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国近几年虽然在大祁边界蠢蠢欲动,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太过放肆,不过暗地里却不少,炎国擅长制作和使用暗器,蛰伏仿佛是他们的刻在骨子里的天分,不知道暗门派了多少眼线在祁国,扎根有多深。
祁国和炎国虽然不如辽国那么交好,但是该有的接待并不比辽国差,炎国带的礼物也不必辽国少。
他们都知道,未来与他们交锋的,是今日成人礼的那位,自然要做足礼数,顺便试探,所以来的人,也是炎国的重量级人物,炎国太子的弟弟,炎津。
炎津沿着祁国边境一路到了紫禁城,几乎没有看到生存困难的人家,百姓安居乐业,只要不终日懒散度日,就能有口饭吃,闲来打猎砍柴钓鱼攒点钱,还能给妻子买跟素簪子,银镯子,妇女绣点帕子,种点野菜和瓜果,也能攒钱给丈夫裁身新衣。
这是祁国大多数人家的现状,而炎国没有祁国肥沃的土地,也没有辽国广阔的草原养殖动物,炎国是贫瘠的。
他在炎国的边境看到很多过着食不饱腹日子的村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村庄。
他生在皇室,平时这些也传不到他耳朵里和眼睛里,直到跨越千里,坐在马车上走走停停,他才发现两国之间的差距。
一路走来,太子成人礼,但凡有点钱的人家,小到一个村庄,大到整个紫禁城,都自发在房梁上挂上红绸,点上红灯笼,表达对太子祝福,这是在炎国从没有过的声望。
他想见见这个太子,也想见见把祁国治理的那么好的皇帝。
而万众瞩目的祁思言则瘫在床上,在裴煜面前毫无形象地滚来滚去:“裴煜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不想吃饭,困死了。”
不像刚刚恢复前世记忆那般有帝皇威严了,反而随着这几天的纵容越活越回去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肆意的人,只是终于泄去了一身的仇恨。
春风双手提满了衣服,满眼无措:“殿下,晚宴时辰快到了。”
见祁思言喊自己名字,一副恃宠而骄的得瑟样,他伸手:“我来吧。”
原本在春风手中的衣服被他拿了过去。
春风手上一空,神色不变,只是手指轻颤了一下,识趣地把空间让给了裴煜,走出去,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还不起来换衣服。”裴煜垂眸望着他:“想被皇上骂吗?”
“我今天就睡了两个时辰。”祁思言挣扎着爬起来,但是柔软的床仿佛长了绳子,把他死死的捆住,他哭丧着脸:“我记得,我前世没那么累啊。”
当然没那么累。
那时候祁思言即使就睡了两个小时,依然兴致勃勃地试衣服,不浪费见到江清越的任何一个机会。
裴煜面无表情地望着把自己用被子裹成蚕蛹的祁思言,然后掀开被子,把蚕宝宝从被子里放出来,认命的给他穿衣服。
前世那身衣服被他扔在地上。
祁思言靠在裴煜肩膀上,闭着眼睛听裴煜说伸手,伸脚,闻着他身上的如冬雪般的冷调气息,精神了些。
他头上束着镶嵌金边白底的发冠,穿着一件红色的印花锦袍,红色不是土气的深红,而是张扬的,宛如烈阳般的大红色,束腰的腰封是黑色的,给祁思言系腰封的时候,祁思言趁机抱住裴煜,两人只是浅浅的对视一眼。
祁思言双目微弯,笑的像只狐狸。
裴煜缓缓俯身低头。
两个人短暂地接了一个吻。
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贴近,两个人相互蹭了蹭,像是克制不住后,给自己的一点点奖励和甜头。
祁思言的腰很细,少年模样,红色的衣袍显出他肆意,霸道,矜贵的本质,但是这张明艳绝色的脸,又让他有这样撒泼的资本。
“清醒了?自己穿鞋。”
祁思言红着一张脸,装傻充愣:“还没清醒,我不会穿鞋子了。”
裴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蹲下身,给他穿好黑色的鹿皮靴子
祁思言的脚踝很细,两只手兜个圈都绰绰有余,脚踝后面的凸起带着不可明喻的性感,黑色的长靴紧贴着修长的小腿,令人联想到抓住这处脚踝,桎梏住后把人轻松拽过来的场面。
裴煜不动声色的侧身,倘若让祁思言看到他就这么毫无声息,毫无形象,毫无征兆地动了情,不知道会怎么调笑他。
春风等了一会,要跟随伺候的明月等侍女下人十五人恭恭敬敬地等在春风后面。
直到祁思言开门。
“我们走吧,父皇派人来接我们的轿辇来了吗?”祁思言看见这么多人,想到自己要裴煜帮忙换衣服还撒娇,语气平静的有些刻意。
“刚来,见您在换衣服,在门口候着。”春风脸色并无异样。
祁思言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说话时的严肃,点点头:“出发吧。”
“国师呢?不一起吗?”
“他……”祁思言有些疑惑地望着禁闭的房门道:“他说要等一会再去,让我先去。”
其实现在离晚宴开始还要一个时辰左右,不过身为主角,必须比其他人先去,招待时臣的宫宴比一般宫宴要正式却也更放松,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官员才有资格参加,开席前还有各种瓜果糕点供应随便吃,伺候的侍女都留心着,怎么吃盘子都不会空,不用担心饿肚子。
祁思言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到了,旁边的云贵妃,仪妃等等嫔妃都已经到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也到了,双方正在笑着闲聊,被皇帝养出一身肥膘的狐狸趴在他旁边,乍一看,祁思言差点以为他父皇养了一只长白毛的猪。
“儿臣拜见父皇。”
当着众人的面,祁思言的礼数很全。
“快些起来,这几日都算你生辰,你只要负责高兴就行,上来坐。”皇帝指了指他的位子。
皇帝,太子,皇后和太后是坐在楼梯上面的主位的,只是没有皇后和太后,高高的主位上就只做了两个人,略显空旷。
“父皇,我旁边那个位子是?”祁思言喝了口水,皱眉望着自己旁边稍矮一点的座位,这距离挨得太近了,只有太子妃才会这么近,父皇不会不知道,难道父皇是想暗示他可以留意太子妃了?还是想搭桥牵线?
他悄悄往下看,想看看来的人哪个妃子带了侄女或者表妹。
“裴煜的。”皇帝似笑非笑地道。
祁思言顿时思绪全乱,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父皇……”祁思言弱弱地道:“您……”什么意思?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以城池为嫁
大殿中虽然气氛热闹,臣妇和妃嫔说笑,大臣和将军寒暄品酒,但是他们的余光却总是放在主位上的两人身上,时刻观察着两人的气氛,倘若两人有什么不对劲,好及时岔开话题。
底下的仪妃见祁思言神色不对,便及时开口道:“太子殿下今日这身衣服,不知道是宫中哪位绣娘所做,臣妾觉得衣面纹理甚是不错。”
祁思言脑子里全是裴煜,答非所问:“这件衣服是国师给孤挑的。”
“国师与太子倒是亲密。”云贵妃掩唇,笑容得体却不达眼底地说笑:“听闻皇上现在去找国师,都不去国师府,直接去东宫了。”
这话说的,像是祁思言与裴煜的关系,连皇上都比过去了。
祁思言拧眉:“国师府在后山,国师是孤的老师,孤不日就要正式入朝,为了照顾孤的课业,国师才暂居东宫。”
皇上呵呵一笑:“太子从小身体不好,朕将他送去国师府养大,国师与太子亲近朕喜闻乐见。”
太子从小为什么身体不好,还不是云家明里暗里害祁思言,让他不得不把祁思言给国师。
话中的意思,云贵妃也听了出来,她脸色一白,没再接话,笑道:“皇上说的是。”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人。
那人难得没有一身白衣,而是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衣裳没有半点装饰,连腰封也是素的,衣角随着他的走动的翻飞,清冷俊美,飘逸出尘。
皇帝招招手。
“裴煜。”
他指指祁思言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祁思言脊背僵直,在所有人把目光放在裴煜身上的时候,故作不在意的挪开,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旁边位置的特殊。
裴煜冷淡的神色微微一顿,似乎没有料想到自己的位置。
他点点头:“好。”
从他走进的这一刻,再到他面色淡然的坐到祁思言身边,没有一人说话。
直到皇帝轻轻一撇,才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继续说笑。
祁思言能感觉到身旁人炙热的体温和独特的冷调气息,屁股挪了挪,离裴煜远了些,他偏头,得体的淡笑,很不熟地道:“国师大人。”
裴煜:“……”
他点点头:“不知道的以为太子殿下和本国师是第一次见面。”
“别装了,这宫里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了朕。”皇帝轻轻咳了声,大殿上的人便极有眼色的把看向主位的目光全部收回。
皇帝压低声音对祁思言道:“朕以前见不得你好男风,但在你任性妄为,大肆追求江清越之际,朕便已经说服了自己,如今你眼疾已好,喜欢裴煜,朕也放心了。”
裴煜和祁思言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当时他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裴煜从小把祁思言拉扯养大,这怎么下得去手?
但他仔细思索,裴煜来的时候,正巧是皇后有孕的那段日子,如今祁思言已经十六,裴煜却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般无二,甚至姿容更甚,十六年不长,但是也绝非短暂,不可能脸上半分皱纹也无,这老妖怪也不知道比祁思言大了多少。
刚刚得知的时候,皇帝可谓是愁白了半边头发,想过私下找裴煜说你不知道你现在多大了,你可是大了祁思言整整16岁,而且你为什么不显老相,如果你是什么妖怪恶鬼就放过我儿子吧,他无福消受与你这段感情。
后来他做了个很清晰的梦,梦里,他看到裴煜以杀证道,裹挟着一身金色的光芒飞入上界。
这个梦真实,清晰的让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祁思言瞪大眼睛:“孩儿何时得过眼疾?”
裴煜朝着皇帝轻轻举杯,抬眸看向皇帝,他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您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见裴煜当真料事如神,皇帝悬着的心全然放下,也朝着裴煜回了一杯酒,对祁思言道:“你以前喜欢江清越的时候,可不就是眼疾严重。”
如此,日后他下去见他为了平衡朝政而娶,被当成靶子早逝妻子,祁思言的素未见面的娘亲,也有脸赔罪了。
“南疆使团到。”
“炎国使团到。”
“辽国使团到。”
……
三个使团像是商量好了般,都在宴席开始前的半刻钟到了。
辽国太子苏和巴特带着辽国使团在最前面。
炎国皇子,太子的弟弟炎津带着炎国使团,走在第二。
独孤御和独孤灵儿带着南疆使团排在最后。
这是国力默认的前后顺序。
皇上站起身,示意他们免礼平身。
“今日只是一场普通晚宴,大家不必拘束,不知大家在祁国可还习惯?”
“非常好。”
“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祁思言望向苏和巴特,见到昔日旧友,眼神晶亮。
上辈子,江清越打仗轻敌被围城,只有这位旧友,不计任何回报的给了他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