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保有生物天性,发现这不是一个它们能对付的敌人后,毒虫便不再靠近,只远远围靠着。
伊路米走了几步便捡到了一个还能使用的手电筒,打开照自己的左手手腕,刚刚掉下来时,他感到左手手腕有股异样的灼热感,可现在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身体其他地方也没任何不对劲。
他思考了一瞬,决定先不管。
周围除了悉悉簌簌的毒虫,似乎已经没有其他活物了,而在不远处的一堆乱石掩埋处,隐隐有金光透出来。
伊路米并没打算立刻前去查探,他知道这是审判之秤。揍敌客每次接任务前都会有详细的背景调查,因此他清楚有关审判之秤的传说故事,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下人全死了,虽然不是他杀的,但也算是委托成功了吧。
在目标人物打开盒子时他便有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念,可好像又有些细微差别,具体说不上来,如果可以的话,需要带回去让别人来研究。
正想着,伊路米忽然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看去,手中的念钉也同时扔了出去。
没有命中。他心中划过这个念头。
黑暗深处,一个人从墓室的残垣上跃下,来人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动静,径直朝他的方向而来,伊路米直接拿手电筒照过去。
穿透力极强的户外灯清晰地照出来人的模样,极为简单的白衬黑裤搭配,黑发黑眼,额头上绑着绷带,双耳耳垂佩戴着蓝色耳饰。若只看脸和气质,他简直就像是个应该出现在校园里的模范优等生。
不过伊路米当然知道对方不是,他认得这个人。
之前就隐隐觉得好像有人跟在后面,原来是幻影旅团的团长,一个恶贯满盈的盗贼团首领,他的爸爸席巴曾经接过关于旅团的委托。
黑发青年在距离伊路米五米远的地方停下,两个人对峙片刻,还没来得及交流,就见泛着金光的审判之秤自己从裂缝中缓缓升了起来。
这次伊路米看清了它的模样,是一个精巧的金色三角天秤,两端托盘严重倾斜,一端高高翘起一端不堪重负似的重重下压,像是已经到了极致,中间有一个刻度盘,可是已经裂开,就连作为支架的竖轴都有裂痕,不知是不是刚刚掉下来的时候砸裂了。
不过就算裂了,也不妨碍它契而不舍地履行本职工作。
审判之秤再次射出金光,这地底下没有任何障碍物,根本避无可避,于是两个人都没有躲。显而易见,这审判之秤又在审判了。
伊路米注意到那位盗贼头子的身上的光也变得同自己一样红得发黑,有了前两次经验,伊路米能肯定这红光代表了罪恶,红得发黑大概就意味着【罪恶滔天】了。
罪恶滔天……嗯……是因为自己是杀手的缘故吗?可他明明做的都是养家糊口的生意啊,不像那边那位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强盗行当。
他可是一个口碑极佳的诚信商人,下单的客人都说服务好。
真是过分,幸好【天罚】好像杀不死他呢。
看来这所谓的神之宝物的能力也是有局限性的,而触发审判的关键在于……只要旁边有活人吗?看来在它的主人死后,这宝物就一直处于失控的状态啊。
嗯?
手腕怎么又烫了?
伊路米低头看了眼,发现本该围绕在自己周身的神秘字符转而环绕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方,他当机立断,手中的念钉转瞬丢了出去,几乎在同时,一柄短刀也命中了三角天秤。
那自然是库洛洛丢出去的。
这件宝物的能力诡异,能轻易杀死一个人,却没有物理防御,被念钉和短刀击中后直接四分五裂,随后化作碎片消失在空中。
两人身上不详的黑红光芒也随之消失。
然而,似乎晚了一步。
神秘字符隐入伊路米的手腕中,伴随着越来越烫的炽热感以及剧烈的刺痛,原本空无一物的皮肤上浮现出了形同“∞”的鲜红纹路,如同莫比乌斯环绕在手腕上。
与此同时,那道威严却变得飘渺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中“响”起€€€€
【神信实公义,戒律如影随形,罪与罚并行;
神记录罪愆,唯有忏悔才能洗净不义之海;
神不恶而严,镜像命运,善恶双面;
神宽恕世人,金色曙光终将替代无尽长夜。】
“……?”
嗯?
审判之秤最后这段似是而非的话转瞬即逝,等到刺痛感消失后,伊路米活动活动手腕,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但审判之秤不可能单纯送了个免费手环印记给他。
可惜那天秤已经完全粉碎了,看样子也不会再告诉他答案。
伊路米不禁看向库洛洛,发现对方也正垂眼望着自己的手腕,但他抬的是右手,很大可能他也有一个手环印记。
伊路米正想说话,周围却又开始了地动山摇,巨石裂开发出的轰鸣声让两人同时警觉起来,他们已经在地底了,若再塌一次就要被活埋在这里。尽管死不了,可从一堆乱石里出去也很麻烦,先上去再说。
在极速向上飞掠并躲避各种障碍物的时候,伊路米突然感到左手好像被什么擦碰了下,分心瞅了眼,发现手背上破了点皮,无毒,有一丝鲜血流出。
一个本该不在意的小伤口,然而他清楚地确定自己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奇怪。
伊路米内心划过疑惑,脚下继续赶路。
昨天进去的时候是在日出前后,出来后已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且与进入的方位相距甚远。
这是一处山涧,此时夜已深,陵墓的塌陷造成了巨大的动静,但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只是惊起了林中的倦鸟。
都是从地底待了超过二十个小时,到处乱石尘埃,两人这会都有些不可避免地有些灰头土脸。
伊路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库洛洛的左手手背,在发现那上面也有一道十分眼熟的伤口后,他若有所思了会,又将目光落到库洛洛身上。
巧的是,对方也在看他。
最开始,库洛洛是同派克和侠客一起行动的。
但陵墓中岔路太多,而他们拿到手的地图又只标注了部分线路,连公主墓室的方向都没有标记。权衡之下三人决定分开寻找,他们从富商吉尔那得到了崇真会大致的行动时间,便约定,在指定时间内没找到崇真会或审判之秤的话,就回地面上汇合。
分头行动后,库洛洛先遇到了崇真会,但手机在地下没有信号,无法联系同伴们,他选择自己先行动。
墓穴里光线晦暗,正适合尾随,然而想要“黄雀在后”捡个漏的库洛洛没想到这一次会发生这么大的意外,审判之秤没得到不说,还沾上了好像一时半会甩不开的麻烦。
而这麻烦似乎也和现场另一个活人有些关联。
库洛洛想着,率先开口:“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想聊聊吗?”
钉子怪没有回应,而是忽然抬手拔.起了脸上的钉子,随着钉子的消失,他的面容也跟面团似的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进行到一半时,黑色的长发从他光秃秃的头皮上“刺”的冒了出来,若让旁人来看,这一幕属实有些€€人了,但库洛洛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大变活人,一边观察着。
是操作系吗?这念钉用处倒是不少。
最后一根念钉拔.出后,原先的丑陋钉子怪也变成了一个黑发及腰的清秀青年。
“哟,库洛洛,又见面了,好巧。”伊路米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对着优质客户打招呼。
是揍敌客啊……难怪会在墓穴里出现,为了委托吧。
库洛洛恍然,记起确实和这位揍敌客家的长子有过一面之缘。
第5章
那是一场商务宴会上,库洛洛参加是为了获取情报,而对方想来是为了任务。果不其然,开场不过半小时,宴会临时中断,一位重要客人死在了休息室。
已经达成自己目的的库洛洛正准备离开时,那位西装革履的杀手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面前。
黑发青年的黑色西装纤尘不染,浑身上下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杀了个人,也没有因为他父亲不久前才暗杀了旅团8号成员,而对自己抱有敌意,反而态度自然地递给他一张名片,称以后有生意可以找他,能打9折。
库洛洛当时接了,也保留了那张名片。
“你好,伊路米。”库洛洛客气地随口回了句,然后跳过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的手腕上有手环样的印记吧。”
伊路米点点头:“嗯。”
这个答案两人先前各自已心知肚明,只不过又拎出来确认了遍而已,心照不宣地用来试探彼此的态度。
既然双方都肯配合交流情报的话,接下来的谈话就比较顺利了。
“这是审判之秤给我们下的制约吧。”伊路米道,“因为在地陷中没杀死我们?”
“我想是这样。”库洛洛不吝啬于自己的推测,“审判之秤一共做出了三次审判,第一次将人腰斩,第二次降下天罚却没用同样腰斩的方式,应该是因为这样的死刑只能对一人使用,而它想要杀死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所以只能换种方式。这说明审判之秤确实能通过某种方法探查一个人过去所犯下的罪行,并且会以它的规则判定的罪行大小,并给予相应的惩罚。”
“所以它在发现我们活下来后又想对我们进行第二审判,”伊路米左手敲右手心,思路理通,“但它并没有再来一次死刑,反而在我们手上留下了印记,因为认定我们没法轻易杀死,退而求其次地给我们设下制约。”
“没错,”库洛洛道,“结合天秤最后留下的四句话,这应该就是约束我们的内容,以及要求我们接下来做的事。不过……”他沉吟了下。
“不过什么?”
“我起初以为这是种念,或许是那依拜蒂公主留下的,但如果只是念力应该不可能做到没有任何制约,就对这么多人降下复数的惩罚。”“我也觉得不是念,这更像是给自己下过誓约和制约后产生的力量。”伊路米回答,“但她人已死,用强大誓约得到的力量应该也随之而去,还会留在审判之秤上本身也是怪事。现在这个秤又对我们两个下了制约,我想不外乎是和它规则有关的限制。”
库洛洛猜测:“审判之秤定下的规则应当是就和最后出现的四行诗相联系,否则诗句也不会突然出现。”
“你对诗句有什么想法吗?”
“基本意思不太难猜,”库洛洛道,“想换个地方再说吗?”
两人出来的方位和原本进去时大相径庭,无论往哪走,总要先离开这块废墟。
等远离了那块区域,库洛洛看着一路上一声不吭的伊路米,才道:“诗句的作用是为了告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重新复述了诗篇的内容,“‘神信实公义,戒律如影随形,罪与罚并行’,这句话像是在对制约做出总述,戒律我理解成为是审判之秤的规则,如影随形则是代表着……”库洛洛指了指手腕上的“∞”,“因规则所下的制约伴随我们左右,罪与罚并行则代表着犯罪会受到惩罚,而惩罚需与犯下的罪恶程度相等。”
“以牙还牙的定罪模式,倒是很公平。”他最后评价道。
伊路米道:“那我们的罪是杀戮吧,难怪直接判处死刑了呢。”
库洛洛笑了一下,“对,但以它的力量执行的死刑奈何不了我们,看样子就变成无期徒刑了。”
闻言,伊路米突然明白什么,“你的左手是受伤了吗?”
库洛洛没料到话题忽然转到这里,但还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确实,上来的时候被擦到了,怎么了?”
“我有和你一样的伤口。”伊路米伸出手给他看,“但我确认没有被擦到。”
库洛洛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一言不发地直接用指甲在小臂上划了一下,一条细细的血线从白皙的手臂上渗了出来。
伊路米默默撩起袖子,只见手臂上同样的地方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划痕伤。
两人互看一眼,都懂得了这“无期徒刑”给他们的这一次惩罚是什么。
“果然,我们受到的伤害同步了。”伊路米得出结论,大概是真的觉得很糟心,他抱怨的语调有些低落,“你觉得这个惩罚有期限吗?”
库洛洛没什么表情地淡淡道:“没有可参考的依据,暂时得不出答案。但看它先前那执行死刑的力度,如果我们的罪行最后只是用伤害同步作为惩罚,又显得太轻了,很大程度这只是其中的一环。”
沉默只维持了一瞬。
“第三句是‘镜像命运,善恶双面’,”库洛洛继续说道,“鉴于我们手上有一模一样的印记,我们现在应当是命运共同体了,就像现在身体上伤害同步一样,最坏的情况是,我们的性命可能都连在一起了。”
从镜像命运很好推测出两人此时的处境一定是绝对一致的,这也是库洛洛没有立刻转头离开,留下来和伊路米说这么多的原因,想必杀手先生也差不多是出于相同的动机。
“要是真的这样那就太糟糕了。”伊路米说,但他的表情实际上没有任何改变,“既然给我们下的制约,是要求我们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