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程揪着地上的草。薅了几株后,又抬头看他,声音闷闷地:“不是爱人,不喜欢,为什么柏叔叔,要和他做那种事情?”
“......”
柏腾被问得哑口无言,后颈发麻。
他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先回答这个直言不讳的问题,还是夸小孩的口语什么时候这么清晰利索了。
半晌,愧疚难堪的大人说:“以后不和他做了。”
“不和他做,要和谁做?”
“......谁都不做。”
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李锦程还是不满意,皱起秀气的眉,认真说:“还是要做的。”
一口一个“做爱”,把柏腾都给说懵了,竟问他:“我和谁做?”
李锦程的耳朵红红的,望着柏腾,亮亮的眼睛里小心思一览无余,“要和喜欢的人。”
有风吹过,将几根头发丝吹进小孩眼里,扎得他半睁着一只眼。
柏腾垂眼看他,伸手将头发拨到一边,喉结动了动,声音很低,却温柔,算是回应:“好。”
听到这个回答,李锦程郁闷委屈的小脸,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
第三十章 小心肝
得到这个回答,李锦程郁闷委屈的脸,总算舒展了些。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抹了把脸。
“对了。”
李锦程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袋子,拿出那枚刻着他名字的口琴。
他轻轻呼了口气,放到唇边吹奏起来,是一首简单的生日歌。
口琴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悠扬清脆,再寻常不过的曲调,显得尤为好听。
一曲终了,李锦程对柏腾说:“柏叔叔,生日快乐。”
柏腾心口热热的,他勾起唇角,伸手揉了揉李锦程的头发,“谢谢小锦程。”
李锦程顺着眼,看到他手腕上的表盘,已经凌晨五点钟。
他闷闷地说:“生日过去了,已经第二天了,要是今天就好了。”
“那就当做是今天。”柏腾笑得温柔,“其实叔叔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既然小锦程希望是今天,那就是吧。”
李锦程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也可以吗?”
柏腾应了一声,脱下身上的外衣,裹在小孩身上,“外面冷,先回房间休息,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李锦程被柏腾牵着往屋里走,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柏叔叔,我......”
李锦程抿了抿唇,看了眼楼上柏腾卧室的窗户,没说话。
柏腾又拽了拽他的手,还是不走。
看着他回避的眼神,柏腾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愧疚又漫上心头。
柏腾又对李锦程说了声抱歉,他弯下腰,轻声说:“林恣......他已经回去了,以后也不会过来了,进去吧,乖。”
被识破想法的李锦程,愈发羞愧难当,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让柏腾赶走了林恣意一样。
可他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冒失的闯入者。
他不愿见到林恣意,并不是因为柏腾的缘故,他从未想过自己对柏腾的这段感情会有什么回应。
所以他并不是讨厌或者害怕林恣意,而是心虚。
林恣意那双漂亮的眼睛,能看透自己对柏腾所有的心思......以及自己对他的一点点嫉妒。
以前的李锦程,从来没这么多的情绪,内心像一张单色纸,连喜悦或者难过的情绪都很少。
遇见柏腾以后,这张纸被水彩涂得斑驳复杂,色块乱糟糟地交叠在一起,不留神间还会被颜料浸破个洞,难以修补。
李锦程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他却没有办法。
给小孩拿了身干净衣服,处理好膝盖上的擦伤后,柏腾回了房间。
他伸手按开灯,房间空无一人,只留床单上的痕迹。脑中闪过两个小时前的场景,最后定格在李锦程惊恐的脸上。
这会儿柏腾彻底清醒了,眉间敛得很深。他把床单掀起扔到地上,拿过桌上的烟,点了抽着。
燃出的烟掩着他眼底的情绪,半晌,他重重地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火星还未完全燃尽,柏腾看着那微弱的光一点一点殆尽。
他此刻很后悔,不是后悔被李锦程撞见这件事,而是怕自己以身作则,做出了错误的示范,会影响到小孩。
想到那时电脑上的浏览器记录,播放了三分之二的男性色情视频;李锦程和周榕的来往,被拍到的算得上亲密的照片......
柏腾闭上眼,伸手捏了捏鼻根,轻叹口气。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柏腾睁眼,眼睑被眉骨压出一条折痕,眼神有些冷锐。
他拿过手机接了电话,声音很低:“有什么事。”
“出来。”林恣意的声音有点冷,“我没走,在车上。”
浓厚的黑夜渐渐变薄,远处泛起一抹鱼肚白。
林恣意一只胳膊搭着车窗,指尖夹着香烟。
见柏腾来,他冷笑着说:“我被你按着操了一顿,还被你赶出去,柏腾,我未免太可怜了吧。”
“抱歉。”柏腾拿出手机,“我叫人送你,太晚了别自己开车了,不安全。”
“行了,别打一巴掌给一个枣了。”林恣意把烟扔在地上,系好安全带,“没那么矫情,走了。”
柏腾轻声叫他,“恣意。”
林恣意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眼眶蓦地红了半圈。像是有预感,他扯了下唇角,“我现在不想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可柏腾没有片刻犹豫,声音沉稳,没有一丝起伏:“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
闻言,林恣意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他。
从十八岁见到柏腾,到现在为止十七年,他整整喜欢了面前这个,外表温柔、内心冷漠的男人十七年。
他不敢靠得太近,怕的就是柏腾厌烦他,不要他。可他却唯独没想到,柏腾会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主动和他结束这段关系。以为柏腾就算不喜欢他,也不会对别人动感情。
林恣意表情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愈发得红。
他没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只是说:“柏腾,你伤害我一个人就够了。”尔后摇上车窗驶去。
到长溪庄园,林恣意把车停好,趴在方向盘上很久很久才下车。
还没走到别墅门口,看见门口蹲了个人影。这会天已经亮了许多,他认出蹲着的人是何浪。
何浪正抽着烟,脚底一圈烟头。
林恣意走过去,“何浪,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何浪一愣,“噌”的起身,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你没跟柏腾在一块儿?”
他没回答,看着何浪邋遢憔悴的模样,以及满地的烟头,皱着眉问:“以前的烟头,也是你抽的?”
每年他都会和柏腾过生日,如果第二天回来,清洁人员还没来得及打扫,会看到他门前满地的烟头,像是有人抽着烟在这里等了一夜。
何浪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哪知道,我家密码锁坏了,没法修,我就过来了,等了你大半宿,赶紧让我进去睡会儿。”
如此蹩脚的理由,林恣意也没心思再多问,输了密码让他进来。
一进门何浪也不困了,嚷嚷着饿。林恣意实在烦,说冰箱里有食材,让他自己做,自己上了楼。
二十分钟后,卧室的门被推开,何浪把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放在小桌上,里面有一个圆圆的荷包蛋,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的林恣意说:“吃吧,我做多了。”
安静片刻,林恣意坐起身下床,端起碗开始吃面,吃了两口,点评:“厨艺退步了,没以前那个味了。”
“妈的,要饭的还挑上了。”何浪看着他发红的眼睑,能看到用力擦过后的红点,“不是这碗面变味了,是有的人变了。”
“你还记得那年我带你跟柏腾一块吃饭,回来后你跟我说‘你要一定要追柏腾’。”何浪垂眼,声音哑了些:“从那以后,我没见你开心地笑过一次。”
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林恣意抬眼看他,淡淡地说:“大概再过不久,就会有个小倒霉蛋和我一样了。”
何浪一愣,“谁?”
林恣意没说,低头大口地吃着面。
淮荫市四季常青,冬天也不会那么冷,即使到了十二月份,穿件厚外套足矣。
新订的冬季校服已经做好,李楠让李锦程穿上,打量一番,“€€,锦程,你是不是长高了?”
听他这么说,李锦程眼睛一亮,立马跑到墙上贴着的刻度尺旁。果然比去年的时候高出了三公分,已经有172cm。
“我就说吗,真长高了,这个号的校服都能穿了,以前都是给你订女生的号。”
李锦程咧着嘴笑,像是想起什么,他拿着记号笔,努力地踮起脚尖,在比他高出十多公分的地方画了一笔,嘴里念叨着:“还差这些......”
李楠好奇地问,“什么啊这是?”
李锦程笑着摇摇头,没说。
虽然校服裤子的长度够,还是太肥大,腰也松。趁着在家歇班,李楠打算自己给他修一修。
针线盒里没有和校服布料颜色匹配的针线,李楠让李锦程去商店买一盒。
走了两家店没能买到合适的颜色,店家建议他去另一条街的小批发城看看,那里准能买到。
天阴得很厚,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这时候几个雨点蹦到他脸上。
他得去另一条街的站牌坐公交,跑到路口时正好赶上红灯,等变灯时雨越下越大。
左边街上有家咖啡厅门前搭了一排遮阳伞,不少人在那里躲雨,他也跑了过去。
李锦程头发淋得湿透,发梢淌着水,风一吹阴冷得他打了个喷嚏。他回头往咖啡厅内看了一眼,想喝杯热饮,可最便宜的也要三位数。
这一看不要紧,正好与刚推门而出的人对视。
李锦程一愣,连忙转过身低着头,心里默念那人没认出自己。
黑色的鞋出现在视线中,头顶传来慵懒戏谑的声音:“哟,这是谁家的小朋友,怎么淋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