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第162章

  好一会,阮展玫看向谢恒,笑着说:“平日里你也是能说会道的,怎么今天一句话都不说?想什么呢?”

  谢恒看了看阮展玫还十分平坦的小腹,笑容淡淡地说:“小姨身怀有孕是好事,但小姨如今这个年岁怀孕会很辛苦,平日更要多加注意自身休养,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也为了小姨自己。陛下当初求娶小姨是真心诚意,为人父固然爱护自己的孩子,但我相信陛下也必然对小姨真心疼爱,会希望小姨健康平安。”

  阮展玫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柔软,被岁月爱抚的温润双眸中亮起了点点碎光。

  从她被御医诊出怀孕之后,往来恭贺的人确实不少,吉祥话不断地往她耳朵里堆,但说的最多的就是恭贺她怀有龙裔,祝愿一举得男,孩子平安健康。

  这些人心里的真实想法暂且不提,话确实都是好话,但谢恒仍是唯一一个对她的身体表现出关心的人,会说她年岁大了,怀孕生子会是很吃力的事,对身体不好,让她多加保重。谢恒送他的是一柄玉如意手把件,上面还有两个柿子雕花,寓意“柿(事)柿(事)如意”。

  不是说没有这么叮嘱她的人就一定不关心她的身体,就比如父亲和兄长还有时衡,她知道他们都真关心她,但谢恒能在所有人都将重点放在恭贺她有孕之喜的时候想到叮嘱她多保重自己,这份关怀便让她觉得格外熨帖。也体现出了谢恒超过常人的细心。

  “你放心吧,你小姨有朕照顾着,定然平安!”

  武德帝背着手笑着从门外走进来,看向谢恒的眼中都是赞许。

  他到门外已经有段时间,本是担心阮展玫在休息才故意不让人通报,结果听到阮相他们来了,他一时好奇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里面话家常,这种家人之间的关怀和温馨总是格外吸引人。

  本来在听完阮相他们对阮妃的叮嘱之后他就打算进来,但阮妃又问到了一直没说话的谢恒,他也就又听了一耳朵。

  听完谢恒的话,别说阮妃,就是武德帝自己都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只有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关怀才能引发真正的情感触动!武德帝上一次有这种真情实感的触动时还是在纳阮展玫为侧妃时。

  阮时衡等人立即起身行礼。

  武德帝一挥手:“都平身吧!”

  阮同甫带头起身,“既然陛下来看娘娘,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阮相生分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

  如今满朝文武,要说武德帝看得顺眼的官员,阮家老少绝对算得上一份。

  阮家一直以来都是保皇党,在忠心这一块武德帝对阮家没有半分怀疑。阮同甫为天下师,身份声望都摆在那,只要自己礼待阮同甫,在天下读书人心中便是他这位皇帝重视尊敬文人的表现。阮展鸿和阮时衡都有真材实料,在职谋事没的说。还有谢恒,虽然不姓阮,但身上流着阮家血的谢恒又是个绝对的纯臣,性子嚣张没关系,有底线、懂敬畏、知分寸,自身又有足够的本事为他分忧解难,这就更没的说。

  谢恒再次行礼:“刚刚微臣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武德帝笑起来:“你是真心关心阮妃,怎能说是失言?朕要是真治你失言之罪,阮妃都得跟朕生气。”

  阮展玫笑着任由自己的小手被武德帝的大手包裹住,眉目温和:“陛下才不会给臣妾这个生气的机会,谁让陛下是明君呢!”

  武德帝哈哈一笑,抬手将阮展玫耳鬓的一缕碎发别到脑后:“你一个女人家知道什么叫明君?还不都是看话本子看来的!”

  阮展玫歪头,这样略带俏皮的动作在她做来竟然也十分自然,即便阮展玫脸上有岁月自然留下的痕迹,却依旧显出几分温和的娇态。

  “臣妾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话,也不知道朝中大臣们是如何定义明君,但在臣妾看来陛下您就是明君了!”

  阮展玫天真又实在的言语将一个完全倚重爱戴丈夫的妻子形象诠释得十分到位。至少在武德帝看来,阮展玫满心满眼都是他。

  武德帝笑得更加开怀,一边笑着握紧阮展玫的手一边问高满:“朕记得朕的私库里还有一支白色飘一抹黄的镯子。”

  高满点头:“是,那是一支糖白镯子,一口飘糖,是陛下还是王爷时先皇后所赐。”

  武德帝:“找出来送给阮妃。”

  高满正要应声,阮展玫立即拉紧了武德帝的手说道:“陛下,这么名贵的镯子给臣妾不好吧?先皇后所赐,还是给王妃姐姐更妥当。”

  阮展玫的谦让懂事让武德帝满意,也更加宠爱心疼,“不过一支镯子罢了,朕想给谁就给谁,你不必推脱。你是朕的爱妃,一只镯子还收不起么?”

  阮展玫垂眸:“那臣妾就多谢陛下。”

  武德帝转头看向阮同甫他们:“难得阮相一家进宫,就在宫里用了午膳再走。”

  “谢陛下!”

  谢恒跟着阮同甫行礼,心里却忍不住啧声,他原本还想中午去找将军呢!可惜皇帝请吃饭不能推辞。

  用了午膳后又说了好一会话,武德帝才放谢恒等人出宫。

  能看得出这一顿饭武德帝吃得心情极好。

  阮展玫亲手泡了一杯茶递到武德帝手上,笑着说:“中午的饭食有些油腻了,陛下尝尝这山楂冰糖茶,酸甜可口又解腻。”

  这茶在后宫中阮展玫这里是唯一一份。新鲜的山楂洗干净去核切片晒干,便于储存,喝的时候抓一把洗干净直接扔进茶壶里,再放上冰糖倒上热水,等冰糖化开而山楂的味道也被泡出来之后就可以喝了,冰镇口感最佳。

  因为山楂和冰糖都是便宜货,皇后和贵妃那里都不用。

  但武德帝很喜欢,尤其爱在饭后来上一杯。

  武德帝接过茶赶紧放到桌上,又小心翼翼地扶着阮展玫在身边坐下:“你怀着身孕,以后泡茶这种事就让下人来,你得保重身子。”

  阮展玫怀着的是武德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哪怕她不是武德帝的宠妃,也会得到最大的重视。

  阮展玫温柔一笑:“只是泡个茶而已,又不多费事,下人掌握不好冰糖和山楂的量还有水量,怕陛下喝了不顺口。”

  武德帝搂着阮展玫:“就算不顺口,为了你朕还不能忍上十个月了!谢恒说得对,你如今确实要多保重自己,为了孩子也为了朕!”

  阮展玫眉眼更加温润:“阿恒确实是个好孩子。”

  武德帝:“以前只在朝上看谢爱卿舌战群臣,见识到谢爱卿厉害的一面,如今又看到谢爱卿关爱长辈的一面。是个仁义之人。”

  若说从前武德帝对谢恒是看重能力和那纯臣之心,那今日见识到谢恒对阮展玫发自内心的关怀,便更觉得谢恒的品性是难得的仁厚。这样有能力又是纯臣还性情仁厚之人,最是值得信任倚重。

  阮展玫:“臣妾居住深宫之中,不了解朝政之事,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唯一所求就是家人平安。之前父亲进宫探望,说起阿恒,言及阿恒在朝堂上表现有些冒进。臣妾知晓后公不得干政,朝政上的事臣妾不会过问,只求陛下看在阿恒是真的关心臣妾关心我们孩子的份上,对他多一份宽宏,臣妾也会让父亲提点他不要过于冒进。”

第二百六十三章 陆潇离去

  武德帝“哎”了一声,“朕自然会对他宽宏,只是爱妃也不必跟阮相说这些,甚至可以劝劝阮相,不要限制谢爱卿。谢爱卿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虽然有时难免思虑不周,但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儿,不然都像那些混日子的朝臣一样,整日无所作为得过且过,朝政还如何进步?还去哪里找真正能为朕分忧之人?倘若没有真本事也就罢了,朕不会任人唯亲,但谢爱卿的能力摆在那,不能因为他年轻就对他诸多设限。冒进就冒进些,以后多经事就稳重了。只要不犯大错,朕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稳扎稳打、算无遗策,朕也相信,谢爱卿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阮展玫低头,“那臣妾就多谢陛下谅解。阿恒有忠君报国之心,只是他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如此可能就心浮气躁了些。即便日后阿恒再做出什么成绩,陛下也可不必再加封他的官职,让他沉淀沉淀,免得辜负陛下厚爱。”

  武德帝身体往后一靠,“这叫什么话?有过当罚有功当奖,谢恒他有这个本事,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也都是他应得的,朕又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他的三品朝职。你就放心吧,朕如今也算是谢爱卿的长辈,还能不为他着想么?阮相的想法就是太过保守,保守是有保守的好处,但也不能因此埋没人才,不能打击谢恒为官的积极性。”

  在此之前,武德帝也不是没想过谢恒以如今的年纪官居三品是不是太年轻了,但现在阮展玫将他的顾虑说了出来,让他不要给谢恒太高的官职,他反而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劝阮展玫的那些话也把他自己给劝住了,以后就不该顾忌年岁,只要展现出足够的能力,那就应该给出匹配这份能力的回报。

  只要谢恒能一直忠君,武德帝也不介意继续抬举他,就看他的能力够不够了。

  谢恒也确实还年轻,未来还有足够的时间能走到更高的位置。若将来谢恒能官居一品,一想到大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品重臣是自己所封,也算一桩成就。

  阮展玫低下头,温柔的眼底闪过愉悦的光芒。

  另外一头,谢恒他们已经快走到宫门口。阮府的马车就停在宫墙边上。

  阮同甫感慨,“回想起来我好像前不久还在担心你妹妹的终身大事,这一转眼孩子都有了。”

  阮展鸿笑了笑,“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父亲不必操心。”

  阮同甫:“你比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管时衡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到了年纪还不成亲,哪里能一心一意为朝廷做事?”

  阮时衡的逆骨在这时候充分显现,“怎么就不能?什么时候在朝为官还得加一条已成婚的条件?据我所知朝廷里的老光棍不少啊!我现在又没这个想法,以后老了就老了,形象好气质佳的老太太又不是没有!祖父你不出去看看都不知道现在您这个岁数的老太太有多花枝招展!”

  “胡闹!怎么跟你祖父说话呢!”阮展鸿虽然是在呵斥阮时衡,但话里的笑意却没能压住,换来阮同甫的一记白眼。

  谢恒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着说:“我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一桩趣事。都知道孙御史是寒门出身,直到他父亲破釜沉舟到城里做点小买卖家里的生活条件才有所改善。据说孙御史当年抓周时一把就抓住了秤杆,当时他父亲还挺高兴,觉得自己的儿子未来最不济也会是个小商贩,不用做泥腿子靠老天爷吃饭。但没想到孙御史都五十岁了还没成家,当年抓周竟然预示着未来会是一根老光棍。”

  传出这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御史那年过七十的老母亲。

  老太太气孙御史一心扑在朝政上不肯成亲,家里给相看的姑娘一个不要,甚至还为了不成亲做过不少荒唐事来破坏自己在女方家的印象,可着实把急着抱孙子的孙母给气得不成,这么多年母子俩一直为此事斗智斗勇。

  孙母被气得破罐子破摔,逢上女眷相聚的活动时就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说,也彻底不给孙御史面子了,弄的现在不少人都知道铁面无私的孙御史抓周时抓秤杆就预示了老光棍的命运,使那刚正不阿的严厉形象都打了几分折扣。

  阮展鸿和阮时衡听了都哈哈大笑,这事他们也听说过,不过每听一次都还是觉得好好笑。

  阮同甫的脸都给气黑了,每次催促孙子和外孙子的终身大事都被这样糊弄过去,催外孙子时孙子打岔,催孙子时外孙子打岔,都跟商量好的似的。

  “谢恒,你别说笑,我还没说你呢!”

  “哎呀这都到宫门口了,咱们还得分开走,外祖父还是改天再说!”

  说着谢恒就直接扶着阮同甫的胳膊将人硬扶上马车,又气得阮同甫在马车里吹胡子瞪眼睛。

  阮时衡直接以与同僚约好为借口脚底抹油溜了。开玩笑!要是这时候跟祖父坐在一辆马车内肯定能被祖父给念死,谢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这招惹出来的火气谁顶着?反正他是顶不了。

  看着谢恒和阮时衡一前一后跑了,还没上车的阮展鸿咬牙€€€€这两个小子真是太不讲意气了!

  谢恒高高兴兴去将军府找宣景,结果到门口守卫就告诉他半个时辰前侯爷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不应该啊!昨天中午他还问过将军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将军说没有,这才说等今日他出宫后就来找将军。本来以为进宫看看阮展玫说一会话就会出来,没想到会被武德帝留下来用膳。整个过程中谢恒心里没有一点跟皇帝一起用膳的兴奋高兴,只想快点结束去找将军,可恨古时候没有手机,没办法及时告知将军自己这边的情况。

  “将军去做什么了?”

  守卫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但侯爷临走前吩咐过要是谢公子来找他就让谢公子直接去军营。”

  谢恒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急匆匆赶到军营,就见到宣景正在往外走,神色是谢恒从未见过的凝重。

  谢恒心中一沉,能让将军露出这种表情,看来事情很严重。

  “将军,”谢恒快步上前,“发生何事?”

  宣景:“回去路上说。”

  还好不是“回去说”,不然回去这一路上谢恒就得抓心挠肝地难受。

  路上听宣景说完之后,谢恒整个人还是不好了。

  “陆潇竟然跑去找胡靖?怎么会这样?这可是违反军纪的!四品以上武将无诏不得出京,就算有事要出京也要向上报备,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跑去找胡靖!”

  宣景:“昨往陆潇来找过我请求出京,但我没批。”

  谢恒:“就他那请求出京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啊!这也就是将军才不说什么,换了别人还得觉得他故意找事儿。”

  陆潇请求出京的理由就是胡靖没有回他的信。

  按照时间推算,几日前胡靖应该就已经到潼谷岭了,而陆潇的信是提前让鹰隼送过去的,估计会比胡靖还早到一些。鹰隼不会将信交给别人,只会等着胡靖到了之后将信交给他。

  本来陆潇也没写什么正事,就是听人说潼谷岭有一种花叫不死蔷薇。雨水不足时就像一团干枯的杂草,瞧着好像已经死了,但只要一下雨,沾上小半天雨水,或者是直接放在水盆里浸泡一个时辰,干枯的“杂草”就会焕发生机,随着经络叶片的逐渐饱满,如同一朵鲜艳的绿色蔷薇正在绽放。

  陆潇想让胡靖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一捧不死蔷薇。

  然而这么些天过去了,却始终没有收到胡靖的回信。

  这不符合胡靖的一贯作风,陆潇坚定不管胡靖答不答应都一定会给自己回信再顺道嘲讽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蔷薇才对。不回信就一定是遇上了很棘手的情况。

  然而这番说辞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

  现在陆潇和胡靖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宣景手下的副将,任何行动只向宣景报备即可,他们都是有正品朝职在身的武将,很多事情都需要向朝廷报备,就比如陆潇要去找胡靖,这不是一走了之的事。

  宣景不是不相信陆潇的话,他昨晚会拒绝陆潇并不是不同意陆潇去,他知道陆潇与胡靖并肩作战多年,有常人没有甚至不能理解的默契,他只是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理由,以免到时候兵部找陆潇的麻烦。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却没想到陆潇会连这一两天都等不了,当晚就走了。

  宣景上午已经给陆潇争取到了一个正当出京的理由,准备告诉陆潇,结果还没等他去找陆潇,陆潇手下一个心腹匆匆去找他,告诉他一大早不见陆将军,到营帐中去找才发现陆将军不在,床上也没有昨晚睡过觉的痕迹,人应该是连夜离开了。

  谢恒心里有些气陆潇的莽撞,安慰宣景:“将军别生气,陆潇就是急性子,他可能误以为将军不同意他去……”

  话到这里谢恒发现自己这劝说不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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