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虽不熟练,但格外认真。
江玉€€移开视线,突然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声:“陛下真没有喜欢过人?”
不是他说,应长川这未免也……太会了一点吧!
已经被历史坑过几次的江玉€€,不由自主地怀疑了起来。
应长川手上动作一顿,再次垂眸朝对面的人看了过去。
而被他这么一看,江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里,似乎带着几分浅浅的酸意。
啊啊啊!
怎么回事?
我怎么忽然昏头了?
“没什么,陛下就当没有听到€€€€”江玉€€立刻向一旁闪去,试图转移话题。
天子却在此刻蹙起了眉。
应长川认真思索片刻,终于认真地朝江玉€€摇头说:“孤从未注意过旁人。”
他说的不是“喜欢”而是“注意”。
是啊……大周天子何时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过?
江玉€€弄了一下,连忙匆匆点了点头。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
乐人又和着琴声唱了起来。
就在江玉€€打算离开这里之时,他忽听应长川在背后用轻却无比认真的语气道:“孤眼中唯你一人。”
他的声音被风吹开,散在了江玉€€的耳畔。
※
担心引起周围人的误会,江玉€€特意与应长川保持距离,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密林。
等他牵着马走到高楼畔时,众人皆已到达此处,并围坐在一起欢笑着喝起了酒来。
似乎已无人再去计较方才那场比试的输赢。
江玉€€将马匹交给士兵照管,缓步走上前去与众人坐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他落座的那一刻,席间忽然安静了几分。
有相熟的官员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江玉€€的身上,欢笑声如按了暂停键一般断了下来。
€€€€坐在江玉€€对面的大周官员则一点点瞪圆了眼睛。
末了“顿”一下把口中烈酒吞咽了下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江玉€€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虚了起来。
他下意识将掌心贴在了胸前……
我的衣服早就整理好了,头发也重新梳过,他们这是在看什么呢?
“咳咳!都喝酒啊!”不等江玉€€直接问,坐在上席的若固突然举杯高声道,“怎么都停下来了?”
“对对,喝酒啊!”众人如梦初醒般举起了酒杯。
克寒使臣也跟着感慨:“今日这些都是好酒,千万不能浪费。”
“对,不能浪费!”
伴随着乐声,席上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今日忙着与父亲一道理税,没有跟江玉€€他们一起去宁平仓的庄有梨也在这个时候乘车到达了平桦苑,并在内侍官的带领下坐在了江玉€€的身边。
庄有梨刚刚在同僚的热情招呼下端起酒盏,还未把它放到唇边,便意识到不对劲般转身朝着江玉€€“咦”了一下。
并歪着脑袋看向身旁的人看去。
“怎么了?”江玉€€被他看得直发怵,只得底气不足地端起酒盏,不怎么自然地遮住了自己的嘴唇。
“……奇怪,”庄有梨嘟哝了一声,终于坐直身一边喝酒一边疑惑道,“我记得阿€€今早离开仙游宫的时候,明明将头发束成了马尾,怎么傍晚再见时竟又绾了起来?”
说着说着,他竟不由自主怀疑起自己来:“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江玉€€:!!!
卧槽,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酒杯,下意识朝自己脑后摸了一把。
来时还是马尾的头发,此时已规整绾在头顶。
怪不得刚刚大家都在看我!
说完那番话准备离开树林时,应长川突然叫住江玉€€并提醒他注意头发。
江玉€€正打算自己梳理,应长川却已上手非常自然地替他整了起来。
……江玉€€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什么发型。
应长川明明就是故意的!
-
宴席上的气氛因江玉€€的发型而变得格外古怪。
几名大周郎官一边开怀畅饮,一边不断暗戳戳地向他头顶瞄。
江玉€€恨不得现在就离席重新梳头……
而始作俑者应长川却没事人一般与使臣继续着交谈。
天色一点点变暗,灯火渐亮。
今夜只见漫天繁星不见月。
仰头银河倒泻,垂眸杯影摇曳。
“请问陛下可知我手中酒是用什么东西酿的?”若固一边品尝烈酒,一边朝应长川问。
天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视线落在了江玉€€的身上,并朝若固说:“此事应问江大人才对。”
被点名的江玉€€立刻起身行礼道:“回殿下的话,此酒是用稻米与糯米合酿而成。”
并下意识躲避起了应长川的目光来。
克寒不种稻,若固忍不住跟着江玉€€重复了一遍:“稻米和糯米?”
“是,殿下。”
江玉€€先缓声向他介绍起了何谓糯米。
接着又道:“用来酿酒的稻米均是产自烁林郡的‘海沣’稻,它随种随收,不择土地肥瘠,不过几季便令原本担忧饥饱的百姓得以足食,甚至还有余粮用来酿酒。”
海沣稻最多可以做到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这几年烁林郡风调雨顺,新稻种与新式农具相结合,短时间内便使它摆脱了饥饿的阴云。
除了烁林郡以外,南方几郡也种开了这种高产的稻米。
如今不仅昭都贵族开始食米,百姓也逐渐接受了这些流行于南地的粮食。
大米酿出的酒虽带着一点淡淡的酸味,不如糯米酒那么清甜。
但是二者混合以后却有了不同的滋味。
若固轻轻点头问:“我们前几日在仙游宫中吃的就是这种海沣稻?”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若固品酒品得愈发认真。
不远处的乐人又唱起了歌。
这首歌节奏愈发明快,宴上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更加轻松。
忙了好几天的庄有梨还在江玉€€的耳边吐槽着这几天理税时发生的事情,但他身边人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听爹说,以后朝廷就要按照‘地税’和‘户税’来征税了,而要征户税还得先把家家户户的田亩数核对清楚才可以,这几天我们简直忙得不可开交。”说着,庄有梨便猛灌了一口酒。
江玉€€虽然不是主要负责此事的官员,但同样很关心税法一事,且经常提出建议。
庄有梨本想与他仔细交流一番,没料到原本不怎么喝酒的江玉€€,竟然随自己一道往腹内灌了口烈酒:“嗯……”
江玉€€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般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阿€€?”庄有梨放下酒盏,有些担忧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在想什么呢。”
反正早已被庄有梨误会,江玉€€索性摆烂直接说:“在想陛下。”
“咳咳咳……”身旁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瞄去。
见周围无人听到江玉€€的话,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陛下怎么了?”
江玉€€没有回答庄有梨的问题,而是在这个时候又灌了一口酒回头反问道:“你觉得我和陛下,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很轻,如喃喃低语落在身边人耳旁。
“啊?”被问蒙了的庄有梨不由伸手挠了挠脑袋,同样喝得有些大的他看着江玉€€的眼睛,小声却理直气壮地说,“你们……难道不是一对吗?”
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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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桦苑说白了就是一座离宫别苑。
它占地极广,里面一点不缺住的地方。
宴席终了之时,已近深夜亥时。
内侍官们上前把喝醉了的朝臣一一送回住处。
但江玉€€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一个人登上不远处那座高楼吹起了冷风。
今晚的他没有半点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