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身旁的人被江玉€€着急的模样吓了一跳,他赶忙一边回忆一边说,“这个名叫管士铭的人是个木匠,但他一来不会画图,二来讲起话都结巴,完全说不清自己究竟擅长什么。”
庄有梨走上前补充道:“对,我们担心错过人才,就让他在昭都动手做一个最擅长的东西,但几日过去了还没有见到任何动静。”
来自桂凤郡的木匠!
听到这里,江玉€€瞬间确定了他的身份€€€€这人就是未来将被世人称作当世“木杰”的发明家管士铭。
此人青年时代便在乡里间有了一定的名气,谁知紧接着便逢乱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最终早早便驾鹤西去。
然而在他死后,世人却自他家中发现了大量木器还有模型,并大量仿制将其发扬光大。
如今既无乱世,江玉€€怎可能眼睁睁看着如此人才被埋?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紧张了起来。
“他可还住在昭都?”江玉€€有些着急地问。
“回江大人的话,人还在。”
江玉€€瞬间松了一口气,他直接转身向玄印监交代道:“今日便出发,将这位名叫管士铭的先生带到仙游宫来。”
“是,大人!”玄印监当即领命退出了殿内。
虽说容易被骗,但是庄有梨等人做事无比仔细。
江玉€€手中的本册上除了人名以外,密密麻麻满是他们留下的详细备注。
永行殿上一片寂静,江玉€€暂时放下了后面的事,他坐在桌案旁对着那本册一行一行看了过去,并不时向众人询问详细信息。
直到深夜方才忙完离开永行殿。
-
“……好饿。”
回屋之后,忙到误了饭点的江玉€€直接将自己丢在了床榻上。
他揉了揉肚子,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
然而这并没有缓解江玉€€的饥饿,反倒让他想起……自己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些吃的?
“对哦!”江玉€€喃喃自语道,“邢治给我的卤味还在房间里呢。”
他赶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问内侍官要一副碗筷。
然而刚一推开门,江玉€€便停下了动作。
流云殿后殿毫无隔音可以。
自己的话定然会传到应长川的耳朵里。
若原本就打算吃独食还好,可其中部分卤味本是要送给天子的。
要不然先给应长川分一点,我再回来吃夜宵?
江玉€€不由咬了咬唇,转身带着另一份卤味向隔壁而去。
……
流云殿后殿的大门轻敞着,大片的月光由此泻入屋内。
并于刹那之间掩盖了烛火的光芒。
江玉€€坐在桌前兴冲冲地说:“陛下一定要尝尝,这可是邢治邢公子大价钱买来的秘方,味道绝对与您平常吃的东西不同。”
桑公公还没有将碗碟取来,卤味仍好好地包裹在油纸于荷叶之中。
江玉€€趁着这个机会介绍道:“它并非是由盐、醋、酱与糖等常见的调料制成,而是用八角、草果、桂皮等物烹煮而成,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风靡整个昭都。”
听到这里,应长川随手为对面的人斟了一杯酒:“爱卿打算在酒肆中售卖?”
“正是,”谈到酒肆江玉€€不由两眼泛光,“这东西非常适合下酒,您若不信的话,一会自己试试便知道了。”
说着,便轻轻地抿了一口手中的果酒。
粟米酿成的烈酒口味清新,配上杨梅又瞬间多了几分酸甜与果味。
原本透明的酒体也沾染了几分浅红。
江玉€€刚刚只想轻抿一口,没想瞬间被杨梅酒的味道所惊艳,忍不住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
应长川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但此刻竟也被江玉€€说得生出了几分兴趣:“既然如此,孤自要仔细尝尝。”
说话间,桑公公也带着两名内侍官来到了后殿内。
他远远就听到了江玉€€的话,并笑嘻嘻地说:“既得如此下酒菜,江大人一会定要多陪伴下喝几杯。”
“不了不了€€€€”江玉€€赶忙摆手,并默默咬牙道,“我……酒品不好,还是不要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天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桑公公的动作很快,不过转眼便已与两名内侍官一道摆好了碗碟,并拆开油纸包将里面的卤味夹了出来,分在了两个青瓷盘内。
接着与江玉€€寒暄了两句,便带人退了出去。
“陛下尝尝,”饿急了的江玉€€不急着吃,反倒忍不住一脸期待地看向应长川,“您看它是不是和臣描述的一模一样?”
江玉€€回住处后的那句“好饿”声音虽小,但并未逃过天子的耳朵。
此刻冷白的月光印在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将主人的心思泄露得干干净净。
天子很给面子地拿起了白玉制成的筷子,同时朝对面的人轻笑道:“爱卿也用吧。”
“是,陛下。”江玉€€一点也不和应长川客气。
他当即夹起一片卤肉放在了唇边。
但下一刻……江玉€€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卤肉的味道怎么有些泛酸。
他没忍住又深深地嗅了一下。
没怎么吃过卤味的古人或许难以辨出这淡淡的酸味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身为一名现代人,江玉€€却只用几秒钟便反应过来€€€€卤味放坏了!
仙游宫是避暑行宫又不是大冰箱。
卤肉带回宫后一日没动,此时已经变质发酸。
江玉€€下意识放下了筷子。
他余光看到,应长川已经轻轻夹起了一片卤好的莲藕。
江玉€€:!!!
这可使不得!
古往今来,还从没有人故意给皇帝吃过放变质的食物。
在医疗条件较为落后的古代,一点小病都能发展成大疾。
达官显贵、王公贵胄饮食起居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卧槽,万一应长川吃下去,我四舍五入都够判谋逆之罪了!
……届时别说是我,倒霉的邢治恐怕也要一道九族消消乐。
“陛下€€€€”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江玉€€下意识用手扶着桌案,将身子向前探去。
慌忙间他的动作幅度也变得格外大。
不等应长川反应过来,江玉€€的手指已经挡在了玉箸之间。
指腹则毫无预兆的从天子的下巴上轻轻蹭了过去。
应长川的动作瞬间一滞。
不过瞬间的触碰,他的皮肤上便生出了一阵细弱的酥麻。
好似有电流从这里蔓延开来。
慌乱间,江玉€€的气息彻底乱了。
他的掌心在这一刻贴在了应长川的手背上。
淡淡的暖意自天子皮肤上散开。
应长川听到江玉€€长舒了一口气,接着缓缓抬眸,无比心虚地对自己说:“抱歉,陛下……臣方才感觉这卤味好像是有一点点的变质。要不然今天还是算了吧?”
自己这种行为简直是对天子的大不敬……
贵族出身的应长川,哪怕是在战场上也未曾吃过坏掉的食物。
可自己竟然将它当宝贝似的献给了应长川……
江玉€€越说声音越小,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本该恼怒的天子唇边却漾出了浅浅的笑意:“无妨。”
他甚至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未曾放下玉筷。
听应长川这么说,自以为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的江玉€€并没有放下心来。
他下意识蜷缩手指,却在这一刻碰到了应长川皮肤,紧接着便如烫到一般将手指收了回来。
手上的温度忽然在这一刻散开,天子不自觉蹙眉向自己的指间看去。
江玉€€则一边观察应长川的表情,一边坐回了原位。
……应长川怎么在这个时候皱眉了?
拿不准对方究竟是真的不生气,还是笑里藏刀的他忍不住问了句:“陛下真的不生气吗?”
自认做错事的江玉€€难得很怂。
见惯了江玉€€理直气壮模样的应长川好奇道:“爱卿为何不信孤?”
有白鹭从流云殿前飞过,搅碎了一地清澈的月光。
江玉€€那双漆黑的眼瞳,也在这一瞬跟着它一道轻摇。
“……这,”江玉€€顿了一下,不假思索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臣今日差点便要害陛下生病了,陛下的态度却如此和蔼,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那孤应当如何?”应长川好整以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