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农具,被耕牛拖着耘出了崭新的世界。
它的价值江玉€€再清楚不过。
千年之后,眼前这些不起眼的农具将会与帝王将相的珍奇异宝一道,被放在华国博物馆之中。
甚至于摆放的位置,比那些金翠更为显眼。
€€€€真正改变历史的就是眼前这些灰秃秃的木、铁,而非帝王将相专有的杯盏罗绮。
远处,站在水田正中央的农官卖起了关子。
“这个……只学精耕还不够,”他牵着牛,一边思考一边缓声说,“往后你们还得学习官话,不过这个并不着急,慢慢来就好。”
兰泽郡位于帝国一隅。
这里的百姓遇到战乱之后,不像其他郡人一样逃向昭都,而是南下去海沣国等地。
整整一郡都没有几个人会说“毫无用处”的官话。
可是今日,农官的话一落下,百姓便立刻激动道:“学!我现在便学!”
“可有人教习此话?莫晚了一步耽误春耕啊!”
农官被他们团团包围,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招架。
周围的情景瞬间热闹得令人无所适从。
应长川在一旁看了半天,等众人散去以后才与江玉€€一道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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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西南十二国,现在已经成为兰泽郡的一部分。
应长川来这里后,最重要的工作便是了解此地军务。
江玉€€则带着庄有梨等人,忙着量天楼附近的事。
“……对了阿€€,你之前好像说过,这些精耕之法都是从兰泽郡民间学来的。但是到了这里之后,我却见当地百姓对此也不了解啊。”
说着,那名郎官不由转身无比疑惑地向江玉€€看去。
其余人也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万幸应长川不在这里,可以说谎的江玉€€立刻笑了一下,镇定自若地瞎编道:“此事自然只有部分百姓懂。”
“懂得细耕方法,且掌握农具的百姓手中钱财相对更多,”江玉€€一边走一边说,“前些年西南战乱不歇,他们早就逃离了这里。”
从兰泽郡那些无人耕种的土地便能看出,此地百姓外逃现象的确很严重。
“怪不得……”提问的人不由感慨道,“还好江大人观察仔细,不然此事定会给我大周带来极大损失。”
另有一人则反思起自己:“是啊,多亏了江大人一直在意农家之事。哎……若是我的话,直接把它们摆在田里,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江大人记性真好€€€€”
见状,江玉€€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移话题道:“走吧,该回太守府了。一会还要送人去海沣国呢。”
“是,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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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沣国位于大周以南的半岛之上,境内多山地,且烟瘴丛生。
从兰泽郡出发,陆路坎坷难行,反倒是走水路非常方便。
从前逃难的百姓也多是坐船去的。
大周此次的最为重要目的是寻找谷种。
但是除此之外,随行的朝廷官员也将与海沣国国君会面,商议边关互市一事。
以及探查海沣国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特产之物。
此刻,兰泽郡太守府外的空地上停着十几辆马车。
其中一半坐着人,一半则堆满了大周名产。
马车碾过长街向官道而去,再行一日众人便会自大周最南端的海港出海,一路朝南方而去直至海沣国国都。
官府要去海沣国寻找稻种的事已传了出去。
此刻,小半座城的人都走出了家门。
兰泽郡本地人虽用不到这种稻谷。
然而身为农人,他们却了解其意义所在。
正午,郡内众人无比激动地朝着马车上欢呼,而随官府人员一道南下的百姓,也通红着双颊朝长街看去。
此行官府自然给了不少的赏钱,甚至将他们封为农官。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心中的喜悦更来自对未来的期待与满足。
江玉€€和其他年轻郎官一道,在太守府的高楼上向下望去。
并目送那一行人越走越远,逐渐化作几颗小点。
刹那间,海风似乎已从港口吹来,一路吹到了兰泽。
吹得稻谷沙沙、米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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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房以后,江玉€€立刻把丝帕洗了个干干净净,并小心晾晒平整。
应长川并没有说要把它赐给自己。
在这个时代,天子的随身之物,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经允许就将其占为己有,往大了说可是要获罪的。
晾干后江玉€€便决定将它还给应长川。
€€€€哪怕天子当场丢掉,身为臣子自己的礼数也得做到位。
然而天公不作美,应长川这几日格外忙碌,办公的书房里从没断过人。
江玉€€等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兰泽郡太守乔育达汇报完政事后从屋内退了出来。
见状,在屋外等了半天的江玉€€立刻上前,同时麻烦太监进去通报。
片刻过后,桑公公的声音响了起来:“宣尚书令江玉€€觐见€€€€”
说话间,守在此处的内侍官缓缓上前推开大门,江玉€€立刻拿着丝帕走进屋内。
他原本打算说了正事就走,一秒钟也不多耽搁。
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一站定江玉€€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庄大人?”
卧槽,屋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桑公公适时笑道:“庄大人是与兰泽郡太守一道来的。”
说话间,庄岳已经转过了身。
并略为狐疑地将目光落在了江玉€€的身上。
“……”
江玉€€瞬间被定在原地。
现在转身走还来得及吗?
见江玉€€进来后便不说话,庄岳第一个疑惑起来:“贤侄基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闻言,应长川也放下奏报,随他一道看向此处。
……来都来了,手上连封奏报都没拿的江玉€€,只得迅速硬着头皮上前,按照原计划行事。
他犹豫了一下,用双手将叠好的丝帕捧了起来,递至御前:“陛下,臣已经将丝帕洗好、晾干。”
丝帕?
见此情形,庄岳不由疑惑起来。
明黄色的丝帕只有皇帝一人能用,他自然认得。
可是陛下什么时候赐丝帕给阿€€了?
天子几乎从不赏赐东西给朝臣的。
寻常人得到这丝帕,定然时刻带在身边向同僚炫耀,哪里会像江玉€€一样还回去?
“爱卿收着便是。”应长川淡淡道。
果不其然,他并没有要江玉€€用过的丝帕。
礼数已经做到位的江玉€€不由松了一口气:“是,陛下。”
他起身行礼,“谢陛下恩典,那臣就先告退了。”说完便立刻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在一旁默默看了半天的庄岳终是忍不住张嘴,无声地朝江玉€€打了个口型:“这是怎么回事?”
他装的很是正经,实际眼中全是兴奋。
若不是皇帝在这里,庄岳定当第一时间拉住江玉€€,好好问一问他这御赐的丝帕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庄岳的动作并不大,可是天子眼前容不得半点小动作。
他一开口,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便缓缓看了过来。
这里的所有动静全落在了应长川的眼底!
江玉€€瞬间紧张起来。
庄岳知道我偷哭,那离人尽皆知也就不远了。
担心丢大人的江玉€€攥紧手心,下意识忐忑地朝应长川看去,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下一瞬江玉€€便意识到€€€€应长川绝对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况且他贵为天子,哪怕真的想说什么八卦,自己也没有资格阻拦。
然而此刻再懊悔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