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酒的价值定当高昂!”
“一壶酒多少银钱?”
江玉€€下意识朝应长川看去,他既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势必是要抬价了。
溪水上的粼粼波光,晃亮了应长川的眼瞳。
不止江玉€€,席上众人皆将视线落了过来。
大周贵族将饮酒视作风雅之事。
在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的当下,粮食酿成的酒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一定程度象征了身份与地位。
最重要的是……受巫卜殉祭之风影响,大周上至朝臣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存在服用“仙丹”的现象。
为的就是找寻那种晕晕乎乎、飘然如仙的感觉。
可如今一口酒下肚就能办到!
应长川将酒盏随手一旋,垂眸笑着看向江玉€€,末了突然轻声道:“……物以稀为贵。”
见皇帝开口,朝臣纷纷附和,一个个争当冤大头:“陛下所言极是!”
“物以稀为贵”不是我那天喝醉了之后说的话吗?
……应长川绝对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从未当过奸商的江玉€€思考了半天试探性问道:“五……五万钱?”
自己要的会不会太多?
“钱”全称“嘉铸钱”为大周民间通行货币。
按照如今的市价,五万钱足够在昭都旁置办几亩地了。
“好,”应长川缓缓放下酒盏,环视四周后一脸理所应得地说,“那便五万钱一壶吧。”
五万钱,一壶?
等等,我想的可是一坛的价格啊!
如今大周粮食产量还未提升,自然不能大范围销酒。
将其抬价、减量,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奢侈品是最妥当的做法。
但江玉€€怎么也没有想到……应长川竟然比自己还敢要价。
这群朝臣家底丰厚,听到五万钱一壶后虽大吃一惊,但还是立刻点头应下,迫不及待地向江玉€€预定新酒。
直到他们走后,江玉€€都未缓过神来。
“怎么了,爱卿?”应长川垂眸向身边人看去。
江玉€€身体一僵,他不由咬了咬唇,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往后大周朝堂上,怕是再也没有两袖清风之人了……”
一壶酒五万钱,一坛酒就可分成五壶……
钱赚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去他的清廉如水、瓮尽杯干!
这一瞬,江玉€€忽然理解了丞相。
※
第一批酒三言两语就销了出去。
江玉€€迅速将收来的钱投入田庄之中。
余下那些供他吃穿用度后,仍绰绰有余。
看着自己账上的余钱……江玉€€忽然体会到了一夜暴富的感觉。
与此同时,尹松泉也完成了怡河整修案,并经江玉€€递至御前。
这片土地上迄今为止最大的工程正式启动。
天子率朝臣百官,骑马立于行宫旁一座名叫“春皓山”的山上极目远眺€€€€
炙日自天边照亮大地,长河随之泛起金波。
夏种已经结束。
数万名河工齐聚怡河两岸挥锹破土。
霎时间声势震天,压过了汹涌的波涛。
江玉€€上前介绍道:“陛下,哪怕裁弯取直,怡河大部分河道仍会保留下来,从今日起河工便会开始加固那部分河堤,此乃当务之急。”
众人的视线随之落来。
江玉€€继续说:“下一步是在怡河狭颈处开挖引河,等到枯水期切穿河坝,新河道便可贯通了。”
天子缓缓点头,他忽然转身看了江玉€€一眼,接着忽然扬鞭抛下百官催马朝山下而去:“走,下山看看。”
江玉€€立刻跟了上去:“是,陛下!”
玄印监愣了一下,也连忙跟着下山。
春皓山下,是一片新建成不久的屋房。
其中一部分是工匠的居所,另一部分则是因工程而搬迁的百姓的新家。
这些房子是由官府统一建造的,虽然只是最普通的一进小院,但不知比怡河畔那些瓜棚好了多少倍。
应长川和江玉€€到时,正好遇到一群百姓用牛车拖着家具与粮食搬往新居。
见状,天子突然停了下来,并饶有兴趣地向前看去€€€€
新居虽与老宅相距不远,但无论如何百姓们都算是为了怡河“背井离乡”了一场。
可是此时,一家人脸上不止没有一丝不悦,反倒是喜气洋洋的。
就连来帮着搬家的亲戚,脸上也满是羡慕:“……早知道今日,我家当年也应该把房子盖在怡河岸边。如今不但有了新家,往后还能赚怡河的钱!”
牛车上的百姓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应道:“这都是托小江大人的福!”
听到这里,坐在车后的小姑娘略微不解地问:“爹娘,我们家又没有人会打鱼,往后真得能赚到怡河的钱吗?”
妇人笑着把她搂入怀中,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轻声说:
“这还能有假?等怡河修好后啊,我们还住在新河道边。到时候你可记得,无论春夏秋冬,日日都要上河堤上走一走瞧一瞧。若是遇到坏朽、水毁,一定要第一时间处理或者上报给官府的大人们。”
小姑娘噘起嘴巴:“可是我不会呀。”
“等过上几天,会有工匠来教咱们的,”妇人揉了揉她的脑袋,替小姑娘擦去额间的汗珠,“到时候我们要学着巡查河道,还有护堤。”
牛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家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回过身搬起了东西。
亲戚一边帮他们搬米粮,一边跟着补充道:“等到怡河通航以后啊,像你们家这样住在河道两岸,承担护堤责任的人家,每年都能从河道上分得几分利来。这可比单纯种田好多了!”
他话语里满是艳羡之意。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跟着一起来的玄印监不由一脸敬佩地向江玉€€看去。
他们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也听说了江玉€€特意安排了专人负责河道运维,以及打算分利于百姓之事。
和从前不同,往后这怡河河堤与通航情况,便与两岸百姓息息相关了。
能从河事上分到钱,他们定会兢兢业业地完成巡堤工作。
被他们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江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他迅速看了一眼天,转过身朝应长川转移话题道:“陛下,现在正是未时,太阳最烈的时候。怡河两岸没有什么遮挡,为防止中暑,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正午的阳光将江玉€€的脸庞照得格外白皙。
他额上冒出了一点汗珠,被太阳照得发出细碎光亮,黑亮的眼瞳也随之轻轻眯了起来。
今日的天似乎是有些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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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长川拽了拽缰绳。
玄色的战马随之发出一阵嘶鸣。
他正欲转身,却我巧不巧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家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亲戚,用手指敲了敲脑袋说:“小江大人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小江大人?
天子缓缓抬手,示意背后玄印监停在原地。
不远处,妇人一边搬碗碟,一边认真回答道:“小江大人让我们换个角度看待此事。”
她不但语气忽然变得文绉绉的,甚至语调也微微扬起€€€€显然是在学江玉€€。
不妙!
马背上,江玉€€背后忽然一凉。
他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缰绳。
只见农妇清了清嗓子,转身看了一眼怡河说:“小江大人说,往后这河道便不只是陛下的,也是我们的。得好好珍惜才是。”
玄印监:!!!
……江大人这话也太危险了吧!
听到这里,方才还一脸崇敬地看着江玉€€的玄印监,瞬间面如死灰。
并将视线落在了天子的身上,观察起了他的表情。
陛下好像蹙眉了。
救救我……
江玉€€身体一晃,差点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古代百姓安土重迁,说服他们搬家不是一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