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回头看向这个角落,略微疑惑道:“爱卿在这里做什么?”
应长川自始至终没提“江玉€€”这三个字。
但是桑公公还是立刻福至心灵€€€€江大人在这里!
并迅速转身,提起灯笼向前方走去。
江玉€€瞬间被灯照得无所遁形。
他缓步上前回答道:“回禀陛下,臣方才想散散身上的味道,顺便回想了一下宣大人的事。”
“嗯。”天子轻轻点了点头,向楼船上而去。
江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见应长川不说话,江玉€€正准备放下心来,不料在踏入回廊的那一刻,他竟又随口问:“爱卿为何想宣大人之事。”
“臣……臣刚才在想他强抢民男,究竟是真是假?”
说话间,应长川脚步一顿,缓缓回头朝跟在自己背后的年轻尚书看去。
正在上楼梯的江玉€€下意识抬起眼眸看向应长川,同时忍不住朝对方眨了眨眼。
€€€€完完全全一副八卦到皇帝头上的模样。
楼船内忽然一阵寂静。
江玉€€瞬间担心起来……假如应长川问我这传闻是从哪里听到的,我岂不是又要卖队友了?
万幸,皇帝并没有提起这一茬,而是反问:“爱卿以为是真是假。”
江玉€€立刻认真分析起来:“臣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世事皆有因……想来此事大概率不会太假。”
“那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说话间,应长川已走入船舱之中。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听不出什么喜怒。
江玉€€刚随他一道进去,桑公公便止步于舱外,并顺手将舱门紧紧阖起。
宣有力的事的确是真,在官员之间也并非什么秘密。
对应长川而言,更是一件卑不足道。
但此刻他竟停下脚步,
听起了江玉€€的答案。
此时已是秋冬之交,船舱里也不再像来时那样一直开着窗通风。
关门之后,江玉€€的声音瞬间变得极其清晰:“……若是单纯的好男风自然没错。”
说话间,应长川再次转身向内舱走去。
江玉€€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义愤填膺道:“但是在臣看来以权压人,便是不要脸至极了!”
“……”
糟糕,我怎么顺口把“不要脸”这三个字说出来了?
江玉€€下意识捂住嘴,掩耳盗铃起来。
慌张间,没有看到应长川的脚步忽然随着自己的话顿了一瞬。
※
辰江平原的沼泽之上。
无数士兵正按照规划整齐的图纸,挖槽着沟渠水道。
与来的时候不同,此时站在楼船上向下看去,已能望到交错阡陌的雏形。
除了沟渠以外,其间还有几条相对比较宽阔的河道。
这是未来供给船行的。
不远处,沼泽里已有积水被引入人工开挖的塘池。
此时一池秋水正随着江风而微微颤动。
“……按照我的构想,未来这附近将会有大小三十余个池塘,百姓也可在此种藕养鱼。”童海霖一脸欣慰地看着远处,突然又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几声。
这一次江玉€€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第一时间关心屯田之事。
而是略为担忧地朝童海霖看去:“童大人如今都未能适应此地水土,您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长期待在此处。”
童海霖自来的时候就水土不服。
此时状况似乎仍没有一点好转。
他的脸色蜡黄,身材也清瘦了不少。
童海霖摆手道:“自然想好了!况且我已经成了一郡太守,也不能说回去就回去。”
江玉€€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见到的那群人里竟然有童海霖!
最近几年,桃延郡最为重要的工作便是屯田、布设河网。
专精此道的童海霖成了太守后,行事将更为方便。
这番变动也算在情理之中。
但是……如果江玉€€没有记错的话,童海霖从前去怡河边的时候都怨声载道,并想方设法地休息、摸鱼。
他现在怎么又心甘情愿留在亟待开发的桃延了呢?
“走走……你们今晚就要启程回昭都了?”童海霖拍了拍江玉€€的手臂,压低了声音悄悄对他说,“我知道,江大人此行带了岁稔酒,如今再不叫我喝一杯就说不过去了吧!”
说完,便把江玉€€推到了船舱之中。
完全容不得身边的人拒绝。
……
藏了几个月的岁稔酒口味柔和了许多。
不过想起自己的酒量,江玉€€还是只浅抿了一口便作罢。
妄想自己能多喝几杯的童海霖显然不会与他计较这个。
“……这酒真是烈啊!”三两盏下肚,童海霖的脸就逐渐红了起来。
见他这么喝,江玉€€也不由劝道:“这壶酒就留在兰泽郡吧,您别一口气喝太多。”
童海霖摆手说:“放心放心!我酒量好得很呢。”
说完又是一盏下肚。
他虽还在嘴硬自己酒量不错,但是说出来的话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你,你可知我为何之前接到公事,能避就避,现在,现在却偏偏上赶着?”他端着酒杯,坐到江玉€€身边神秘兮兮地问。
江玉€€不由好奇了起来:“为什么呀?”
童海霖长叹一口气说:“哎……陛下登基以后就四处征讨,大周国境一日日扩大,但是除此之外,一切好像又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江玉€€轻轻地点了点头。
喝了酒的童海霖,说话也逐渐肆无忌惮起来,“当时除了武将外,其他官员都自认闲人。”
说完,他又猛灌了一杯酒。
沉默许久后,忽然说了句“多亏了你啊!”便闭上了嘴。
江玉€€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酒盏。
南巡之前,整个大周都以战为先。
在此情形下,童海霖这样的官员的确没什么用武之地。
少司卜商忧知道,大周定会在应长川驾崩后“人亡政息”。
历过前朝的官员们心中自然更会产生疑惑€€€€这样的家国究竟能够维系多久?
直到南巡,亲眼见到天子真的有意休养生息后。
他们终于逐渐对大周的未来燃起了希望。
至少童海霖再也不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船舱内的烛火映在了那双略显苍老、浑浊棕眸中,照亮了他鬓间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
但童海霖却目光灼灼,与青年没什么两样。
“喝!”上头了的童海霖忽然举起酒杯,看着笑着说道,“别看我现在如此,当年我也是和江大人你一样年轻过的!”
语毕,重重地朝江玉€€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回江玉€€也随他一道干了一杯,并同童海霖勾肩搭背起来:“往后再酿出好酒,我定第一时间送到你这里来。”
听这语气,完全是把大了他两轮还要多的童海霖当做同辈相处了。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喝多了的童海霖不但不和他计较,甚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并再邀江玉€€一道举杯。
“下次南巡时你可一定要跟着陛下一起来,届时桃延郡定将变成你认不出的样子!”
江玉€€随之将杯中酒盏一饮而尽,随他一起笑了起来:“定然。”
话音落下后忍不住朝着窗外看去。
“等怡河修好,桃延郡的新粮就能顺着水道直接运到昭都,”他不由笑了起来,并轻轻说,“到那个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桃延,知道童大人。”
江玉€€的语气无比坚定。
他仿佛已能看到那日的到来。
“哈哈哈那我可得愈发勤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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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顺着辰江向北而去。
此时东南三郡与兰泽发生的事,也早已传遍昭都。
传到了百姓与司卜、巫觋的耳朵里。
同天中午,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