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喜欢他那颗算得上薄情的眉间痣。
腼腆内敛的少年,也变得莽撞。坦诚炽热的告白,像一颗投下悬崖的石子,没有如期而至的落进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而是碰在坚硬的石壁上,消失在树丛中,没有任何的回应。
柏腾沉默良久,尔后抽回了手,毫不犹豫。
他向后退了仅仅二十公分,李锦程却觉得柏腾离他那样遥远。
“李锦程,我和你说过,不该动的心思别动。”
柏腾不再看他,绕过他往外走,“你还小,刚才的话,我权当你没说过。”
柏成钰终于从人群中出来喘口气,打算回去找李锦程。
还没走几步,便看到过来的两个人。
“舅舅,你们俩什么时候到一起的?”
柏成钰咧着嘴,视线从略微严肃的柏腾,移到他身后的李锦程脸上时,立马笑不出来了。
李锦程脸色苍白,神态恹恹,垂着头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柏成钰不自觉睁大眼睛,看看柏腾,又看看他:“李锦程,你这是怎么了?”
李锦程低下头,抿着唇摇了摇头。
“舅舅,你......凶他了?”
柏腾没理,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差不多要开始了,过去吧。”
宴会厅中央的音响设备已经开始调试,柏临远以及柏家的人都在等候了。
柏成钰轻叹口气,带着安抚的意味拍拍李锦程的肩膀,带着他到第一排的圆桌前坐下,然后随柏腾到了宴会厅中央。
生日宴和普通的宴会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多了个切蛋糕的环节,以及主人公柏成钰发表下成年感想。
而这次宴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向外界彻底宣布柏腾的地位。
柏腾人正,腕铁。无论是本家企业,还是手下的娱乐公司,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他是柏家的养子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个身份让他在柏家一直处于不间不界的地位。
如今柏临远人到晚年,唯一算得上有血缘关系的外孙身体还不好。又没有信得过、像柏腾这般有能力的亲信。
就算再有别的想法,也无力实施了。现在柏家的唯一支撑,只有这个养子。
不只是众人毫无根据的猜测,柏临远的态度也很明了。
把韦家的人安排在身边,又共同开发地皮,甚至带着韦家的独生女也出席现场。作何意思,昭然若揭。
对于这样的形势,有人欢喜,有人忧。
柏家偌大的家业,如今要落到一个没有半分血缘的养子手中,柏家其他人的脸都绿了。尤其是柏盛,后槽牙恨不得咬烂了。
柏临远最后说了几句话,整个致辞环节算是结束了。
人们蜂拥而至,轮着朝柏腾敬酒。
柏腾没什么表情,眼神疏离淡漠,睨着举着酒杯朝他凑过来的人。
出乎意料地,他一个人都没有拒绝,接过来酒,一杯接着一杯。
在长桌旁吃蛋糕的柏成钰都惊呆了,拽拽李锦程胳膊,嘴角还沾着奶油:“李锦程,你老实说,你和我舅舅是不是吵架了,他怎么这样了,以前从来不理会这些的。”
李锦程抓着叉子,盘子里松软的蛋糕体被戳得稀碎,没吃下一口。
他蔫头巴脑地,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也没脸说。
说话间,一位气质不凡的女士走到柏腾面前,她踮起脚在他耳旁说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李锦程的错觉,他好像看到柏腾眉眼舒展了些,嘴角扬起笑容。
叉子划过瓷盘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剌在心上。那位女士礼服上点缀的钻石,光芒刺眼,他低下头,不敢再看。
“今天这成钰的生日,表哥你到成了主角了。”
虚伪的笑声响起,李锦程蓦地抬头,看到柏盛站在柏腾面前,他身旁站着个瘦高的男人,手里端着杯酒。
李锦程不自觉挺直脊背,紧紧地盯着两人,思忖刚才在花园旁谈话的两人,应该就是他们。
果不其然,柏盛没说几句话,便接过旁边男人的酒,顺势要递给柏腾。
柏腾低眼看着这酒几秒,竟接了过来。
这酒是有问题的,他和柏腾都知道。李锦程不明白柏腾这样做的意义,也来不及思考,一心生怕他喝下。
他放下手中的蛋糕盘,往柏腾的方向跑去。
柏成钰一愣,“哎,李锦程你干嘛去€€€€”
李锦程穿过人群,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柏腾的胳膊。
浅色的酒液回荡杯壁,漾出几滴洒在柏腾的手背上。
明明已经不再惧怕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李锦程喉咙壁像是不断膨胀,挤压着声带。唇几次张合,只发出几个短暂的音。
他干脆闭上嘴,看着柏腾,用力地摇了摇头。
柏腾的眼底,浮现一丝温柔,很快消失不见。
他抬起另只手,轻轻拍了下李锦程的头,仅用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乖。”
随后看向不远处,“成钰,带锦程过去。”
人群外的柏成钰欲言又止,还是过来,“走吧。”
李锦程没动,也没松开手。
柏盛“啧”了一声,微微眯起眼,“表哥,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总觉得这个小男生有些眼熟,说是柏成钰的朋友,可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柏腾并未理他,看着李锦程低声说:“别让叔叔为难。”
尔后一根一根,不轻不重地,将他的手指掰开。
在柏成钰带他离开时,他回头看见柏腾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透明的杯子倒映着柏腾冷漠的眼神,以及柏盛得逞的阴险笑容。
李锦程浑身僵硬,不知道柏腾为什么这样做。
柏盛自己都没料到,计划会有这么顺利。
一切按照他的预想,柏腾在喝下酒的二十多分钟后,渐起药效,神经变得迟缓,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他连忙上前,故作关心急切地询问。随后拉过一位酒店的服务员,将一张烫金房卡递给他,“把柏总送到这个房间休息,他酒喝得有点多。”
“好的,先生。”
服务员双手接过房卡,正要放进兜里,却被人夺了去。
李锦程攥在手里,主动扶住柏腾,直视向一旁的柏盛,“我送叔叔去休息。”
“你他妈从哪儿冒出来的?”柏盛气急败坏,一把抓过他领子,愣是没拽动。
李锦程的声音大了些,“是成钰让我来的。”
柏盛一噎,像憋了火的摩托排气桶。他也怕别人起了疑心,生出什么是非。松开手,让李锦程去了。
不知是酒精,还是掺了什么药的缘故,柏腾似乎真得很难受,一句话都没说。
但是走路却稳,扶着他几乎不需要什么力气。
李锦程没那么傻,肯定不会带柏腾去这个房间。
他把房卡扔进垃圾桶,扶着柏腾去了三楼,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停了下来,从兜里摸出另一张房卡,“滴”的一声开了门。
李锦程没插房卡,想先把柏腾扶到床上休息。
明明刚才还没事,这会却像是千斤重。一米八几的身体,直直倾倒在李锦程身上。
他一时站不稳,惊呼一声向后栽去。
手腕瞬间被抓住,一股力将他拽了过去,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鼻息间满是混着酒精味的柏木香,有些刺鼻,却不反感。
回过神,在昏暗中,李锦程看到柏腾“压”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两侧,正定定地看他。
第五十章 坏孩子
回过神,在昏暗中,李锦程看到柏腾“压”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两侧,正定定地看他。
柏腾的呼吸很重,呼出的气很热。右膝盖抵在李锦程的两腿之间,压得他动弹不得。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下身往上蔓延,又痒又痛,李锦程不自觉挺直脊背,两手抵在柏腾的胸前,尾音在抖:“柏、柏叔叔?”
一声妥协的叹息声,柏腾起身坐在床上,伸手按了按眉心。
“你出去吧。”
他看向李锦程,大概药物作用,眼白发红,“不要再进来。”
“为什么?”李锦程小声问他,“酒有问题,柏叔叔为什么要喝?”
刚问完,霎时间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李锦程心里一慌。
他伸手,抓住柏腾的手臂,缓缓道:“柏叔叔......是故意的?”
闻言,柏腾终于有了反应。
他嘴角轻轻扬起,伸手揉了揉李锦程的头发,“还挺聪明。”
这样的夸奖,李锦程并不觉得高兴,不解地皱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静片刻,柏腾声音低哑:“其实叔叔,一直都不快乐,从未。”
药效似乎越来越大,他的呼吸一声比一声重。
“小锦程,你的未来还长。未来的每一个二十年,都会有人陪。下个,下下个......但总会有一个二十年,你的身边再也没有叔叔。”
李锦程一怔,一句话也说不出。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柏腾近乎悲伤的眼神,像是带着链条的无形枷锁,将他的四肢牢牢桎梏。
他想,柏腾真是温柔,拒绝他也是如此。
可柏腾又是真的冷漠,原来他对过去不曾留念,对未来不抱有憧憬,从未真正的把一个人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