可他克制许久,还是忍不住将那€€衣服拿了起来,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口气。
他知道谢深玄有将衣物熏香的习惯,偶尔也会在身上佩带香囊,因而谢深玄的衣物上总会有股极为清淡的香味,只不过近来谢深玄抱病,那€€衣上只余几分药味,他似乎连香囊也不佩了,诸野自然只能猜测大€€约是病中不适,他难以在此事上分心。
可将这衣物凑近鼻尖时,他却又分明嗅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
同谢深玄平日€€所服的药不同,这气味有些熟悉,诸野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好像是那€€日€€他从太医院中讨要来那€€安神€€的香囊。
他那€€时在太医院配制香囊时,特€€意€€请太医为他仔细调配过,他知道谢深玄不怎么€€喜欢药味,便尽力将那€€药味掩去€€,可他也不知谢深玄究竟会不会愿意€€佩带此物,或者说€€他自送出这香囊起,便不曾奢望谢深玄会将它带在身边。
而这几日€€同谢深玄相处,虽有不少靠得极近的时候,可那€€时他大€€多心中紧张,恨不得屏息凝神€€,自然不敢用力去€€嗅谢深玄身上的气味,如今终于有所觉察,只觉得掩不住自己面上笑意€€,他知道自己在犯傻,此事听起来便是傻透了,可他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反正屋中没有其他人,他便将那€€衣物凑得更近了一些,仅仅只是抵在鼻尖,便觉得心跳急促。
他再看向桌案上那€€特€€意€€为他备下用于热敷旧伤之处的巾帕与膏药,唇边不由更现出几分笑意€€。
他明日€€清晨就该去€€寻赵瑜明,问清他究竟该如何找些理由,好为谢深玄多送几份生辰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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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谢深玄这一日€€,过得并不怎么€€安宁。
高伯为诸野送去€€药膏等€€物后,他便有些止不住焦心,总觉得此事他做得似乎不太对,如今他好像并无与诸野这般亲密的立场,可他却实€€在忍不住如此,于是待高伯回来同他复命时,他便又忍不住同高伯提起了另一件事€€€€他想要高伯再去€€找几只猫。
此事可比什么€€旧伤要令高伯震惊,他知晓谢深玄怕猫怕狗,因而谢府内是绝不许养这些东西的,以免谢深玄偶然撞见后惊惧,可今日€€谢深玄倒自己主动提及要他们去€€寻此物,此事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而谢深玄所有超乎常理的举动……都只会和诸野有关系。
高伯先应下此事,而后便不由笑吟吟打趣,问:“少爷,您不怕猫了?”
谢深玄生硬说€€道:“……多看一看,大€€概便能克服了。”
高伯忍不住笑:“还有这种说€€法?”
“其实€€多看几眼€€,倒还挺有意€€思。”谢深玄想了想,又小€€声嘟囔道,“狗……狗就算了,谁喜欢都不行。”
高伯露出笑来:“那€€我去€€给少爷寻几只奶猫?”
谢深玄依旧板着脸,小€€声道:“什么€€猫都行。”
反正他又不怎么€€喜欢这东西,他只是为诸野找的,诸野看起来好像什么€€猫都喜欢,那€€高伯无论为他们找来什么€€猫都没有问题。
等€€高伯领命离开后,谢深玄还留在屋中,一直待到有人来唤他出去€€用些晚膳,他才故意€€沉着脸色从此处离开,装作一副并不如何期待同诸野见面的模样€€,到了偏厅之中用膳。
贺长松早下值在此处等€€着了,他一如既往不怎么€€打算在诸野面前说€€话,而因为他在场,谢深玄也并未与诸野过多交谈,三人沉默吃完了饭,贺长松瞟了谢深玄一眼€€,还是忍不住溜到他身边,小€€声说€€:“我听说€€你今日€€去€€了瑞云坊……”
谢深玄神€€色不变,理直气壮说€€:“今日€€看诸大€€人平日€€并无多余衣物,便去€€给他挑了一些。”
可他的耳根微微泛红,显然因为贺长松忽然提及此事而有些赧然,贺长松偏偏还要再强调一句,道:“只是一些?”
谢深玄:“……就只是一些。”
贺长松:“我看你自己一季都买不了那€€么€€多衣物,这一些未免也太多了。”
谢深玄更是心虚:“有……有吗?”
贺长松无奈将声音压得更低,还瞥了一眼€€诸野,确保诸野未曾听见他们交谈,这才低声同谢深玄再开了口。
“深玄,你想过吗?”贺长松问,“你这般胡闹,倒显得诸大€€人像是个吃软饭的。”
谢深玄:“……”
第136章 备礼
谢深玄面上噌地窜起一抹红, 他还猛地扭头看向贺长松,连压着声音都顾不得了,惊慌道:“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贺长松:“呃……”
诸野蹙眉朝他们看来, 谢深玄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般大声说话,他便€€又压下声音, 极为生€€硬为此事辩解:“好友之间, 也……也很€€正常!”
贺长松:“……正常吗?”
“再说了, 他这么多年没€€怎么买过衣服。”谢深玄理直气壮说道,“也只是将这些年该买的衣物都补上罢了。”
“你€€还是希望此事不要外传吧。”贺长松叹了口气,“天下所有人都只会同我是一个想€€法。”
谢深玄:“你€€们心里太脏!”
贺长松:“是是是。”
谢深玄:“怎么看什么都不干净!”
贺长松:“对对对。”
可他摆明了一副敷衍神色, 显然€€只是胡乱应对谢深玄几句话罢了,他越是如此, 谢深玄面上泛红便€€更甚,令贺长松觉得, 自己若是再逗上他几句, 谢深玄今日大概便€€要开始对他发疯了。
诸野前后€€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见贺长松笑了数声离去后€€,谢深玄忽地抬眸看他一眼,那神色冷淡,令他捉摸不透,而后€€谢深玄便€€也毫不犹豫自此处离开了,可他又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更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追问, 在原处呆怔坐了片刻,方下定决心, 决定起身€€去追谢深玄。
可小宋正朝此处而来,见着诸野要出门, 他方无€€奈拦住诸野,道:“诸大人,少爷说他已经睡了。”
诸野一怔:“现在……睡了?”
这才刚吃完饭,天色还未全黑,谢深玄怎么就睡了?
“睡不睡不知道,可一定是不怎么想€€要见到您的。”小宋压低声音,问,“您又说错什么话了?”
诸野:“啊?”
小宋:“总该有些理由吧?”
诸野:“……我不知道啊?”
小宋:“……”
小宋再度露出那恨铁不成钢般的眼神,重重叹了口气。
于是诸野这一夜都过得有些忐忑,第二日他醒得极早,天色还未亮起,这是该上朝时要起身€€的时间,他猜想€€谢深玄应该还未起身€€,那他还有空闲,正好趁着这时候,赶紧溜去赵府,将赵瑜明逮出来,先问问他自己究竟要送谢深玄些什么礼物,才能换来谢深玄开心。
他心中焦急,自然€€步履匆匆,很€€快便€€赶到了赵府,赵瑜明方起身€€吃饭,不知诸野为何来此,只是惯常在面上带着笑,道:“诸大人今日不是休假吗?怎么起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