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原主在这,说不定还真会因为谢元霞这番话而跟她冰释前嫌,可惜原主死了,现在在这里的是谢恒。
谢元霞的心思,谢恒不说全部看的清楚,也能猜中个七七八八。这谢府的嫡小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谢恒无意跟谢元霞多纠缠,留下一句“二姐姐说的是”便越过两人离开了。
谢元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谢元霞:“二姐姐为何给他好脸色?咱们不是说好过来就是要好好羞辱他一番的吗?”
“我原是想羞辱他,但你看看他那牙尖嘴利的模样,你说一句他能顶你三句,这么下来咱们说得再多又能讨着多少便宜!又何必上赶着让他气?”
谢元馨气得直跺脚:“这个小杂种!我要告诉母亲去!让母亲收拾他!”
“你可省省吧!”谢元霞一把拉住谢元馨,“你以为他为何敢这般态度?就是笃定即使我们向母亲告状,母亲去找爹爹,爹爹也不会相信他真对我们无礼,你可别忘了他在爹爹和祖母面前多会扮乖装巧!而且现在他得势,祖母看重,咱们要真告到爹爹那去,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母亲先前本就惹了祖母生气,头些日子为了跟万姨娘赌气帮衬谢恒才稍微扭转了祖母和父亲的印象,得了些好话,要是再因为我们告状闹到父亲面前,可还能有母亲的好?”
谢元馨一下子就蔫了,只觉得心头溢满了委屈,“那、那我们就只能白白受这气了?”
“这只是暂时的,”谢元霞拍拍谢元馨的手,“咱们毕竟是嫡出,那谢恒在我们面前终究矮上一头,像刚刚那般也不过就是逞些口舌之快罢了!等春闱之后,兄长定能压住谢恒一头,到时候你在去找谢恒的茬,爹爹和祖母也会看在兄长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谢元霞这样宽慰一番,谢元馨总算又来了精神,“说得对,且看春闱后吧!就先让他多得意几日!”
谢元霞转头,掩去嘴角算计的笑。
第二十八章 选择的余地
晚上谢恒在谢老夫人那用膳,除了老夫人和谢长青外没有旁人在,谢长青也没说些不着调的话惹谢恒生气,这一顿饭吃得还算舒坦,就是为了扮演孝子贤孙得时不时地给老夫人夹菜,还得稍微照顾到谢长青,有点累,到底不如在自己院子里吃。这种“体面”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饭后谢老夫人也没有长留谢恒,只是让谢恒抽空去看看萧氏。
谢老夫人对萧氏那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但毕竟萧氏是谢恒的生母,现在谢恒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若是一直不理会萧氏,传出不孝的名声可不好。谢老夫人虽然乐见谢恒跟萧氏不亲近,但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不能让人拿到错处。
谢恒本来就处在跟谢长青相对无言的尴尬中,一听老夫人的话就赶紧出去了。
前往萧氏院子的路上,谢恒的心一点点冰冷起来。
他想起之前跟白雪了解到的情况,心中多少明白萧氏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当初萧氏会嫁给谢长青,其实基本算得上是被卖过来的,而萧氏的父母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据说是捡来的。谢长青当初对萧氏一见钟情,为了尽早纳萧氏进门,就只是草草调查了一下萧家的情况,只知道是乡间农户,而且萧氏十来岁时就失忆了。家中人口简单,除了父母之外就只有一个弱智兄长。
谢长青给了萧家一百两银子当做彩礼,萧家没给一分钱嫁妆,所以说是嫁女儿倒不如说是卖女儿。萧家人拿了一百两银子之后就离开了,此后再没出现过。
萧氏在萧家的日子过得不如意,家里的活儿都是她干不说,饭还吃不饱,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想被卖给别人做妾!
即便萧氏失忆,可她后来断断续续想起来自己似乎是被拐卖的!再想到萧家夫妻对她的态度,原本分明是想让她给用他们那个傻儿子做媳妇的,根本不是什么捡来做兄妹,不过是看中了谢家的钱财才改变了说辞,就将她给卖给了谢长青!
萧氏想起这些来时已经是谢长青的妾室,说什么都晚了!
但萧氏怎么也不愿意就此认命,她始终觉得宁做蓬户妻,不为高门妾,一心想着或许有朝一日她能离开谢府找到自己的家人,之后重新来过。
可萧氏没等到离开谢府的那一天,就先怀有了身孕。
关于萧氏可能是被拐卖到萧家的事,是萧氏刚刚恢复些许记忆时因情绪不稳自言自语才被四处飞的白雪听到,其他基本就是谢恒连着原主记忆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
生下谢恒后,萧氏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就算她还能找回家人,家人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她吧?哪怕蓬门草户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子为正妻!她的一生彻底完了!
所以这么看来,萧氏这样厌恶自己的儿子多半就是迁怒,她心有期待却无无力改变,最后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在原主的出生上,觉得是原主的存在断了她的念想。
谢恒同情萧氏被拐卖,可原主何其无辜?要被生母迁怒被生父不喜?最后到死都未享受过一日父母之爱!
最可怜的不是原主吗?若是有选择的余地,原主也不会愿意成为谢长青和萧氏的儿子!
站在萧氏院门口,谢恒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之后才进去。
第二十九章 无关
这会已是入夜,萧氏的小院中花花草草秋意正浓。
院中摆着矮几和小木凳,旁边的小火炉上滚着水,桌上还有刚刚泡好的茶。
萧氏一身月白的衣裳,发髻微微松散,姣好的面容不施粉黛,坐在院中饮茶赏月,确是极美的画面,如果忽略她在看到谢恒到来时那陡然变得冷漠刻薄的眼神。
“你又来做什么?”
谢恒没在意萧氏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今日秋闱放榜,我榜上第六,祖母说让我过来看看你。”
萧氏冷笑,“怎的,还要我夸你不成?”
谢恒十分平静:“无论我取得什么成绩都与你无关,你未尽一天教养之责,视我如灾星祸水,我不需你夸赞认同,也不必对你心怀感恩。若不是祖母顾忌我的名声让我过来看看你,我亦不想踏进这个院子。但我既然来了,那就要告诉你,不只是这次秋闱,我的未来都跟你没有一丝一毫关系。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话,从前的谢恒已经死了,现在的谢恒与你无关。而不论你如何厌我弃我巴不得我没个好下场,日后的我也只会前途无量。”
谢恒转身离开,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跟这个女人多说。看着还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就愚蠢到了这个地步?明明怜花惜月,对唯一的儿子却这般冷血。
谢恒念着萧氏对原主的一点血脉之情,只要萧氏不作妖,他终究会奉养终老,只是更多的就恕他做不到了。
这一晚谢恒做了整宿的梦,梦中跟他有着一样脸庞的人不是他,而是原主。所有的场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主真实凄惨的生活,一部分是原主想象的母慈子孝的画面。
由身到心艰难困苦的现实生活和想象中的家庭美满母慈父爱不断形成鲜明对比,让从梦中惊醒的谢恒好长时间都还感觉到两种极端心情的不断拉扯,睡了一觉反而心力交瘁,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早上石竹进来给谢恒打水洗漱,瞧见自家公子脸色苍白的模样吓了一跳,“公子这是怎么了?我去给公子找大夫!”
“不必,”谢恒赶紧叫住石竹,以他现在在府中受关注的程度,找大夫入府来看动静肯定不小,到时候老夫人肯定要派人过来关怀,谢长青和周氏也得做做样子,他可懒得应付,“还是我自己去出去看大夫吧,应该就是昨晚睡觉稍微着了凉,不碍事。”
石竹深知现在的公子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敢多言,便只是跟在公子身后,生怕公子走着走着就倒了,自己也能及时将人扶住。
谢恒没在谢府附近找大夫,去了稍远一些杏林街,这条街上医馆、药铺扎堆,大多数医馆的医术都还尚可,也是同行竞争激烈,自然就便宜了患者。
凑巧,谢恒一脚踏进某家医馆就见到了认识的人。
“陆公子,胡公子?真是巧了,你们也来看大夫?”
坐在长凳上排队的两人正是陆潇和胡靖。
也不是谢恒眼神好一进来就看到他们俩,而是在满屋子面容憔悴的病人的衬托下,红光满面的两人实在太过打眼。
第三十章 讨价还价
陆潇两人也立即起身跟谢恒打招呼。
“谢公子,缘分啊,这都能碰上。”
“谢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谢恒:“大概是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受了凉,一早起来就有点头疼了,也不是大问题,就自己过来瞧瞧,你们二位是……”
陆潇和胡靖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俩身体好得很,一点病痛都没有,实在是这些天被将军给他们请的算账先生给折腾得怕了,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各种各样的数字,看什么都像数字,吃饭的时候盘子碗里不是饭菜,也是数字,再这么下去他们都要崩溃了,便只能装病,先生这才让他们休息一天出来看大夫。
做戏做全套,两人怕被将军看出来是假装的,这才一道来医馆。
这会谢恒问起来,看着对方“真诚”的目光,他们就觉得骗人是不好的,便如实交代了。
谢恒笑起来,“原来如此,都说术业有专攻,二位就是擅长领兵作战,于数字上实在难以贯通也并非不能理解。”
陆、胡两人为谢恒能这样站在他们的角度着想而十分感动。
谢恒话锋一转:“当然,将军让你们学习算数也是为你们好,别看在战场上好像除了敌我人数、伤亡人数和粮草军饷之外似乎就没什么事情跟数字有关了,但实际上学习算数也不只是为了算数,它有助于提高我们的思维思考能力,活跃我们的头脑,其益处可不是表面能看得到的,等日子久了你们就会发现学好了算数对你们领兵作战甚至制定战争策略都有极好的影响。”
开玩笑,他是宣景这边的人,说话做事不管明面如何实际上肯定都要站在宣景这边。既然宣景要让这两人学算数,那他就一定得忽悠着两人学!作为宣景的左膀右臂,这两人必须技多不压身!
果然,陆、胡两人被忽悠得云里雾里,越来越觉得谢恒说的话有道理!眼前的这位谢公子可是考了乡试第六的佳绩,肯定见多识广,他这么说绝对没错。
就连边上的石竹也惊讶地想着学算术竟然有这么大的好处,那回头他是不是也该跟公子学学?
胡靖深刻反省道:“我们是真不知道学算术还有这么多好处,还以为就只是能会看账本而已,看来以后必须学好了,到了战场上才能无往不利!”
陆潇也点头,“将军定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才会让我们学习算数,我们还不了解将军的苦心,做出装病这种事,实在愧对将军的信任!”
一开始谢恒觉得陆潇应该比胡靖要聪明,现在看来是更聪明些,但不多。
看诊的队伍轮到陆潇二人,前面跑堂的伙计已经在叫人,两人果断陪着谢恒过去看。被抢了活儿的石竹很是有怨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小厮的地位岌岌可危!
大夫给谢恒望闻问切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受凉加上火。
谢恒觉得应该是自己前段时间本就太忙了,一直都没好好休息,再加上三天的秋闱,身子这才有些吃不消,于是在一场梦的祸祸下身子就彻底罢工了!
大夫给开了药,石竹赶紧拿着药方去抓药,生怕又被陆潇他们抢了差事。
在石竹抓药的空档,大夫又对谢恒诸多叮嘱,他以为陆潇二人是谢恒的家人,也就没介意他们一起听着。
“药一定要按时吃,同时也要多加休息,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大好,之前调理得倒是不错,但这段时间劳累过度便又有些撑不住。还有要多吃些下火的蔬菜水果,我在药方子后面都写了哪些吃食下火。另外短时间内不能吃辣,怎么着也要过上一个月下火之后才能稍微吃些。”
不能吃辣?
谢恒微微头疼,他今天还想着吃辣汤的火锅呢。最近嘴里总是淡的没味道。
于是谢恒试探地问道:“那大夫,如果我吃辣,但我自己不觉得辣,您看这样成不成?”
大夫:……
一旁陆潇和胡靖都惊呆了,以前打仗受伤经常被军医禁止吃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操作!学到了学到了!
胡子一大把的老大夫立马就变了脸色,“你钻啥空子呢!说不能吃辣就是不能吃!管你觉不觉得辣!”
谢恒扁扁嘴,不能吃就不能吃呗,好好说不就行了,这大夫的脾气也忒大了些。
石竹抓药回来,还不知道自家说一不二的公子刚刚被脾气火爆的老大夫给教训了一顿,就看着老大夫脸色不太好,心中担忧是不是公子的情况挺严重的。
“公子,我们回去吧,吃了药休息一会。”
谢恒点点头,转身跟装病二人组道别。
陆潇和胡靖目送谢恒离开后就立即去厉王府找宣景,还是身法熟练地翻墙进去,仿佛王府的正门走不得。
书房内宣景正在写字,陆潇和胡靖进来时他头都没抬。
胡靖笑得一脸憨态,“将军,你猜我们在医馆遇到谁了?”
宣景薄唇抿成一条线,只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就仿佛有无数眼刀将两人给插成了刺猬。
胡靖老实了,“我们遇到谢恒谢公子了。”
这下宣景终于停了笔,“他身体不适?”
“嗯,”陆潇说,“大夫给看的结果是受凉加上火,还说前段时间谢公子太过劳累,让他务必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胡靖见宣景对他们的话感兴趣,又嘻嘻哈哈地说着谢恒跟大夫关于吃不吃辣而讨价还价的事。
宣景微微皱眉:“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