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第579章

  曾炳怀心知若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天统帝不会找他,立即就跟太监去面圣。

  到了猎宫,瞧见天统帝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曾炳怀心里一咯噔,“陛下龙体有恙?”

  天统帝没立刻回答,只挥挥手先让周围的人退下。

  “炳怀啊,当初跟着朕打江山的人,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能陪着朕说说话了!”

  曾炳怀心中也颇有感慨,“陛下……”

  天统帝要起身,曾炳怀立即走过去将人扶起来。

  天统帝指了指床榻边的凳子,“你坐。”

  曾炳怀坐下,“陛下可有召太医过来看过?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之前有段时间天统帝身体不好,但前段时间恢复得不错,看着都已经大好了。

  天统帝拨开衣襟,露出里缠着的绷带,绷带上还透着丝丝血色。

  曾炳怀一惊,蹭地站起来:“陛下!”

  天统帝:“朕刚刚遇刺,但所幸刺客并未得手。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曾炳怀松口气:“那刺客可抓到了?问出是何人指使?”

  天统帝摇头:“没抓到,对方是个修者,而且修为不低。但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掉了一样东西。”

  曾炳怀呼吸渐缓,他直觉这个东西应该非常重要,才会让天统帝的神色这般复杂,甚至带着些不同于简单被行刺的愤怒。

  “什么东西?”

  天统帝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块小小的玉佩,交给曾炳怀。

  曾炳怀拿过来一看,眼睛顿时睁大。

  他是不认得这玉佩,但他认识玉佩上的“景”字。

  “陛下认为这是景亲王的玉佩?”

  “不是认为,是就是!”天统帝神色阴鸷,“这枚玉佩是用仙流国进贡的昆山糖玉所雕。昆山糖玉世所罕见,整个玄天帝国就只有当初进贡来的那么一块,朕命人将其打造成两块玉佩,一块给了景儿,一块给承儿,每块玉佩上都刻着他们的名字。朕已经仔细看过,这玉佩并非造假,就是真正的昆山糖玉。”

  曾炳怀皱眉:“那陛下是觉得刺客是景亲王?”

  “玉佩是他的,修为也对得上,还能有错?”天统帝闭了闭眼睛,看起来十分痛苦,“朕确实偏心承儿,但朕也不曾苛待景儿,哪怕对他是严厉了些,可也是为他好,他有那么好的天赋,朕对他严厉只是不想浪费了他的天赋!他可以成长为整个帝国甚至整个东洲大陆最强的修者,到时候帝国甚至可以冲出东洲大陆!”

  曾炳怀:“微臣理解陛下的苦心!”

  天统帝连连叹气:“你理解有什么用?他竟然还要杀朕!朕是他的父皇!他这是要弑父弑君!”

  曾炳怀紧皱的眉心一直没下去:“陛下,微臣斗胆一问,刺杀发生在何时?”

  天统帝:“就在一个时辰前。”

  曾炳怀起身,对天统帝行礼,“陛下,一个时辰前,景王殿下还在跟微臣一同狩猎。”

  天统帝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你说什么?你说真的?”

  “微臣不敢诓骗陛下!实际上从今早开始,微臣与景王殿下于林中偶遇,之后就一直结伴狩猎,直到微臣奉召而来,还在于景王殿下在一起,一直没有分开过超过一刻钟,景王殿下如何能上猎宫刺杀陛下?”

  天统帝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都接受是宣景要杀他了,现在却告诉他不是,“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会不会……会不会……”

  天统帝本来想说会不会一直跟曾炳怀一起狩猎的宣景是假的,就是为了弄不在场证明。但他转念一想根本不可能,如果宣景连这都能想到,又怎么会粗心到带着一块能证明他身份的玉佩来行刺?

  再者,就算真要找证人,应该也会选择皇室宗亲,或者说话更有分量的高官显贵,但曾炳怀虽为二品朝臣,却是个闲差,无实权在手,平日也不在朝堂上说话,连在朝堂上经营数十年的宣承都不知道曾炳怀是他最信任的朝臣,那曾经神魂不全还闭关多年不问朝政的宣景又怎么可能知道?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了,有人偷了宣景的玉佩,然后过来刺杀,以此嫁祸给宣景。

  天统帝一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地中了圈套就十分恼火。

  “万幸啊!得亏是凑巧景儿跟你一起狩猎,不然得被人冤枉死!他向来耿直,哪里懂得这些阴谋算计!”

  曾炳怀拱手:“这可不是微臣的功劳,都是陛下英明,及时发现景王殿下是被人冤枉的,陛下能看出实情,景王殿下就不算冤枉!”

  天统帝一番感慨,之后又想到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曾炳怀一看天统帝这表情,立马说道:“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冒充景王刺杀陛下。微臣真是怎么也想不到!”

  我都说我不知道了啊,所以陛下您一会可千万不要再问我了!

  伴君如伴虎,哪怕是简在帝心,但有时候该装傻也得装傻。

  对于天统帝这样的皇帝,他最需要的不是最聪明的朝臣,最主要的就是顺应心意,之后才是真才实学能做事。

  若是什么都能看透还什么都说出来,那也就不是真的聪明。

  天统帝冷哼:“还能有谁!若是景儿出事,何人得利!这还用朕说吗?只是朕是在难以想象这是承儿做出来的事。朕或许有亏景儿,但对承儿朕给出了一颗慈父之心!他如何能为了皇位之争就要刺杀朕!”

  眼看天统帝这是认定一切都是宣承搞的了,曾炳怀心里直叹气。

  但也不怪天统帝认定,毕竟这事儿跟明摆着也不差多少,既然刺客不是景王却戴着景王的玉佩,那就是为了嫁祸,而一旦景王被栽赃成功,最直接的得利者就是承王,本就是非此即彼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换成曾炳怀自己他也会这么认为。

  只是看陛下这急火攻心的模样,曾炳怀肯定得劝着,虽然他也觉得承王真是白眼狼到了极点,可为了天统帝身体着想,他还是的琢么两句好话先让天统帝宽宽心。

  “陛下,那刺客并未刺杀成功,可见就算是承王安排,但也只是为了嫁祸给景王,不是真心想要害您性命!”

  “不是想害朕性命就行?”天统帝怒火攻心,“哪怕伤了朕一根头发那都是大逆不道!朕还是实打实的伤了!若不是侍卫护驾及时,焉知他派来的人会不会下死手?再说,即便他没打算害朕性命,也未必是顾着父子亲情。现在朝堂上可不跟以前一样了,以前他的优势最大,但现在景儿的风头一点也不比他弱,朕要是就这么走了,这皇位他还未必坐的上!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跟景儿争!”

  天统帝真是气极了,不然也不会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而同时天统帝还感到震惊的是他都不知道宣承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高手!

  出窍期后期的修为,有这样的身手早就该出名了,可他从来不知道宣承身边还有这样厉害的人。

  一时间天统帝有些后怕,还有些心慌,他以为他对宣承很了解,从前还总想多替宣承谋划谋划,因为他觉得这孩子没什么心机城府,脑子还简单,自己不会琢么事,尤其对他这个父皇,一向都是他问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天统帝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他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从头到尾一直都在他面前演戏,他以为的父慈子孝,可能都是一场场为了利益的装模作样的算计!

  胸口的伤不算深,之前上了药本来已经不痛了,可现在,天统帝只觉得好像心脏都被捅穿!

第八百二十八章 目的不同

  曾炳怀看天统帝这般,心里也不大好过。他本身就不恋栈权位,当初也只主动提出退出权利中心,所以这些年他跟天统帝君臣关系十分和谐,不然发生这种事天统帝也不会第一个就想到找他。

  眼前是自己年轻时倾尽全力辅佐的君主,看着对方因为儿女债这般心痛,他也唏嘘不已,更觉得自己坚持不成亲不要孩子是对的,他家是没有皇位要继承,但万一底下儿子孙子有在夺嫡中站队的,保不齐他也得被拉下水。

  曾炳怀接着说:“承王殿下倒也有算计,他就是拿捏准了景王殿下一贯不怎么与朝臣过分亲近,之前狩猎也都是一个人带着护卫,而没有和其他朝臣在一起。一旦陛下您把刺杀的事怀疑在景王殿下身上,他连证明清白的人都没有,景王殿下手下的侍卫就算能证明,也会说是出于护着主子。”

  天统帝点点头,“他其实比朕以为的要聪明,只有朕看不清,以为他真单纯,什么事儿都还要靠朕来给他铺路,他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朕。”

  曾炳怀低头,这种话就不是他能说的了。

  皇子做得好,他能不吝啬地夸奖,皇子事情做错了,他只能根据情况点一点。

  天统帝冷冷一笑:“他玩儿心思都玩儿到朕面前了,以前是朕瞎了眼。”

  “陛下息怒,”曾炳怀连连劝慰,“好歹景王殿下是真性情纯良。”

  天统帝没再说话,只深深叹了口气。

  曾炳怀完全能够理解天统帝的心情,天统帝真正在乎的儿子是宣承,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为了陷害皇位的竞争对手而将他这个父皇的安全置之不顾,另外一个不那么受宠的,且有一颗耿直纯粹的孝心。

  曾炳怀也替天统帝无奈,想着要是陛下最宠爱的还是大皇子就好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头疼了。

  “好了,你去忙吧,”天统帝会挥手让曾炳怀退下,又忽然想到什么再次叮嘱,“不是在跟景儿烤野猪?你那里调料若是不齐全就找御厨拿点,朕记得景儿好像很喜欢吃孜然,烤肉的时候多撒上些。”

  曾炳怀的神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陛下,喜欢吃孜然的承王殿下,景王殿下一吃孜然就会浑身起红疹。”

  他一个不怎么关注内廷的外臣都知道景王不能吃孜然,皇帝却记不得,满脑子就只有承王,一时间曾炳怀都有些同情宣景了。

  天统帝一愣,“怎么会?明明之前有一次一起用膳,一道炙烤小羊排洒了孜然粉,朕夹给景王,他也……”

  后面的话天统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猛然想起吃过那道炙烤小羊排后没喝两杯酒宣景就说宫外有要事要处理急匆匆出宫了。

  他当时还很不高兴,觉得是宣景不够尊重他这个父皇。

  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宣景的脸色的确很不对劲儿,脖子上还有些红点点。

  就是秋猎之前的事儿,详细的他记不太清了,只是现在回忆起来隐约记得好像是有红点。

  宣景吃孜然会发红疹,但他还是陪自己吃了,这能说明什么,不就是因为那是他亲手夹给他的!在宣景眼中,他这个父皇比他自己的身体健康更加重要,他才会忍着会发红疹难受而吃下去。

  想到这里,天统帝再次闭上已经涌上无限愧疚的眼眸。

  更为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记得宣承的口味喜好而愤怒!这么些年下来,疼爱宣承都已经成为习惯!

  曾炳怀再次对天统帝告退,转身出去。

  走到外面,站在门口的侍从要送他回去。

  曾炳怀抬头望天,喃喃出声:“要变天了啊!”

  侍从抬头望去,心道这不是大晴天吗?万里无云的,哪里像要变天的样子?

  曾炳怀回去时宣景还在等他。

  瞧见曾炳怀回来,宣景说道:“本王这还没开始,就在等着曾大人了。”

  曾炳怀看着宣景一脸从容的模样,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问道:“王爷难道就不好奇陛下刚刚急匆匆找下官所为何事?”

  宣景:“做为儿臣,关心父皇是应该的,却也不该过分关注父皇与朝臣的交流。父皇找曾大人不管为了何事,只要不是父皇龙体有碍,身为皇子就不该多做打听。”

  曾炳怀笑起来:“王爷确实规矩。”

  宣景低头笑了笑,“其实有时候太过规矩也不是好事。”

  曾炳怀盯着宣景看了一会,这目光颇具实质性,但宣景一直很自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手上的动作很麻利。

  曾炳怀又说:“陛下知道下官与王爷在一起烤肉,临走时还让下官找御厨多那些调料,特别强调了孜然,说王爷喜欢。”

  宣景神情未变,连手上烤肉的动作都没耽误一下,淡淡地说:“父皇必是朝政繁忙,才会忘了本王不能吃孜然,倒是承王很喜欢。”

  曾炳怀看着宣景的表情,心下已经了然。

  默默站在后面的谢恒看到曾炳怀的表情,心知这位善于玩弄权术手段的昔日智囊大概已经有所怀疑。

  不过不要紧,曾炳怀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绝不会在事后还去找天统帝说明自己的怀疑。

  通过对曾炳怀的调查,让谢恒判断出这是一个聪明得很现实的人。

  曾炳怀是忠心天统帝,但这种“忠心”也是建立在对自己无害的基础上。所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这份聪明,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正二品的养老闲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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