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路乘川都挂不住笑脸了,他看向戈麦斯:“你要做什么?”
“路教授,不要紧张。”戈麦斯说着,朝景长嘉张开双臂,“或许你愿意换一个导师?我下个月入职顿涅瑟斯,你应当对这个学校和我,都有些兴趣。”
顿涅瑟斯。
数学年报的发源地,诺贝尔奖的摇篮,麦田奖的温床。
全球数学的中心,数学家们的数学圣地。
威尔逊有些诧异:“你接受邀请了?”
“虽然我贯来觉得你们布伊戈不是什么好地方。但顿涅瑟斯是个例外。”戈麦斯说,“我愿意去接触那些最优秀的幼苗。”
他答完威尔逊,又冲景长嘉舞了舞双臂:“怎么样,wujiu?”
“感谢您的看重。”景长嘉无奈笑道,“可我还没毕业呢。”
“那毕业了过来,一定要来。”戈麦斯收回手,“我愿意为了你,和顿涅瑟斯多签几年。说实话,布伊戈真不是个好地方。可谁让顿涅瑟斯就在那里。”
“当面抢学生这种事,也只有你做的出来。”威尔逊哼笑了一声。他拍开了戈麦斯,才又对景长嘉说:“先前我急着让你毕业,但现在我又不这么想了。Wujiu,学生时代只有一次,你大可以慢慢享受。”
“但在享受之前,得先把你的成果整理成文。”
“确实。虽然没人抢得了,但还有许多人都在等着呢。”拜姆林立刻道,“景先生,我们数学年报很期待您再一次的来稿。”
他们的情绪格外兴奋。
可一个新成果就在自己眼前被人论证,谁能不兴奋?
路乘川敏锐地发现景长嘉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疲惫,立刻拍板叫人送景长嘉回家。自己则趁机抓着这群数学家们说起了后续安排。
来都来了,不得给玉大的学子们讲讲课吗?这么多嗷嗷待哺的幼鸟,需要先达们哺以营养。
来都来了,那谁最近也有个小成果,不如就在玉大开一场学术报告会啊,场地、观众连同行都是现成的。不开几场报告会都不合适。
来都来了……
总之,来都来了,能不让路教授拔一根毛吗?
而景长嘉独自一个回到家里后,那用脑过度的疲惫感几乎是瞬间就侵袭了他。
他反应迟钝地冲了个澡,又迷迷糊糊的回卧室里找毛巾擦头发。
可他实在太累了,坐在床上含糊地喊了声:“松吾,替我擦头。”
随即眼一闭身体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系统在他大脑深处无声起伏。
云端之上的记忆图书馆内,正悄然无息的生出了一本新书。
虽说是书,但它薄得像一册小册子,书名是这个图书馆的主人景长嘉。
可书已经生成,景长嘉却并没有来。他的意识第一次的进入了深切的沉眠之中,没有停不下来的思考,也没有急不可耐的学习。
只有睡眠。
最深也最安静的睡眠。
北风带着冷气悄无声息的席卷了整个玉京。深夜时,深秋的冷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城市里遍布的灯光照亮的雨丝。它在一片人造的光芒中落入高楼、落进大树,润湿了夜归人的衣袖。
“老师。你看看这个。”
某航空航天研究所内,一个身着白色研究服的中年人正一边擦着肩袖上的雨水,一边将手机递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没有接手机,而是皱着眉头看他:“云涯,不是让你先回宿舍去睡?怎么又赶回来了。”
“老师你先看看。”卫云涯道,“这是我玉大的朋友发来的,您看了保准也睡不着了。我先去打印点东西,马上回来啊。”
老人看着他急匆匆地往电脑去,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觉都不睡也要现在看?都熬了几个大夜了,今晚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的工作可怎么办!
老人家心中不满,却又知道自己这个弟子不是胡来的人。他叹了口气,只好摸出老花眼镜戴上,又开始看手机。
那手机点亮就是一段视频,老人又找了耳机插上,才点击了视频播放。
出乎意料的是,播放了视频也没什么声音,只能见到台上那个学生模样的人不停的写着什么。
老人眯起眼睛,又把手机举远了些。
这一下,他就看清了黑板上的算式。
“嗯?”老人家精神一振,“辛流形的上调同环量子修正?”
现在的年轻学生都开始研究这个了?还是这就是玉大那个出了名的徐生杰?
听说他是数院领军计划最优秀的一个数学人,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数学敏锐性,倒也可以考虑招来实验室……
老人家正想着,卫云涯就拿着一叠还发着热气的打印纸回来了。
“老师老师,别看那个了,看这个。”他把打印纸在桌面排开,“我让我朋友去拍的高清大图,运算过程全在这里了。”
老人家放下手机,与他一起开始看桌上的打印纸。
这一眼,他就看到了重点。
他拿起那张打印纸,皱着眉审视了好几遍,才谨慎地开口:“这个辛流形的运用,有些意思啊……”
“是吧老师,他这个使用方法和切入点,都前所未见。但我觉得,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卫云涯激动地说,“我把他得出的这套公式套入了我们现有的辛形式场,可以继续往下推!”
老人激动地看向他:“结果呢?我看看!”
卫云涯连忙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草稿纸:“但我只能推到这里了,剩下的可能还是得交给计算中心。”
前几年,卡米拉€€哈恩正式提出了一种基于特定辛形式场的前提下的一种新动力系统概念。
但它涉及诸多领域,且计算内容庞杂到普通计算机根本无法支持,所以当时并没有引起重视。
但这两年量子计算进入了蓬勃发展时期,龙夏量子计算中心与布伊戈量子计算中心都先后算出了这个名为“辛式布局”的新动力系统的可行性。
新型动力系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自从量子计算中心得出答案开始,龙夏就悄然组建了一个由院士牵头,各大研究中心支持的研究团队。重点工作就放在辛式布局的攻坚上。
但这几个月,研究团队一直被特定辛形式场卡住,工作无法继续推下去。
可现在,卫云涯没有想到,既然会在一个学生的学术报告会上,见到一丝曙光。
“好灵性的小后生。”老人赞叹道,“他是谁啊?是玉大那个徐生杰吗?”
“不是。”卫云涯摇了摇头,“他是景长嘉。就是有可能替我们国家,拿下第一座麦田奖奖杯的那个年轻人。”
第28章
“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起。我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再过几年都能放心的退休了。”
“那老师们还是得再多坚持几年。”卫云涯笑道,“我们这些人可还指着老师替我们指路呢。”
“云涯就是会说话。”一个老先生笑道,“不如去玉京,把那小朋友给我们拐过来,正好做做攻坚。你们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参会的科研组成员静了一瞬。
随后才有人开口道:“确实是个好苗子。但会不会太小了?才十九……”
“再小也是个麦田奖的苗子。脑瓜子肯定是好用的。”
“麦田奖就别提了。组委根本没有透出提名名单,都是媒体拿着戈麦斯和数学年报的那句话,在炒作新闻。明年揭奖如果落榜,舆论上对他肯定很不好了。”
“人家小朋友那成果也确实可以拿一个麦田了。这要还能落榜,他们布伊戈自个儿玩去吧。”
“行了说正事吧。人家孩子年纪小我觉得不是问题。但我比较担心的是他那个后天学者病。他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能扛得住高强度的工作吗?”
“老李说得对。孩子是个好孩子,但他的身体状态是比较令人担忧的。我个人以为啊……招可以招,但不能是现在。起码让他在学校里过点轻松日子,再好好的养两年,这才比较好。”
“封老觉得呢?”
众人齐齐看向上首带着老花眼镜的老人。
封老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把视频结尾播放了一遍。
屏幕内,风姿俊雅的少年人如一杆翠竹,他站在台上骄傲一笑:“从这一刻开始,极小量子模型将不再只是辛流形上的一个猜测了。”
“看。”封老点了点他,目光盈满了欣赏,“还是个孩子呢。”
骄傲耀眼,意气风发。重病过一场后,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
“就且让他再当几年孩子吧。”
……
景长嘉睡醒的时候,还有点发懵。
楼下的灯光反射着树影落在玻璃窗上。夜深人静,树影诡谲,竟让景长嘉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伸手揉着眼睛又打了个呵欠:“系统,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玉京时间2025年11月3日,凌晨1点56分。”系统说。
景长嘉顿时清醒了:“我睡了一整天?!”
系统答道:“如果一整天是24小时的定义,那宿主睡眠时间则远大于24小时。”
“我也太能睡了。这太浪费时间,”景长嘉揉了揉太阳穴翻身下床,“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宿主的大脑与精力都严重透支,急需休息。”系统说,“充足的睡眠对身体有益。”
他现在不仅没有那种久睡后的昏沉感,反而浑身轻松,神台清明。虽然明知系统说的才是对得,但睡了这么久,依然让景长嘉有了一种荒废时间的焦虑感。
他大步流星钻进盥洗室简单洗漱了,才离开房间准备往厨房去。
路过客厅时,他脚步突然一顿。
侧头一看,天上不知什么时候落起了雪。
雪花缓慢又郑重地落下,无声无息染白了世界。
景长嘉踱到客厅的落地玻璃门边,隔窗看着窗外的世界。冰冷的雪气从门缝钻入,悄悄将他的指尖冻得青白。
未来的圆柱世界里没有雪。生长在中下层的贫民只有无尽的白天与黑夜。四季变换是上层居民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