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第266章

  高猛也算跟宣景一同长大,但小时候的高猛跟宣景和卫显扬的关系都不太好,他总是独来独往,切磋的时候下手也比一般人狠,就像一头永远警惕的狼崽子,看谁都像敌人,除了霍崇。

  后来长到十几岁,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但高猛也只能接受宣景和卫显扬,跟其他人依旧很合不来,动不动就搞得剑拔弩张。

  他的武功高,下手又不留情,故而军中除了宣景和卫显扬以及霍崇之外,其他人都不太喜欢高猛。

  正是因为如此,高猛虽有一身好武艺,却不能作领兵作战的将军,在宣景和霍崇离开北境后,没人再能管得住他,霍崇就只能带他一起回来。

  高猛一看见宣景,虽没说话,但眼睛明显亮了不少。

  两人也没挑兵器,就是徒手过招,但谢恒看着却觉得比之前宣景跟那些侍卫带兵器过招还要心惊胆战。他就算不怎么懂武功,也能看得出高猛和宣景的那些侍卫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台上两人交手,台下谢恒和霍崇在那看着。

  谢恒:“高猛似乎也心情不好。”

  霍崇叹息:“跟大夏建交的事他知道了。”

  谢恒抿唇,他们是出于家国大义不同意跟大夏建交,而高猛就是真的与大夏有血海深仇,自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霍崇:“也是这两年在京中他的性子被磨平了不少,若是搁以前,他大概就单枪匹马杀到大夏去了。”

  这事高猛也不是没干过,当初刚刚学有所成那会,在军中比武赢了不少人,高猛提刀便想去大夏为自己的爹娘和村人报仇。宣景过来阻止,又在二十招内赢了高猛,才让高猛暂时歇了心思。

  霍崇满面惆怅:“我从未想过将高猛一直拘在身边,他学了一身武艺不是用来每日消耗力气的,虽然我将他带回京城,但我想着瑾、夏终会开战,而到时候能有把握战胜大夏的就只有王爷,王爷早晚会回到北境战场。到时就让高猛做先锋,这才算有用武之处,没有辜负他勤学苦练的一身本事,可如今……大夏狼子野心,一纸协议能维持多久的和平?不过是给大夏韬光养晦的时间罢了!”

  谢恒明白霍崇的心情,说道:“老将军请放心,如今我们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找到足以证明大夏并非真心实意建交的证据,到时候陛下自然会明白这只是大夏的阴谋,我们还有机会在大夏继续壮大之前争取到开战的机会。”

  霍崇的眼中本来已经有些浑浊的泪光,听到谢恒的话后才又多了一抹光亮,“谢大人此言当真?”

  谢恒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大夏屡屡犯我边境,如今说不打了就不打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再者正如老将军所言,他们并非真心想要建交,不过是看我们吞并了昌河跟蛮国,害怕了而已。我们岂能给他们壮大到能再与我们匹敌的时间?这和养虎为患有何区别?况且大夏还有一位心思深沉、手段诡谲的二皇子,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吞并我大瑾,大夏朝廷已基本为他所控,就是有他在,也不会允许我们达成真正的建交。我一定会尽快找到证据说服陛下!”

  霍崇激动地连连点头,满布皱纹与沧桑的脸上终于带上了笑容:“从前先帝时期,先皇一直忌讳王爷,纵然王爷得武将支持,但一来朝廷重文轻武,二来越多的武将支持王爷,先皇对王爷的忌讳就越深。当时还是将军的王爷在朝堂上孤立无援,即便王爷亦有智计手段,但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有限,若不是有荣启荣大人的暗中支援,王爷只会更加艰难。那时候老夫便知道,王爷更需要的是朝中文臣的支持。如今有谢大人全力支持王爷,老夫服终于可以安心了!虽说老夫已是无用之人,但只要王爷有所召唤,老夫也随时愿意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谢恒心中激荡,霍崇显然已经把将军当做君主看待!

  在霍崇老将军的身上,家国之情,君臣之义,都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将军放心!您为将军做得已经够多,没有您也就没有今日的景亲王,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

  霍崇没在言语,只重重点了点头。

  跟霍崇的一番交谈,让谢恒心中干劲儿十足。

  原本历史中的霍崇老将军因为年迈和身上的旧疾暗伤太多,没能撑到昭明帝一统天下的时候,但是这一回,谢恒想让这位满心家国大义的老将军看看,看看天下一统,海晏河清!

  谢恒开始加大力度调查大夏,雀鸟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烧钱的手段一茬又一茬,只为尽快找到大夏暗中另有阴谋的证据。然而当他刚刚查到一点苗头的时候,拓跋风雪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的“坦白”,就差把“算计”两个字明明白白刻在脑门儿上。

  这就好像一对宿敌每天打架每天打架,但一直没有明显分出胜负,终于有一天有一方眼瞧着占据上风了,结果另外一方直接自己把自己给嘎了,哎我就是不让你得逞!我死我自己手里边我也不死你手里头!

  拓跋风雪就给谢恒来了这么一手“自爆”。

  本来建交的文书已经到了大夏,就等着盖好了印鉴再送回来了,但大夏那边却突然变了卦。

  也不能说直白地变卦,就是又提出了一个条件。

  大夏那边说大瑾的军队之神勇,令他们无比钦佩,所以他们希望能有个机会向大瑾军队学习,观摩一下大瑾军队日常是如何操练的。

  那这能上哪去观摩呢?当然得在大瑾地界上才能观摩不是?至于具体的地方,大夏觉得卢鸿关就很好。

  简而言之,大夏那边的意思就是派遣军队驻进卢鸿关,观摩大瑾军队的日常训练。

  不得不说,这番说辞大夏就是明晃晃地把大瑾当傻子。

  啊,当初你们攻打卢鸿关兵败,还被当时还是昭武将军的景亲王斩杀了两万俘虏。现在你居然想让卢鸿关直接关门大开,放你们的军队进来?这到底是谁在做梦?鬼都不会相信你们的军队进来后会只是观摩学习,傻子都不会放过这样里应外合拿下卢鸿关的好机会!

  大夏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明确表示如果大瑾小气到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那可见没什么建交的诚意,那这建交文书就干脆撕了算了。

  消息传回大瑾,所有的武将都出离愤怒了!

  这不就是逼着他们把卢鸿关割让给大夏吗?

  大夏的这一举动虽然也算是省了谢恒调查的力气,但谢恒也着实被气得火冒三丈!无耻!无耻之尤!

  朝堂上也直炸了锅了,一大早得到消息后早朝上就开始了激烈讨论。

  武德帝沉着脸一言不发,任谁都能看得出陛下现在也在暴怒的边缘。

  这时一个侍卫来报,说大夏使团雷王殿下求见。

  武德帝冷笑:“朕正要找他呢!他倒自己来了!宣!”

  拓跋云雷带着两个使臣匆匆入殿,衣衫都没穿戴整齐,衣带系得歪歪扭扭,身上还有一股南风馆常用的香粉气。估计是其他使臣在得到消息之后就急忙去南风馆找人,拓跋云雷便立刻匆忙进宫,都没有好好整理一下仪容。

  “皇帝陛下!误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大夏断断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

第四百零一章 变天

  许是喝了些酒又过于放纵的缘故,拓跋云雷的布置有些虚浮不稳,加之过于匆忙,刚一进殿就摔了个狗吃屎,好不狼狈。

  还没完全爬起来拓跋云雷就开始辩解:“皇帝陛下,您一定要相信我大夏建交的诚意,这里面定有误会!”

  “误会?”武德帝愤怒地将大夏送来的文书扔到地上,“你且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大夏的印鉴!”

  拓跋云雷赶忙将文书捡起来,翻来覆去地看,想找出印鉴是假的证明,可偏偏越看越真。他都要急哭了,赶忙叫边上的使臣一起看。

  然而就算将这份文书盯出花来,那上面的印鉴也是真的!

  拓跋云雷还不死心,强撑着一张笑脸对武德帝说:“那兴许……兴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大夏钦佩北境军神勇,所以真心想要观摩学习,不如皇帝陛下应允……”

  噗!

  众人看向谢恒。

  谢恒吸了吸鼻子,“啊,不好意思,太好笑了没忍住。”

  说是好笑,但谢恒眼底的讽刺谁都看得出来。

  这般严肃的时候,也就只有谢大佞臣敢如此。

  拓跋云雷瞬间涨红了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谢大人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本王还在这里,父皇绝对不可能不顾本王的安全对大瑾图谋不轨!这其中若是不有误会,那就是父皇真的只是想观摩大瑾练兵。许是父王觉得,我们即将建交,那就该有建交的表现,让大夏观摩大瑾练兵,这不是一个绝佳的促进双方交流的机会?我大夏与大瑾最大的摩擦就在于武将之间的过节,但那也是因为之前立场相对罢了,只要给双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相信很快就能化解仇怨,到时候大瑾与大夏的关系不是能更加紧密?”

  拓跋云雷这会的情况绝对属于急中生智。

  难为他能在这种堪称“死地”的情况下还想出这么多为自己辩解的话,而且听起来居然还稍微有那么点道理。当然能听出道理来的仅限于本来就主和的武德帝等人,对于谢恒和宣景等人来说,这不过是强词夺理的狡辩罢了。

  武德帝微微沉思,怒而拧起的眉心稍显平缓。

  拓跋云雷一看武德帝这样就觉得有门儿,继续道:“本王在大夏的身份地位皇帝陛下和诸位大人想必也清楚,作为父皇的唯一嫡子,大夏将来就是我的,父皇对本王的宠爱也是有目共睹,试问此等情况,父皇如何会置本王的生死于不顾,就为了一个卢鸿关?本王可以肯定,如果大夏和大瑾交战,假设卢鸿关被我大夏占领,而本王被大瑾俘获,大瑾若是提出以本王来换回卢鸿关,父皇二话不说就会答应!”

  拓跋云雷越说越带劲儿,别说武德帝,他自己都要被自己说服了。

  主和一派的大臣点点头,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谢恒:“大夏与大瑾将士势如水火,雷王竟然能说什么双方多接触能化解仇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别说让两军将士近距离接触了,雷王殿下若是敢跟景王殿下单独同处一室超过一个时辰,那我便相信。”

  谢恒早就看出来了,拓跋云雷对将军怕得很,别说单独同处一室一个时辰,就是一科长拓跋云雷都不敢。

  果然,听谢恒这么说,拓跋云雷当即缩着脖子安静了。

  “陛下,”殿阁大学士温阳辉站出来说道:“微臣以为雷王殿下所言有理。这一次雷王殿下带领使团出使我大瑾,使团队伍中光是专门保护殿下的侍卫就有三百人。另外还有专门的厨师和点心师傅,都是大夏皇帝亲自安排,担心殿下在大瑾吃不习惯。光凭这些就足以看出大夏皇帝对雷王殿下的爱重,如何会这般铤而走险?大夏皇帝当考虑到如果他们以和谈之名实侵占我大瑾国土之实,那还在大瑾的雷王殿下处境该是何等凶险。”

  詹事府詹事吴修远也拱手道:“微臣同意温大人的看法。大夏皇帝对雷王殿下的宠爱就连我大瑾也有所耳闻。可能真是如雷王殿下所言,大夏仅仅是想参观我们大瑾的军队训练。这也的确是一个化解大夏和大瑾两国武将之间嫌隙的好方法。”

  武德帝没立即决断,但也看得出他的确有被这两位大臣的话说得心中动摇。

  顿时其他主和的朝臣也七嘴八舌地说着或许大夏真的可信,这事儿就算听起来再怎么荒唐,可也架不住大夏的未来储君就在他们大瑾的事实啊!大夏皇帝总不会为了一个卢鸿关把唯一能继位的嫡子的性命给搭上!可能这就是大夏想试探一番他们大瑾到底有没有和谈的诚意?

  谢恒冷笑一声,极尽讽刺的目光在温阳辉和吴修远之间转了转:“我说二位大人,答应我,下次开口之前先把脑浆子摇匀了行吗?”

  温阳辉今年都五十有七了,被谢恒一个小辈这样说,顿时气得面红耳赤:“谢恒!你、你休要无礼!”

  谢恒:“我都已经无礼了你把我怎么着?你们说的话我真是一个字儿都听不下去。没有个十年以上脑血栓都说不出来这种论调。大夏为了侵占我大瑾国土做尽了丧心病狂之事,多少村庄城镇被大夏铁蹄践踏,房屋田地被烧毁,百姓被侮辱屠戮,敢情是那些烧杀抢掠没发生在你们身上是吧?一个手持屠刀无恶不作的恶人,哪怕因为一时遇上强敌而暂时收手,你们还真当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就这么巴巴地将自己的脖子洗干净放人家刀刃上试试?大夏惦记卢鸿关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北境将士浴血奋战,守得住卢鸿关寸土不让,结果你们这帮人倒是打算大开关门,直接放人家的军队进来,脑袋被门夹了吧!”

  谢恒一边说话还一边抬手点着那几个主张和谈最欢实的大臣,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张嘴,心里面的愤怒不是几句话便能尽数表达。

  武德帝有些生气,“谢卿,注意言辞。”

  谢恒端正行礼,“陛下见谅,臣实在太生气了,不过微臣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之处。微臣以为如果真同意了大夏的请求,那跟把卢鸿关直接拱手让给大夏没有区别。咱们扪心自问,倘若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能把军队带入大夏边城腹地,我们就真的能忍住什么都不干吗?”

  吴修远感觉自己抓到谢恒言语中的错漏之处,立即道:“谢大人这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阮展鸿冷冷瞥了一眼吴修远:“吴大人要说话就好好说话,朝堂争论是正途,但不要言论攻击个人。”

  吴修远:???到底是谁先言论攻击个人的?刚刚他们被谢恒指着鼻子数落时你怎么不说不能言论攻击个人?言论若是真能化为刀剑,他们都要被扎成筛子了好吗?

  腹诽归腹诽,吴修远即便不满也不敢当着阮展鸿的面说,转头继续跟谢恒争辩:“你是这么想,但不代表大夏皇帝会这么想!”

  谢恒:“一向爱好和平的我都这么想了,整天发动侵略战争的大夏为何不会这么想?”

  ……这话让吴修远无言以对了,再对恐怕又要被阮展鸿说是言论攻击个人。

  温阳辉冷冷道:“即便大夏确实想要卢鸿关又如何?用一个卢鸿关,换得两国和平建交,惠及两国百姓,有何不可?”

  荣启:“有的是不可!首先,大夏这是出尔反尔。雷王带领大夏使团来我大瑾和谈已经结束,双方已经达成建交,所有的条件条款也都已经拟定。臣相信那些条款定然不是雷王自作主张,该是大夏皇帝属意。建交文书已成,只剩下盖章。大夏在这个时候却想要再得卢鸿关,那就是得寸进尺。在和谈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都能言而无信,还能相信他们带兵驻进卢鸿关后就真只是观摩练兵?简直笑话!其次,是大夏主动要求和谈,凭什么到头来还让我们割让卢鸿关以保证建交?难道是我大瑾上赶着求他们和谈不成?商人还知道上赶着不叫买卖,几位大人是还不如商人远见?”

  中书省参知政事田永禄站出来说道:“不管大夏那边如何作为,也不论是哪一方主动,但和谈建交都是利国利民之举。只要能和平相处,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为天下计,我们就是稍微吃点亏又如何?”

  谢恒啪啪拍手:“田大人真是大善啊!我看相国寺供奉佛祖是供奉错了,他们应该直接供奉你!”

  田永禄脸色发青,哼了一声不说话。

  谢恒讥诮一笑:“割让涵卢鸿关,在田大人眼中就是”稍微”吃点亏?田大人好大方法啊!你怎么不会说直接让我大瑾臣服大夏,那就彻底不用打仗了,也不过是”稍微多”吃点亏!”

  武德帝沉声:“谢卿!”

  谢恒转头:“看,陛下是不同意田大人的说辞的。”

  田永禄:……陛下不同意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没点数?

  谢恒:“微臣是文官,但也知道战事惨烈,也知晓将士们守家卫国不容易,他们用性命捍卫的国土,若是被我们三言两语拱手相让,这不是让我大瑾国所有武将寒心?当然武将中也确有做的不好的人,微臣该说也会说,但不管怎么样,武将也是我大瑾人,是我大瑾朝廷命官,哪里轮得到外人欺负给委屈受?”

  朝臣们一听这话顿时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了。

  所以你这意思是只许你欺负武将,不许大夏欺负是吗?不愧是大瑾第一佞臣,这种想法也只有谢大佞臣会有!

  此时满朝武将们的心情就很是复杂了。

  第一次被“欺负”他们的人保护,实在……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阮时衡:“陛下,卢鸿关百姓曾遭受大夏铁骑无情践踏,百姓们恨不得生饮夏狗的血,若真将卢鸿关割让给大夏,这是把关内百姓往绝路上逼啊!”

  武德帝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宣景:“景王,你怎么看?”

  宣景目光灼灼:“儿臣是如何主张,父皇一直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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