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第149章

  “陛下,”谢恒又道,“二殿下手下的门客真是忠贞之士,自己去牙行买山头,还能注意到昭武将军也买了山头,就因为这样便觉得情况有异从而前去查看情况,真真是敏锐。”

  “不、不是……”宣旭急了,这要是父皇相信了谢恒的说辞,以为他府上一个门客都有钱买一座山头那还得了?父皇得以为他收受贿赂、中饱私囊到什么程度?还有什么“就因为这样便觉得情况有异”,好像他时时刻刻都在怀疑宣景一样。真要给父皇留下了这样的印象,那他就算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

  谢恒摆摆手打断宣旭的解释:“二殿下不必谦虚,你府上的门客能有此警觉性都是二殿下调教的好,在家国大事面前,即便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应该随时提防。”

  朝臣们心中惊骇,谢恒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可不就是宣旭有心争夺帝位,所以时刻防备着自己的兄弟,哪怕是跟他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昭武将军,丝毫不讲一点兄弟情义,故而连自己府上的门客都会时时惦记想着抓昭武将军的把柄。

  当然还有二殿下的一个门客都能去买山头的事。

  毕竟牙行的规矩大多数人都了解,房屋、土地、山头等,不同买卖分得很清楚,你若不是也去买山头,牙行也不会给你看山头的资料,你也就不可能无意中发现昭武将军有买山头的记录,这种事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宣旭真觉得自己是有口难辩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一开始就是跟徐雪月计划着要算计宣景,所以才去牙行准备用宣景的名字租一块山地,这才看到宣景名下本就有那么一块山头。

  “父皇……儿臣、儿臣……这只是个意外,我那门客只是去看一间宅子,然后牙行的伙计给拿错了,又意外看到了三弟的名字,所以、所以……”

  宣旭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越说越像在欲盖弥彰。此刻他心中真是恨透了谢恒,如果不是谢恒突然在朝堂上弹劾宣景,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筹谋安排一番,想办法将徐雪月的身影从这件事中抹掉,让自己发现宣景谋反这件事更加自然也更加顺理成章。

  但现在,谢恒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连为自己辩解的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

  朝臣们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都不相信宣旭的说法,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你去看宅子,偏偏是昭武将军去过的那个牙行。然后牙行的伙计还给你拿错了单子,然后又那么巧是登记了昭武将军买山头的单子,你还又那么巧地看见了。这得是多少巧合才能凑到这种情况?当我们傻子呢!

  宣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慌乱的心稍微镇定下来。

  “父皇,不管儿臣是如何发现的,但宣景确有谋反之心。”到了这个时候,宣旭唯一将父皇目光从自己身上撇开的方法就是坐实宣景的谋反之心。只要这个坐实了,那么不论自己是怎么发现的就都不重要了。

  相反,若是这样还让宣景躲过一劫,那自己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武德帝面色深沉:“这么说,你是已经掌握了宣景谋反的证据?”

  宣旭咬牙,心一横说道:“实际的证据儿臣还没有握在手中,但只要父皇下令调查宣景名下的那处山头就一定能搜到他养私兵的证据!若不是他防范太严,儿臣也就不必劳烦父皇!”

  武德帝看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仿佛这件事情跟他就没有关系的宣景:“宣景,你怎么说?”

  宣景:“儿臣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就请父皇按照皇兄所说派人调查就是。”

  一众朝臣们总觉得宣景前面那句“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是在反讽宣旭的没有证据证明他造反。

  但众人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昭武将军是个实诚人,断然不会口出讽刺之语。

  谢恒却在这时候冷笑出声:“昭武将军这是在讽刺二殿下吗?”

  众朝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你说了!可显摆你长了张嘴!

  宣景沉默不语,谢恒又继续挤兑:“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很正常,因为你根本就不无辜!二殿下暂时拿不出证据是因为你防范太严。陛下该即刻派人前往那座山头,以免我们打草惊蛇让昭武将军有时间做出布置为自己脱罪!”

  宣旭想哭的心思都有,你特么哪里来的脸说不要打草惊蛇?你已经“惊”了好吗?

  众人看谢恒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不管跟宣景有交集的没交集的心里都不太舒服,都觉得谢恒太过分了,怎么能这般目中无人?

  而昭武将军现在真是深明大义,面对这样无礼的指控竟然还能忍住不为自己多做辩解。

  也是,现在谢恒和二殿下手上并无昭武将军造反的证据都能这样胡搅蛮超,若是昭武将军还跟他们争辩,那整个朝堂不是得成菜市场一样乱了天?

  现在朝臣们对宣景的印象是一天好过一天,有的时候甚至会稍微反省一番自己以前看人是不是太片面了,怎么会对昭武将军误会得这般严重。

  武德帝一直沉默着,没有下达任何旨意。

  宣震看着都跟着着急。

  他虽然不知道宣旭在搞什么名堂,但这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他可不愿意错过。

  看宣旭的反应,以他对宣旭的了解,虽然现在是没有证据,但宣景造反的事是八九不离十。他跟宣旭争斗了这么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尽管觉得以宣景的性子不是会介入皇位之争的,不过他更相信自己对宣旭的了解。宣景虽然身份不高还背着“克亲”的名声,但他手上权力确实不小,也勉强算得上个威胁,要是能借助宣旭的手除掉自然是好。

  于是宣震也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二弟为人一向谨慎,不会信口开河。宣景的性子本就顽固执拗,之前也跟父皇多有不快,与我和二弟也算不得兄友弟恭,看他平时就不知道上尊齿下益悌,会生出反叛之心儿臣一点也不意外。”

  谢恒低头,掩住惊喜的表情。

  哎呦,没想到这回还能“买一送一”!将计就计算计了宣旭还不够,宣震还主动送上门来了,他要是不把宣震也给套进去都对不起人家的这股主动劲儿!

  谢恒立即高声道:“大殿下言之有理!虽然目前只是二殿下空口白牙,但就连大殿下也相信二殿下,足以说明昭武将军并不得兄长关爱,这肯定是自己的问题啊!不然为何两个哥哥都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定下将军的谋反之罪?反正我家兄长是不会如此。”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众朝臣越听越不对劲儿,宣震和宣旭也感觉这话味道不对,这谢恒到底是哪边儿的?还是他为了给昭武将军定罪都有些口不择言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属于是。

  宣震虽然没反应过来,但也直觉这话不对,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武德帝的目光在三个儿子之间转了转,最后眸光一敛,“既然如此,那就弄个明白。来人!”

  武德帝当即就直接让荣启带人去宣旭所说的那片被宣景包下的山头调查。

  荣启还有些遗憾,他都还没来得及对谢恒弹劾宣景之举表示附议就给他派了差事,那他就在这件差事上好好发挥发挥。

  从皇宫到那片山头,光是一来一回就少说也要半天时间,更别说还要搜查取证,一天时间可能就要扔出去了。武德帝也没让大臣们都在朝堂上等着,宣布散朝,等明日一早上早朝时直接审理此事。

  朝臣们琢么琢么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造反这样的大事,怎么也该当堂审理,如何还能容后再议?难道就不怕这么一来打草惊蛇,昭武将军会有所举动不成?陛下对昭武将军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皇帝一走,谢恒就主动来到宣旭身边,满脸真诚的歉意:“殿下恕罪,微臣昨日是答应了殿下暂且不动声色,但夜间微臣一直思量此事,夜半未眠,总觉得还是早日让陛下知晓得好,反正殿下有十足把握,那调查取证的事是殿下做还是陛下做都没什么分别,早日能定下昭武将军谋反之罪,咱们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早日放下心不是?殿下你不会怪我吧?”

  宣旭:……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会宣旭是真的懒得跟谢恒周旋,连客套话都不想说了。

  福公公宣布散朝时宣旭就莫名一后背的冷汗,他也不知道为何。谢恒说得是有道理,他也这么想来着,但就是觉得有些心慌。

  荣启在一定能拿到宣景造反的证据吧?能拿到,一定能!这件事已经没有别的后路,荣启必须拿到!

  看着宣旭头也不回地离开,谢恒还在后面假模假样地喊了两声,见宣旭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脸上还有那么点恰到好处的歉疚。

  周围的其他官员看到这一幕,原本觉得谢恒嚣张,现在也觉得二殿下有点不合适了,人家谢恒本来就是在你这知道昭武将军要造反才会在早朝上弹劾,这任何人知道有人要造反不都该是第一时间告发吗?二殿下怎么能因为这样就责怪谢恒?人家谢恒都道歉了!

  其实朝臣们也知道宣旭这般做就是为了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将昭武将军的谋反之罪给定死,让昭武将军不能翻身,如此就少了一个皇位的竞争者,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连一母同胞的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反正这兄弟俩的感情也一直不怎么样。

  只是谢恒对陛下的忠心让他无法配合二殿下,如此也就算得罪了二殿下了。

  出了皇宫,谢恒没着急走,因为他知道一会会有人来找他。

  果然,就在他慢慢悠悠往外踱步时,阮展鸿来了。

  谢恒微微一笑:“是不是外祖父找我?”

  阮展鸿叹息:“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谢恒扬起唇角:“忠君,这不是外祖父最想看到的?”

  阮展鸿看向谢恒的目光满是无奈。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个外甥真是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

  来到阮家,毫无疑问先被阮同甫给教育了一番。

  谢恒一个字不反驳,安安静静地听着,但这难得乖巧的模样却一点也没让阮同甫消气。

  “我知道你着急上位,你追逐功名利禄我也不说什么了,但凡事都有底线,你不觉得自己如今的做法太过了?当初你还说过你不涉党争,怎么现在就站到了二皇子一派,还这样毫无原则地攻歼他人?”

  谢恒:“外祖父误会了,我可没站位党争。”

  阮同甫:“没站位党争你为何连证据都没有就言之凿凿昭武将军谋反?”

  谢恒摊手:“造反可是大事,容不得一点侥幸心理,我这不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如果是真的,早点让陛下知道不就能防患于未然?我知道宣旭不让我提早说是为了做足准备对付昭武将军,我可不惯着他,该说说!外祖父不是教我忠君才是最重要的?我这可是在贯彻外祖父的教导。”

  谢恒的诡辩能力当真一流。

  阮同甫:“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对付我,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教过你诬告他人!”

  谢恒:“这调查结果明天才知道,外祖父怎么就断定我是在诬告?还是说外祖父就对昭武将军这样有信心,就算荣大人那边还没出结果,您也肯定昭武将军是无辜的?您不是一向看不惯昭武将军?怎的这个时候这般相信他?”

  阮同甫一噎,顿了下说道:“我看不惯他那是不满他的行事风格,也没说他的人品有问题。”

  谢恒:“外祖父的意思是昭武将军人品端正,只是性情让外祖父不喜?我以为如果为人足够正直,那一点点性情上的瑕疵应当不算什么,那还是昭武将军的人物品性没好到那种程度。”

  阮同甫:“你别扯远话题,反正这件事是你不对。倘若荣启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自然要向昭武将军道歉。”

  谢恒点头:“好好,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若真冤枉了宣景我向他道歉就是。不过外祖父也不必这般为昭武将军打抱不平,满朝文武都知道外祖父对昭武将军颇有微词,昭武将军自己也知晓,您现在就算再怎么为昭武将军而批评我,他也不知道,满朝文武更不知道。我还能说是问心无愧,并未针对昭武将军,但换成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您门生众多,须知不少人都是因为外祖父对昭武将军不喜,从而对昭武将军意见颇多,在遇到与昭武将军有关之事时其看法、行为便有失公允。”

  说完谢恒就对着阮同甫行礼,转身离去。

  一直没插上话的阮时衡跑出去送谢恒。

  屋中只剩下阮同甫和阮展鸿。

  阮同甫沉默思量许久,才略有些疲惫地说道:“展鸿,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阮展鸿:“父亲……”

  阮同甫叹气,“之前谢恒行事虽有些激进,但好歹还有原则,未曾触及底线,可你看看他现在,造反这等大事没有证据也能乱说?就算他未站队党争,但此种行为也绝对不可取!我是觉得昭武将军有些好大喜功,但我从不怀疑他对朝廷的忠心,不怀疑他为将的品性。是不是因为我对昭武将军的偏见太深,才会让谢恒为了追名逐利而不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将这般滔天罪名安插到昭武将军身上?”

  “父亲别这么说,阿恒他可能只是、只是……”

  阮展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刚刚谢恒的话听来,他确实好像是受外祖父的影响才会这般做。

  阮同甫:“还有刚刚阿恒说的,说我的那些门生都是因我之故才会对昭武将军有诸多意见,可是如此?”

  阮展鸿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阮同甫怔住好一会,最后才长长叹息一声,“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跟我想法一样,都觉得昭武将军太过好战才会对其有意见,竟不知晓都是我的缘故。若不是今日和阿恒的一番谈话,我都……展鸿啊,为父真是老了!竟然忽视了身在高位其言行举止必影响深远的道理,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昭武将军。”

  阮展鸿虽然也觉得之前父亲对昭武将军偏见了,但现在瞧见父亲这般,他心中也不好受。

  “也不能全怪父亲,是那些人太过没有主见,若是自己能坚定一些,或者能更加明辨是非,也就不会盲目跟随。”

  说完阮展鸿又觉得自己的话太严重了,想要找补两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同甫低着头,看起来十分颓然。

  想他为天下师,一生桃李天下,可到了这个岁数却忘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忘了在他这个身份地位,以他的名声名望,有多少人会以他的言行和喜恶作为标杆。

  从前的阮同甫坚定自己不会有任何行差踏错之处,但是现在他却不肯定了,正是谢恒让他稍微看清了自己的固执和刚愎自用,以及他对昭武将军过分的偏见。

  散朝之后没多久,关于二皇子弹劾昭武将军造反之说便在京中流传开来。

  大概满朝文武也在好奇那些走街串巷的大妈还有酒楼茶馆的说书的是怎么这么快就知晓早朝上发生的事,是谁那么嘴欠这么快就把消息给散步出去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荣启没有查到宣景谋反的证据,那就很难收场了,当然这个“难收场”针对的就只是二皇子宣旭,毕竟传言中只说是宣旭举报宣景屯兵意欲谋反。

  此刻宣旭正在自己的府上大发雷霆。

  “说了让你们去杜绝传言,怎么还没有效果?”

  宣旭手下的侍卫首领跪地领罪:“是属下无能。传言散布太快,而且似乎一开始就不只一个源头,属下找了几乎所有传言闹得最厉害的地方,但还是没有找到究竟是谁将此事散布出去,也就一时无法杜绝传言!”

  “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调查!要不就找到散布传言的人给我带回来,要不就给我杜绝传言,两件事你一件都办不到,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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