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主动去找阮时衡的人算不得多,毕竟他现在还只是兵部侍郎,若是未来能接手兵部尚书的位置,自然就算得上真正的位高权重,跻身权臣行列,不过今日主动找上阮时衡攀谈交流的可有大把官职比他高的,无非就是因为阮展玫生了龙凤胎,从前便是极为受宠的妃子,如今更被宠得名正言顺,在后宫的地位那也是十分稳固。
想当初,阮展玫嫁给厉王为侧妃能不被诟病还是因为她阮家养女的身份,是借了阮家的势。而如今,阮家又因为阮展玫而更加水涨船高。
本来阮同甫为宰相,文官之首,阮展鸿为督查院总督御史,阮家就已经是无与伦比的勋贵之家,如今又有一个为贵妃的女儿,还生下了代表祥瑞的龙凤双胎,更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即便阮家绝不涉党争,阮家人态度再怎么清冷,也多的是朝臣愿意想尽办法跟阮家人打好关系。
就算不找阮家人办事,只要让人知道自己跟阮家人有所牵扯,往后许多事情都会好办得多。就连荣启都被好几个官员缠得脱不开身,要知道平时因为荣启也不怎么卖他人面子的性格,在这种场合跟他套近乎的官员也没几个。
谢恒端着酒杯看着那些平日自命清高的人现在都一个个满脸巴结之相,如同看着一台滑稽的戏。
谢斌不喜欢这种场合,转头跟谢恒说:“一会我们就走吧!”
谢恒:“我还有事跟将军说,兄长先回去吧。”
谢斌看着谢恒手中的酒杯,瞧见一杯酒还剩下一大半,这才点头:“好,那我一会先回去,你也不要叨扰将军到太晚。顺便邀请将军下次沐休时到我们家去坐一坐。”
从之前到将军府拜访后,谢斌就一直打算着邀请冠军侯去谢家,只不过一直不得空,侯爷事忙,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有时间又赶上他有事了,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
谢恒:“好,到时候我跟将军说。”
谢斌走后,谢恒就开始一个人喝酒。
就只有一杯酒,抿来抿去半杯都没喝完。
最后谢恒举着这半杯酒朝着宣景走过去。
有朝臣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心道刚刚还在想着今日谢大佞臣挺安分,没想到还是他们天真了,谢大佞臣这不就又去挑衅侯爷了?之前诬告的事侯爷大度没计较,谢大佞臣这是又开始飘了吧?
“将军看起来有些无聊,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众人:明明冠军侯一直都是这幅样子,谢大佞臣睁眼说瞎话的境界又高了。
宣景:“也好。”
不愧是冠军侯!面对谢大佞臣一点也不犯怵!
此时朝臣们去对宣景有一种怪异的感激心理,都觉得是宣景分担了谢大佞臣的注意力,才让谢大佞臣没功夫找他们的麻烦,这两人出去后肯定又是针锋相对,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免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宣震和宣旭看得也乐呵,都以为谢恒是去找宣旭的麻烦,全都幸灾乐祸地想着宣景招惹上谢恒,日后估计都难以消停了。
两人端着酒杯来到御花园。
正月里御花园虽没有旺盛的花草,但前些天刚下过一场三天两夜的大雪,这会地上枝头都还是厚厚的积雪,园中雪景亦是美不胜收。
谢恒身上披着的是宣景送他的一件亮绸深湖水绿镶狐狸毛的披风,金绿色的丝线绣着藤蔓暗纹,低调的同时又不失富贵大气。
宣景:“心情不佳?”
谢恒抿嘴,表情顿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对不住将军,我真没想到安宁公主会对我有意。”
谢恒把安宁公主想送他荷包的事情告诉宣景,心情有点小紧张。
也不知道将军是要吃醋还是气自己让他的妹妹失了心,又或者二者都有,那就很复杂了。
宣景:“我之前就看出了些端倪,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快就向你表明心迹。”
安宁看着柔柔弱弱的,被人欺负了也不知声,实际上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更是有一颗勇敢追爱的心,确定了自己对谢恒的心意之后就直接送荷包表示,这点倒是比很多女子都要大胆。
谢恒:“啊?什么时候?”
“她刚刚搬去清思殿时我去看她,她便跟我提起春日宴时你帮她解围的事。说到你时她的眼神会格外明亮。”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心仪之人,才会对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变化格外清楚。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舅哥
谢恒苦笑:“刚刚宴会上我就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因为那次对安宁公主施以援手的原因,在那次之前我根本没有见过公主,今天才是第二次见。”
他也没想到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谢恒从来不觉得自己具备能让他人一见钟情的因素,长相是还可以,但没到令人惊艳的地步,也没有将军的气场,可能就是一般偏上的水平。
“我觉得公主对我未必就是真的男女之情,可能就是因为我在她艰难的时候帮了她,所以对我有一种类似依赖和感激的感觉,然后错把这种感觉当成了喜欢。将军虽然也关心公主,但兄妹到底不一样,我这个外人就又不同了。”
宣景摇头:“安宁年纪虽然不大但心性相对成熟,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谢恒表情都要哭了:“那我不是造孽了?”
“别想太多,”宣景捏了捏谢恒的脸,“没有谁规定被人喜欢就一定要回应,经历拒绝也是人生的一种成长,安宁不是骄矜的人。”
被宣景这样安慰,谢恒的心里是稍微好受了点,但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如果遇上的是那种厚脸皮的,因为自己动心就一定要他负责的那种人,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也一点不会觉得愧疚,还会毫不客气地把人给怼一顿,但如果是像安宁这样的,羞怯地表白,又柔软地接受他的拒绝,他就会觉得很抱歉了,更何况安宁还是将军的妹妹。
之前他还想着给安宁整理一下京中适龄的官家子弟的名册,到时候要是陛下有意为安宁找个如意郎君,这份册子也能帮得上忙。但后来因为跟玉怀恩合作玉矿的事一直耽误了,册子始终没弄完也就没拿给安宁公主。
现在谢恒就很庆幸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不然若是真给安宁公主送去了也未免太伤人。就好像他不愿意回应公主的感情还要着急忙慌地把公主给嫁出去一样,这就不好了。
谢恒无奈地挠了挠脑袋,这事儿整的……
就但愿日后安宁还能遇到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吧!要是真能遇上,对方又是个可靠之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帮着安宁达成所愿。
“啊,将军,我兄长让我请将军下次沐休时到谢家吃个便饭。说之前去将军府那次的将军盛情款待,一直想要回请,不过总有事情耽搁。”
一顿饭磨蹭了一年才请上,谢恒这话说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
宣景:“好。这也算是我第一次正式去你家拜访。”
谢恒:“什么正式不正式的,谢家于我而言本就没有多大意义,也就只有兄长还值得我看重,若不是有兄长在,我早就从谢家搬出来了。”
谢斌那个性子妥妥就是“敏感小女人”,要是自己突然提出要搬出去独住,谢斌肯定又要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让他觉得不舒服了,还是家里什么人得罪他让他不高兴了。
反正现在他住在自己的小院,没事也没人去打扰他。
宣景:“你跟大舅哥的感情真好。”
……大舅哥?!
谢恒直接听愣住了!
以往也就是荣启开玩笑时会说谢斌是宣景的大舅哥,这还是谢恒第一次听到宣景自己这么说,一下子就脸红起来。
“将、将军……”
关键宣景还是一脸的无辜加正经,故意凑近过去问:“怎么了?”
谢恒赶紧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才开始放心害羞:……将军真是越来越会撩拨人了。
逗得谢恒满脸通红,宣景才笑起来,认真地问:“谢斌除了喜欢看野史之外也很喜欢文房四宝,你之前送了他端州砚,我就送他看两条徽州墨。”
徽州墨乃墨中至尊,与端州砚齐名,都是文人墨客的心头宝,其中更以烫金竹青墨闻名天下。
有言道一两墨条十两金,这徽州墨也基本是有钱人的玩意儿,普通文人也就只能看看了。
谢恒:“京城的徽州墨都炒到什么价儿了?买那也太亏了些。”
宣景:“不用现买,早前我到徽州去验兵,徽州总督送了我一对烫金竹青墨。”
“是吗?那一会我先看看!”谢恒虽说不是很爱这些东西,但也有几分好奇,很想瞧瞧被这些文人吹上天的徽州墨到底什么样。
到将军府,宣景给谢恒拿出来看。
别说,虽然不是很懂行,但是看着这两根躺在锦盒里的墨条便觉得价值不菲。色泽油润黑亮,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极了极品塔青玉,也就是所谓的黑羊脂,上面有烫金的图案,两根墨条拼在一起是一副猛虎上山图。能在不损害墨条的前提下烫金,也只有徽州墨能做到,烫金的工艺十分精湛,寓意也极好。
只一眼,谢恒就明白为何几乎天下文人都推崇徽州墨了,连他一个外行人看着都心动,像玉石一样漂亮的墨,写出来的字迹一定很好看。
谢恒肯定要是谢斌得到这两条徽州墨一定会激动得好几天睡不着。
终于到了沐休,这一个沐休谢恒觉得等得有些久了。主要是现在朝堂上的官员们整日都围着扩充后宫的话题讨论个没完。
武德帝虽然有意平衡势力,但也没直接同意进行选秀,似乎还在犹豫中。可一众官员们你一嘴我一嘴,甚至将武德帝不肯扩充后宫的行为上升到了对不起大瑾国皇室的列祖列宗,问题性质十分严重!
武德帝就一直硬扛着,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什么朝政繁忙啊,什么阮贵妃刚刚生完孩子做完月子,这时候选新人入宫不好啊,皇子公主们也不算少了,皇嗣不算艰难之类的。大概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然而几乎所有的理由都被朝臣们逐个攻破。
朝政繁忙吗?最近都没人上奏折有什么好繁忙的?阮贵妃是刚做完月子,但谁都知道阮贵妃性子好,温柔大度,毕竟阮家的家教摆在那,阮相的养女绝对不可能善妒,甚至正因为身体还在恢复阶段,不能很好地伺候陛下,更需要多选些人充盈后宫。
至于皇嗣问题,谁会嫌弃子女多呢!皇室多开枝散叶才是好事。
武德帝被说得无法反驳,频频看向谢恒。大概是觉得最近谢恒都没有怼那些大臣,才让他们有了精神盯着自己的后宫。
而谢恒难得迟钝了一回,没有领悟武德帝看着他的用意,心中还奇怪为何大臣们劝谏陛下选秀陛下要看自己,难不成还想让他给帮忙把关吗?他大理寺卿,这种差事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他头上吧?
为了避免武德帝不按常理出牌把他揪出去,谢恒更加不敢开口,免得引起武德帝注意。
而选秀的事也终于在沐休前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初。
沐休这日,宣景带着礼物上门。除了原本给谢恒看过的徽州烫金竹青墨外,还有两坛陈年老酒。
拿酒的事是荣启提醒他的。
荣启说没有哪个大舅哥是一坛酒拿不下来的,如果有那就两坛酒。
宣景觉得这话不是很靠谱,但犹豫再三后还是带了两坛老酒上门,万一有用呢?
谢斌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张罗饭菜,他跟谢恒说过去了解一下侯爷的口味。谢恒假装了解过,转头就跟谢斌说起了宣景口味如何,这可是他早就熟记于心的。
一开始谢恒还有些担心将军来府上,谢长青和谢老夫人会不会趁机搞事情。两人都算是他名义上的长辈,他也不想在将军面前对两人太过不留情面。
但没想到谢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有刘妈妈看着,谢老夫人那根本就不能离开自己的屋子,什么动静也传不到外面去。
而谢斌也早就跟谢长青的一位同僚通了气,让对方在今天约谢长青到锦屏馆去,当然他出钱。
谢恒都忍不住要狠狠夸谢斌一番,这番安排实在太棒了!
中午宣景带着礼物到了。
如谢恒所料,看见徽州墨的谢斌眼睛都直了,要不是骨子里的修养撑着,他可能是直接就从宣景手中拿过来细细摩挲欣赏。
“这、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如何能接受?”
宣景:“受得。”
谢恒被宣景一本正经地说“受得”逗笑,转头对谢斌说:“将军送礼向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兄长收下便是,反正将军又不是找你办事,让你贪污受贿。就算是朋友间也不是没有赠送贵重礼物的。”
谢斌无奈笑看着谢恒,刚刚的紧张感也淡了不少。
“什么贪污受贿,净胡说!侯爷见谅,阿恒他就是这样口没遮拦。”
宣景却摇摇头:“无妨,他这样很好。”
一时间谢斌觉得宣景的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两根墨条上,也就没有多想。
饭菜还没有做好,谢斌就邀请宣景到前厅去坐坐,让下人端上已经提前泡好的茶。
宣景将两坛老酒放在桌上,“也不知道谢兄是否喜欢喝酒,这酒窖藏三十年的佳酿,好酒之人应该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