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摇头,双手捏着被沿,微微缩着,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没有不舒服,父皇不必担忧,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漂亮又舒服的床!”
武德帝再次觉得心都要化了,这么懂事乖巧又可爱的女儿,不比那几个儿子香多了?他怎么就忽视了这么多年?说到底还是怪李贵妃!
一边哄着可爱的女儿睡觉,武德帝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一回多亏了谢恒,要不是谢恒偶然提起,自己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这个女儿。
转眼到了早上,安宁被宫女温柔地叫起伺候洗漱。站了一排的宫女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套衣服供安宁挑选。穿好衣服之后就坐到梳妆台前,手巧的宫女给梳起好看的发髻搭配简约漂亮的发饰,画上淡淡却精致的妆容,这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模样。
之后宫人端上来的早膳更是十分丰富,简单的小包子都做成各种小动物的样式。
小动物的包子原本就是哄小孩子的,但对于没有美好同年的安宁来说恰到好处,她喜欢得很。
早膳还没吃完,宣旭就登门了。
“安宁,二哥来看看你。”
安宁放下筷子起身,规矩行礼。
“二哥。”
“许久不见,我们安宁真是个大姑娘了!”宣旭一脸和善的笑,仿佛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瞧他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妹关系多好。
“劳二哥惦记。”
宣旭在安宁身边坐下,“之前二哥一直很忙,都没时间去公主所看看你,昨儿个听母妃说起才知道你在公主所过得不好,是二哥的疏忽,要是二哥早知道那帮奴才敢这么苛待你早就替你出气了!”
安宁点点头,“谢谢二哥关心。”
宣旭:“二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从前是二哥不好,以后二哥肯定好好对你。你在这里住得可习惯?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跟二哥说,让二哥好好补偿你。”
安宁点点头,但没在说什么。
宣旭看了安宁一会,又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母妃?”
安宁摇头,“没有的事。”
宣旭叹气:“母妃之前对你多有疏忽,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二哥希望你不要记恨母妃。你是不知道,现在你三哥跟母妃的关系很不好,母妃会疏忽你也是因为心思大都在你三哥身上,一心想要与你三个修好,只是你三哥不领情。”
安宁本来一直低着头,听到宣旭这么说后才抬起头,表情淡淡地问:“三哥与母妃不亲近,难道不是因为小时候就被母妃送去北境,如今回来,母妃也总把”灾星”两个字挂在嘴边?”
宣旭表情一僵,讪讪笑道:“母妃只是担心三弟的命格会对我们这些亲人有不好的影响。”
安宁:“那母妃到底是忌讳三哥还是想跟三哥修好?”
宣旭:“……这大概才是母妃真正头疼的地方吧!这天底下哪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母妃也有诸多无奈。可父皇偏偏还不理解母妃,总以为母妃对老三和你不好,你以后有机会还是劝劝父皇,在父皇面前替母妃说两句好话。”
安宁露出为难的表情:“二哥过来是专门来为母妃说话的?我听说父皇之前与二哥有些不愉快,我还想着替二哥说两句好话,不过二哥也知道我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父皇的喜欢,担心说太多会让父皇不高兴,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现下二哥既然想让我先为母妃说话,那我就先为母妃说。”
这下宣旭的表情瞧着更加精彩,就好像误食了一把屎而在咽下去之后才知道的那种。
“安宁,我……”
“对了二哥,”安宁挑图打断宣旭的话,“还麻烦二哥回去后替我跟徐美人道个歉。”
宣旭懵了一下,竟没第一时间想起被安宁突然提到的徐美人是谁,缓了一下后才意识到是自己的一位最近比较得他喜欢的侍妾。
“怎么回事?”
安宁便讲了自己是如何被徐美人羞辱为难的事。
宣旭脸色铁青。
安宁声音柔柔地说道:“其实我倒是没什么,平日里也没少被人欺负奚落,就是宫女都能踩在我头上,徐美人是二哥的侍妾,自然也可以。只是有位大人正巧路过遇到,替我不平了几句。我担心徐美人跟二哥说这件事,二哥会有所怪罪,那位大人也是好心,冲撞了徐美人也是为了我,我就在此替那位大人赔罪了。”
宣旭脑门儿上的青筋直跳,好一会青白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你这么说就是打二哥的脸了,是二哥管教无方,让一个侍妾欺负了你,回去二哥就削了她的品级给你送来做丫鬟,你莫要生二哥的气。”
“可千万别,到底是二哥的人,妹妹如何能收做丫鬟?若是让母妃知道了还要以为是我故意给二哥没脸。二哥能如此大度,妹妹就已经十分感怀。是否还要责罚徐美人,就看二哥自己的意思,可莫要说是为了妹妹,否则妹妹心中难安。”
尝尽了人情冷暖的安宁并不傻,甚至很会看人心。
只是她性子软,从小到大过得都是这种日子,有三哥关心她她就很知足,不想让三哥知道后为她费心,也就没想过反抗。可遇上谢恒之后,听了谢恒的话,安宁的心就悄悄改变了。
若是再不改变依旧任人欺凌,谢大人也会对她失望吧!
宣旭还想说什么挽回一下,宣景背着手走进来。
“安宁。”
安宁立即起身迎过去:“三哥!”
这是背对着宣旭,如果正对着,宣旭就会看到安宁在面对宣景时候的表情跟面对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宣景笑着摸了摸安宁的头,转头看向宣旭:“你也在。”
宣旭勾起嘴角,“三弟如今位高权重,是越发不把兄长当回事,说话就直接用”你”了。”
宣景沉默片刻,更改了一下说辞:“安宁他二哥也在。”
安宁差点没忍住笑。
宣旭脸色难看,“你如今是一点表面上的兄友弟恭都不愿意维系了。”
宣景:“说完了没有?我想和小妹单独说话。”
这毫不客气的话让宣旭的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宣旭还是尽力维持分度。
“安宁,二哥过两日再来看你,今天就先走了。”
安宁标准行了一礼:“二哥慢走。”
不招待见的人走了,安宁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
“三哥,安宁好想你!”
宣景的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是三哥不好,你在宫里过得不好,三哥也没能帮你。”
安宁摇摇头:“过去这十三年中我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就是三哥,没有三哥我早就死了。宫里的事三哥鞭长莫及,我故意瞒着三哥是因为我知道三哥如果了解我在宫中的真正情形一定不会不管,到时候母妃肯定又会借机找三哥的麻烦。好在现在父皇看到我了,我一定会好好抓住这次机会,三哥不必为我担心。”
宣景看着从很小就会反过来安慰他的妹妹,心里不太是滋味儿。
“对了三哥,你可知为何父皇会突然注意到我了?”
宣景又摸摸安宁的头,“你觉得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让父皇注意到你?不能纯粹的就是父皇想起你了?”
安宁苦笑摇头,“父皇若是能无缘无故地想起我,也就不会等了十三年才想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省吾身
宣景将谢恒之事告诉安宁。
安宁笑起来:“谢大人是个好人。昨日我被二哥的侍妾徐美人欺负,谢大人看到便帮了我一把,他定是同情我身为公主却被一个皇子侍妾羞辱。我虽然没有告诉二哥为我出头的是谢大人,但也许二哥还是能查到,不知道会不会给谢大人造成麻烦。”
虽然安宁已经尽力将矛盾往徐美人身上引,但她也不确定惩罚了徐美人之后宣旭还会不会找谢恒的麻烦。
“不会,你不必担心,谢恒很厉害,即便他查到也拿谢恒没有办法,而且我也会保护好谢恒。”
安宁眼露欣喜:“三哥跟谢大人关系很好?”
宣景点头:“很好。”
安宁低头一笑:“难怪谢大人在知道我是你妹妹之后那样愤怒,除了同情之外也是有哥哥的原因在。哥哥跟谢大人想来志同道合,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才能关系亲厚。对了,父皇昨日说要将我养在魏妃膝下,也不知道是一时气话还是什么。”
宣景:“魏妃人不错,不争不抢,宣临也还算懂事,至少如果你过给魏妃他不会与你为难。你自己如何想?”
安宁:“魏妃是很好,从前在王府时有一次我偶遇魏妃和五弟在花园里品茶,魏妃还拉我过去一起吃点心聊天,一点也不介意我不受宠,更没有因与母妃有过节而迁怒于我。魏妃性子虽然冷淡,但我觉得她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宣景:“那我就找机会提醒父皇安排过继的事。”
安宁摇头:“不,魏妃虽好,但如果我名义上不再是母妃的女儿,那日后很多时候我能帮三哥的就有限。母妃偏疼二哥,对三哥苛刻冷待,这些我都知道,但从前我有心无力,日后若是父皇疼爱不减,我便有机会帮到二哥。”
宣景轻轻弹了下安宁的鼻头:“小姑娘家的天天想这些复杂的事做什么?你二哥不用你谋划,和母妃之间的事我也有分寸,只要你好好的就行,这些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可我想帮三哥,”安宁拉着宣景的衣袖,“从前是我无能,只能拖累二哥帮我,但凡我有意思能力,我都想帮着三哥。”
宣景心软了,“好,但你不要刻意做什么,也不要为了我跟母妃对上,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也别轻举妄动,一定先跟我说。”
安宁点头:“我晓得,三哥放心。”
到下午武德帝来看安宁,询问关于将安宁养在魏妃名下时,安宁委婉拒绝。
“母妃毕竟是我生母,如今健在,我若是去到魏妃那里,宫中难免有对母妃不好的风声,我体弱多病一直不能在母妃跟前尽孝,已经是我的不是,如何还能让母妃因为我而倍受非议?再说现在我都已经十三岁了,是真正大大姑娘了,也不需要非得由人看着养着,身边有那么宫女就够了,不必去麻烦魏妃娘娘。”
如此武德帝也就没在多说,心中还觉得这个女儿真是非常懂事,又赏赐了不少珠宝首饰,想着女孩子家应该就喜欢这些东西,还让安宁没事可以去陪陪初有身孕的阮妃,多说说话。
李贵妃提心吊胆了一天,就怕圣旨传来说要将安宁养在魏妃名下,到时自己在后宫中便是颜面扫地。到入夜也没接到圣旨,总算是安心了。
钱嬷嬷讨好地说道:“娘娘您瞧瞧,陛下到底还是顾着您的颜面,昨日说的也就气话罢了。”
李贵妃舒心地点点头,“自然,我与陛下的情分在那。”
“可不是嘛!陛下断然不会为了安宁公主就真的给您没脸。不过老奴还是得劝一句,您也别等着安宁公主上门了,明天就去一趟清思殿,就让陛下看看您心中还是惦记女儿,真正不懂事的是公主。”
“你说的对,我不能跟一个小丫头这样计较,可不能让陛下觉得我小气。罢了,明日去看看就是。把我最不喜欢的那支红皮老玉的镯子找出来,明天给她。”
钱嬷嬷笑吟吟地应下:“是。”
到李贵妃上门时,安宁不意外,她也猜到自己这位母妃差不多该来敲打敲打她了。
到钱嬷嬷将那支红皮老玉的镯子拿出来时,安宁眼神不着痕迹地闪了一下便笑意盈盈地接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李贵妃还在跟钱嬷嬷说安宁没见过世面,那样一支看起来黑不溜丢明显更适合老年人的的镯子她也那么喜欢。那嘲讽的语气仿佛安宁不是她的儿女而是她对头的女儿一样。
哪知道晚上武德帝就去德清宫将李贵妃给责怪了一通,说怎么能送给女儿那样一支镯子,要是不愿意送就不要送,别故意埋汰人。责怪完了李贵妃,武德帝又赏赐了安宁不少漂亮的镯子,藕粉、羊脂白、粉青、翠青、阳绿……通通都是鲜嫩的颜色。
这件事也很快就在后宫传开,别说是当主子的,就是那些奴才也都看了李贵妃的笑话,气得李贵妃一怒之下摔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到四月中,北境传来消息,杨重阳和左善成功占领了出头岭,歼灭大夏敌军六千人。
出头岭的大夏守军就只有一万人,一下子就损失了六千人,只还剩下一半不到。
武德帝龙心大悦,下旨犒劳了参战的北境军,同时册封左善和杨重阳为三品骁勇将军和三品忠勇将军。
就这点来说武德帝确实比惠承帝要大气得多。
左善和杨重阳是陆潇一手带出来,再过不久就会回京接受册封,不过只有左善一人前来,两人总得留一个在北境,以免有用人的情况两人都不在,杨重阳的功勋也可以由左善代领。等左善再离开的时候陆潇就会跟着回去北境,之后怕是此生便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京城了。
同月下旬,张青和高崇从潼谷岭回来,只是这次没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去潼谷岭那么长时间,他们也没发现潼谷岭有何特别之处,弄不清楚大夏占领潼谷岭究竟是何原因。
武德帝很不高兴,这事不弄清楚了肯定不痛快,他这心里就一直悬着,担心大夏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