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回生抱着手臂笑看着谢恒:“你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啊!”
谢恒突然觉得就是自己掏腰包花这一百两也值得,他还可以多花十两,让司回生再给他说十两银子的好话!
最后司回生又给谢恒上了一次药,还说这次不收费,就当是售后服务。
宣景亲自送谢恒回去,让谢恒好好休息,司回生给的药一定要按时敷。
躺在床上的谢恒连衣服都没换,他是被将军抱回来的,这一身衣服可是被将军抱过的衣服,真是天大的福气,他都舍不得脱,晚上得穿着睡觉,半个月都不用洗了,就当睡衣穿。
次日早朝,惠承帝还是没能上朝,这次连福公公都不再说“有本早奏”,直接宣布休朝三日。
谢恒皱眉,看来是惠承帝的情况又严重了,现在可真是争分夺秒。
其他朝臣在讨论了几句之后就准备离开,谢恒却没动,上奏请见惠承帝。
福公公露出为难的表情,“谢大人啊,陛下龙体有恙,连早朝都上不了,如何能见你啊!你看你也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养伤吧!”
谢恒拄着拐往前挪了一小步,扬声道:“正是因为陛下龙体抱恙,我才一定要见到陛下,确定陛下是否安好。”
福公公:“这……”
“谢大人这是何意?”太子从后面走出来,面色不善地看着谢恒,“父皇病重,是本太子一直在父皇身边侍奉,谢大人说要确定父皇是否安好,可是怀疑本太子会对父皇不利不成?”
这时候其他朝臣都还没有走远,大部分人甚至连金銮殿的大门都还没出,听到谢恒和太子的声音又都停下来脚步,转头看向两人。
谢恒丝毫不惧太子难看的面色,抿唇勾起嘴角:“太子可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住口!”太子愤怒地瞪着谢恒。
满朝大臣也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谢恒还真敢说啊!
“谢恒!你在胡说什么?”
谢恒扬头:“我是不是胡说只要见到陛下便能分晓!陛下一向厚待我,对我委以重任,现如今陛下情况不明,我焉能为明哲保身而无动于衷?也许是我冤枉了太子殿下,但只要有一分可能,我都要确认陛下只是龙体有恙而非被人所辖制,如此才对得起陛下对我的厚爱。倘若是我弄错了,那到时候我也任凭太子殿下责罚绝无怨言!”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其实谢恒的担忧他们心中也有,毕竟太长时间没见到惠承帝露面,难免就会有些不太好的猜测。但即便谢恒用意是好,但这态度也未免太过嚣张了些,哪怕你说得委婉点呢?上来就指摘太子控制了陛下,你这是来怀疑的还是来挑衅的呀?都这种时候可也不能稍微改改这张狂的性子?
“你、你莫要强词夺理!”太子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他哪里真敢让谢恒见到父皇?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直接跟父皇翻脸,但显然父皇已经对他有所怀疑甚至是不信任,包括对老三也是,所以之前才会背着他召见昭武将军,幸亏他有眼线及时通知他,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是如何情形。
若是让谢恒去见父皇,而父皇又刚好醒了,以父皇对谢恒的信任和倚重,一定不会怪罪谢恒不说,甚至还会奖赏,并且安排谢恒做些事情,如此就可能破坏他的计划。他现在只想趁着父皇还有口气在的时候扳倒老三以顺利保证自己登基,可不想节外生枝。这个谢恒向来谁的账都不买,不是个好打发的!
谢恒依旧咄咄逼人,眼中的讽刺一点都不遮掩:“太子殿下这表情可着实有些心虚啊,难不成真被我猜中了?殿下真的有对陛下不利?该不会陛下病重到卧床不起也是殿下的手笔!”
“放肆!”太子急忙反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能随意说出口?”
谢恒寸步不让,“那太子倒是让我去见见陛下!只要见到陛下一切自然能解释清楚,殿下也不用背着挟持陛下的污名,这么简单的事殿下如何就不能答应?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满朝文武都直接看呆了,虽然到目前情况他们也更加怀疑,但也没谁有那个胆量敢直接跟太子殿下针锋相对。难道谢恒就没有想过如果真是他弄错了,这一次他就是结结实实得罪了未来储君,陛下就算看重他又能护着他多久?现在陛下身体估计已经是强弩之末,等太子殿下一登基还能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再说,若是太子殿下真有歹意,谢恒如何能凭一己之力抗衡太子?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太子的怒火已经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任谁瞧着都觉得要是这会太子手中有一把剑肯定就直接捅向谢恒了,堂堂太子被一个朝臣逼到这种程度也是闻所未闻。
最终太子什么都没说,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守在殿门口的神策军态度蛮横地将所有朝臣都赶了出去。
出了金銮殿,谢恒拍拍身上的朝服,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周围的朝臣们都要忍不住心生佩服了。
不愧是被公认的佞臣,到这个时候了还能这般不将太子放在眼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恒会继续闹事求见陛下时,他却拄着拐一步一蹦€€地走了。
这……这就完了?刚刚还跟太子殿下针锋相对,这会说走就走了?是不是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朝臣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谢恒确实没有突然杀回头才肯定对方是真的走了,一个个的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谢恒到底怎么回事。
离开皇宫后的谢恒没有回去谢家,而是直奔厉王府。
出宫门口他就先上了提前等在外头的马车,但是吩咐赶车的石竹要多慢有多慢,不着急,他总要多留点时间让早朝上他与太子对峙的事情传到厉王耳中才行。
第二百一十三章 清君侧!
谢恒坐在马车上,受伤的脚搭在座椅上,边上还摆着水果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哼着歌儿,好不惬意。
没一会宁六的声音在外响起,“公子,脚上该换药了。”
“哦,进来吧。”
宁六掀开帘子进来,从怀中掏出蓝紫色的小药瓶。
将军对他千叮万嘱一定要按时给谢恒换药,就是因为担心谢恒自己会忘记时间才特意嘱咐他。
宁六虽然是武人,但手上动作很轻,换药的时候谢恒一点也不觉得疼。
司回生的药确实厉害,这只过去一夜,脚踝的肿胀就已经消退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卡靴子了,看着也没有昨晚那么吓人。
“司大夫的医术这般高明,有他在将军身边也让人更放心。”
谢恒想着有自己之前花费那么多时间找的各种药方,加上司回生的医术,将军身上的旧伤暗疾应该都能得到治愈。
宁六点头:“确实,司大夫虽然更爱研究各种毒药,但救人的医术也十分高超,而且不拘大伤小病,就是一些寻常的小毛病司大夫治疗起来效果也更好。”
“哦?”谢恒顿时好奇,“听你这意思你也被司大夫治疗过?”
“嗯,还是我从前在军中时。有一段时间肠胃不是很好,还便秘,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日常训练也颇受影响,后来吃了司大夫给开的药剂,不过两天时间便好了。”
“两天就不便秘了?”谢恒想起自己便秘的时候每次都是好些天。
“是,”宁六表情十分正经地说,“放屁如打雷,拉屎如射箭。”
谢恒:“……那还真是好了。对了,你在军中时跟着将军应该蛮久的,将军受伤可多?”
宁六想了想说道:“将军受伤从来不让我们知晓。他是主帅,在战场上就是标杆,是将士们心中的定海神针,如果知道将军受伤,特别是在十分要紧的战役中,很可能会影响军心。所以将军就算受伤也会忍着,我们根本看不出来。事后将军会找司大夫给看,但我们也不知晓,偶尔也是等将军伤好之后才能从司大夫口中得知。我记得有一次将军被敌军暗箭所伤,但整场战役中看不出丝毫异常,直到最后获胜敌军全面撤退,将军竟然直接昏倒从马上摔了下来。等脱下铠甲我们才看到将军里面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谢恒心酸,我的将军啊……
他看了看自己包成粽子一样的脚,内心十分嫌弃。跟将军相比,自己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希望日后将军再不要如此涉险。”
宁六点头:“我们都这么希望。”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走到了厉王府。
原本大概一刻多钟的路程谢恒硬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正常走路都没有这么慢的。
来到王府门口,谢恒表示要求见厉王。
谢恒并没有提前递上拜帖,但门房也是有见识的人,看谢恒身上的朝服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小官,而且门房记性还不差,想起来前几日王爷纳侧妃之时这人也是应邀而来的宾客,便去里面通报高管事。
高满认识谢恒,他记得王爷婚典之时,自家三少爷对这位谢大人颇为照顾。听到谢恒要求见王爷,高满便先将人引至花厅,让下人泡了茶上来,自己去书房告知王爷。
厉王正在书房见几个心腹门客,得知了早朝上发生的事,这会就听到管事禀告早朝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就在他府上花厅,顿时露出兴味儿的表情。
门客一:“王爷,谢恒早朝上才与太子正面冲突,这会来见王爷只怕目的不简单!”
门客二:“有什么不简单的?无非就是谢恒知道自己官职还不够分量,人微言轻,凭他自己想要见到陛下不容易,这才求到王爷头上,定是想让王爷进宫一趟。”
门客三:“这谢恒也是大胆,他就这般肯定陛下一定是被太子辖制?若是子虚乌有,那他这官途也就该到头了。”
门客四:“我看未必,谢恒虽然性情嚣张,但也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窘境。若是陛下无事,依照陛下对谢恒的看重,定然不会太过怪罪,说不定还会嘉奖谢恒忠心耿耿。若是真有事,那谢恒此举就是护驾,更没问题。”
门客五:“可如果陛下无事,陛下也不会因为太子和谢恒的冲突就罢免太子,太子依旧是未来储君。陛下身体每况愈下,说句大逆不道的,不知何时就会龙驭宾天,太子依旧会是新君,到时候谢恒还能有何前途可言?我看王爷实在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
几个门客争辩来争辩去,无非就是觉得谢恒应该只是想让厉王进宫去看看惠承帝。然而厉王却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厉王才来到花厅。
把谢恒凉了这么长时间,厉王却没在谢恒脸上看到丝毫急躁不耐的神色,心中对谢恒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让谢大人久等了。”
谢恒撑着拐起身,“参见王爷。”
“谢大人有伤在身还坚持上早朝,实在忠心可嘉,快快请坐。”
谢恒勾起嘴角,“看来王爷已经知道早朝上的事情了,那下官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厉王:“谢大人是想让本王进宫面见陛下,以确定陛下没有被太子挟持控制?”
谢恒:“不,从下官早朝与太子对峙的情形,下官判断,陛下确实已经被太子控制,无需再次确定。”
厉王眯眼:“那谢大人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谢恒微微扬头:“陛下有难,王爷自然是要进宫护驾,清君侧!”
厉王眼神陡然一厉:“谢大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谢恒:“当然,下官非常清楚。下官还要告诉王爷,太子殿下给陛下下了慢性毒药,陛下宾天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下毒?谢大人无凭无据,就因为早朝上与太子的几句对话便要指正一国储君对陛下下毒?这也未免太过轻率。”
谢恒心中隐秘地松了一口气,厉王说的是“轻率”而不是“大逆不道”之类的话,那就代表他的赢面很大!
“下官不只要指正太子,还有三皇子,陛下被下毒都是双份的,除了太子之外,三皇子也在给陛下下慢性毒药,如果不是两份毒药撞在一起,现在的陛下还不至于病入膏肓。”
厉王:“证据。”
谢恒:“下官家中六妹妹和七妹妹都嫁给了京中守备军火器营翼长阙胜德的儿子阙献,而三皇子为了拉拢阙胜德,已经将阙献拉入自己阵营,并且告知了阙献自己的计划。阙献一心想要帮扶三皇子搏个从龙之功,如此便间接迫使阙胜德不得不配合三皇子。这件事被下官七妹妹知晓,我七妹妹虽是女子,却也不忿三皇子大逆不道造反之举,因此借着下官前去阙家探视时将此事告知。下官也十分震惊,更不敢轻易相信,于是开始暗中调查。”
厉王表情看不出喜怒,“你的调查可有发现?”
“自然有。太医院院首徐逢春徐太医在一年前老来得子,自那之后徐太医每日下值后几乎都是立刻回家看儿子,但最近一段时日,徐太医却主动要求留值宫中。下官找人探查,才发现徐太医的儿子根本不在家中,为徐太医生下儿子的妾室整日以泪洗面,甚至病倒了,还请了外头的大夫诊治。下官暗中查探,才从徐太医家邻人口中得知,半个月前,徐太医的儿子被一伙人带走了,为首人口中说出来三皇子的名号。”
厉王:“即便如此,也只能侧面证明三皇子有谋害陛下之心,却不能证明太子也毒害了陛下。”
谢恒:“下官已经暗中接触到了徐太医,徐太医也已经将三皇子的所作所为都告知下官,并且提出他被三皇子胁迫而给陛下所下的慢性毒药,药性和剂量都经过精心估量,不可能这么快毒发。虽然他为陛下诊治时并没有发现猫腻,但凭借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他也断定在陛下体内必然有另外一种毒素,两种毒素相互作用才会导致陛下毒发加快。而除了三皇子之外,唯一还有机会给陛下下毒的就只有太子,陛下的加速毒发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三皇子和太子为了争夺皇位而不惜对陛下下毒,这时候也就只有王爷还能主持正义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谢恒的表情变得沉痛,“也许陛下龙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经不住大的波折。也可能在王爷清君侧的时候三皇子和太子就会狗急跳墙伤害陛下。但无论如何,下官相信,陛下一定宁愿死也不想被太子和三皇子如傀儡一般把控!”
厉王托着侧脸轻笑一声:“你倒是自认为了解陛下。”
谢恒却摇头,“相比较陛下,我更了解王爷。”
“哦?”厉王换另外一只手托着另一边脸侧,“本王怎么不知?”
谢恒狡黠一笑:“毕竟王爷如今也算是我的小姨夫。”
厉王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