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
我和应长川睡到同一个被窝了!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江玉€€猛地睁大了眼睛,如生锈的机器人般一点一点抬起了眼眸。
阳光顺着棉被的缝隙洒进了被窝。
船舱内的景象在一瞬间清晰了起来。
玄色的衣料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江玉€€的面前。
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然而眼前的画面仍没有半点变化。
江玉€€心中瞬间一阵绝望……自己刚刚撞倒的,是应长川的肩膀。
我昨天抱着应长川的胳膊睡了一晚?!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玉€€的内心疯狂尖叫起来,指尖更如被火灼般瞬间发起了烫。
此时此刻,他仿佛已透过衣料,触到了身边人的脉搏。
想到自己不安稳的睡姿,江玉€€的心中只剩下四个大字€€€€死了算了!
……温暖的船舱,凌乱的锦被。
明明知道自己和应长川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令江玉€€于骤然间心虚了起来。
这未免有些太过暧昧……
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江玉€€的心不由一颤。
虽然没有镜子,但脸颊上传来的古怪烧热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江玉€€,此刻他的脸定然是红了。
来不及多想,大脑一片空白的江玉€€立刻听从本能松开手,屏住呼吸从被窝中坐了起来。
他全程目视前方,看都没有看身边的人一眼。
楼船上安谧无声,江玉€€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与船桨破水向北而行的轻响。
伴随着浅浅水波声,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撩开覆在身上的锦被。
黑发随之滑落肩头,将他的腰线勾勒的愈发纤瘦。
江玉€€放慢动作,尝试着一点点挪出床榻。
……然而就在他打算偷偷溜走的那一刻,忽有一阵温热自腕上袭了上来。
€€€€怦怦。
江玉€€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他余光看到,天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此时倚坐在榻前,缓缓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伴着水波的轻响,清晨暖色的阳光尽数洒落在烟灰色的眼底。
应长川的视线一点点落在了江玉€€因紧张而不自觉紧咬着的唇上。
辰江之上,春寒料峭。
江玉€€的手腕早被冻得冰凉。
只余一点暖意,自应长川的指间散开。
“啊€€€€”做贼心虚的江玉€€被吓了一跳,手腕如被细电电过一般想要往回缩。
可天子没有松手,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的身上,并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问:“怎么了,爱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醒来,应长川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陌生又危险的沙哑。
江风撩动厚重的幔帐轻轻摇晃。
墨黑的长发如丝缎般,轻轻滑落于应长川膝上。
船舱内的暧昧在这一瞬发酵。
江玉€€本想假装冷静,以从船舱内古怪的气氛中脱身。
但此刻他却再也难以压制心中那个不断跃动的疯狂念头€€€€大周的天子,应长川他……他是不是…喜欢我?
江玉€€的手指随应长川的话蜷缩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小声说了句:“不对……”
“怎么不对?”
应长川的声音兀地出现在了江玉€€的耳畔。
他下意识道:“……不是说陛下无感于情爱,尤其厌恶龙阳之好吗?”
这些结论并非后世人无缘无故得出的,而是通过《周史》记载推测而出。
虽然没有彻底盖棺定论,但早已被世人默认。
开口的那一刹那,江玉€€的心跳彻底乱了套。
他下意识抬起原本轻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缓缓地贴在了心口。
应长川随之蹙眉。
几年前江玉€€在羽阳宫内的那番话,再次清晰地浮现于他脑海之中。
€€€€臣在想,陛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男女不近,没有世俗之欲。
无感于情爱、厌恶龙阳之好、没有世俗之欲?
应长川忍不住轻轻蹭了一下指间那片皮肤,接着突然眯了眯眼睛,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的身上:“孤早就想问,爱卿究竟是从何处,听来那些离谱传言?”
原本缓慢行驶于辰江上的楼船,于此刻渡过险滩。
耳边的水声突然大了起来,原本半跪在榻上的江玉€€也不由自主地坐了回来。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
江玉€€的视线,在半空中与应长川相撞,他的语气有些僵硬:“世人……都这样说。”
应长川轻轻摇头,并似笑非笑道:“世人并不了解孤 。”
他有感于情爱、不厌龙阳之好,且……从不缺世俗之欲。
墨黑色的眼瞳内突然多了几分怯意,江玉€€不由喃喃道:“陛下有喜欢的人?”
应长川深深地看向江玉€€的眼底。
他敛起笑意,难得认真:“有。”
……大周的天子早就有了心上人。
江风穿过幔帐的间隙,吹入了江玉€€薄薄的衣衫之中。
江玉€€的肩背,都在这一瞬生出了陌生的酥麻。
他忍不住想要缩回棉被,然而天子似乎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
“爱卿可还有什么想问?”
无论是船舱内的气氛还是两人的姿势,都有些过分不清不楚。
被应长川一步步紧逼的江玉€€,索性自暴自弃起来。
他紧紧攥住手心,忽然抬眸直视着天子的双眼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应长川是天子,没有人能令他压抑自己的喜恶。
假如他真的……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要逗自己小心翼翼猜来猜去,甚至时不时还在他的面前犯个傻?
他这是在把自己当做儿时的小猫那样逗吗?
江玉€€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古怪情绪。
辰江之水重重地拍打在船舱上。
巨大的楼船也随着波涛一道摇晃。
原本已经不晕船了的江玉€€,思绪竟然再一次随着波涛一道起伏昏沉。
应长川缓缓松手,把不知落到哪里去的锦被盖在了江玉€€的身上。
被江风吹得泛寒的皮肤,一点点回了温。
就在江玉€€以为应长川打算直接翻篇的这一刻,他忽听天子轻声道:“因为孤喜欢的人一心家国,且不喜‘以权压人’。”
所以他才要徐徐图之。
巨浪派在船舱上生出“哗啦”一声重响。
江玉€€不由恍惚了一瞬,他忽然想起……这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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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穿过树林,变成金色的碎屑,扬落一地。
月鞘山上一片蓊郁之意。
怡河之水涌过笔直的河道,朝着旭日而去。
山雾弥漫间,唯有仙游宫半隐半现。
那日楼船上,应长川的话无异于将心思挑明。
幸好,他似乎并不着急得到江玉€€的答复。
大周北境因为折柔的白灾而严阵以待。
每天都有军报经驿站送至楼船之上。
天子再一次忙碌了起来,江玉€€不由松了一口气,并借着“回温”的理由卷着铺盖回到了外舱。
€€€€他需要时间与空间去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古代交通不便,出趟远门非常费劲。
冬至匆匆离家的江玉€€也没有想到,自己再回昭都竟已是仲春时节了。
……
仙游宫,花园。
树木还凝着晨露,耳边尽是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