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感性的那位办事员低头偷笑,楚清筠则挑了挑眉。
所谓主神空间的人工智能也太发达了,演技不错,还会自己加戏。
被病房里另外的三个人盯着,席同话说得磕磕绊绊:“那个,要,要不我帮你把床放下来?”
“不用,”
楚清筠明明没有在电影学院学习过,演戏的技能却像肌肉记忆,根植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自然地拍拍席同悬着的胳膊,就像是被傻小子宠着的娇气妻子,甜蜜地笑笑:“去送送两位先生。”
“哎,好嘞!”
仿佛终于得到指令的警犬,男人一下子又兴奋起来,迅速忘记刚刚的尴尬,转身送两位办事员出门。
“你们是谁?”
一个戴着华贵的首饰,穿着高档风衣的女人在医生的陪同下推开门,恰好堵住了三人离开的路。
楚清筠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周太太,在他的记忆里,只在新闻上看过,没有任何交集的亲生母亲。
亲生儿子受伤住院,她第一时间不是关心病床上绑着绷带的楚清筠,而是皱着眉头,表情不耐地质问病房内出现的陌生人。
席同眨了眨眼睛,回头看楚清筠。
青年抬手挥了挥,他便绕过周太太,直接领着两位办事员出门,全程没有多看她一眼。
周家的女主人还从未受过这种冷落,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几乎维持不住最引以为傲的教养,愤怒道:“楚清筠,我们对你的关注还不够吗,要你这么折腾?节目里比不过小池,就开始找新的办法了?装失忆,你觉得有用吗?”
第2章 祝福
这位女士似乎很喜欢用反问句。
楚清筠静静地看着她发怒,试图将眼前的人跟他曾经在网上了解的周太太结合到一起。
雍容,华贵,优雅,心怀悲悯的慈善家……
不知道穿书者做了什么,竟然能让顶着这些头衔的一位富太太厌恶到如此咄咄逼人。
与此同时,与他对视的周太太也顿了顿,满腹的抱怨噎在喉头。
她大概有半年没跟这个在外面乱折腾的亲生儿子见面了,印象里,男孩干瘦阴沉,半长的头发挡住半张脸,总是因为他们对养子的偏爱愤愤不平,一副自尊心极强的穷酸样,完全辜负了她给的好样貌。
可今天见面,他与之前那副阴沉、唯唯诺诺的模样完全不同,仅是静静靠在床头,就透着高傲优雅,因为额头绑着绷带,他的头发被掀了上去,在后面扎了一个小揪,几根散发斜落在侧脸,目光慵懒清冷,甚至带着些嘲弄。
好像在看她的笑话。
“咯吱”一声,刚刚带人出去的席同又开门回来了。
楚清筠注视周太太的视线又转到他身上。
只见那张玉树临风的脸先是对楚清筠憨憨地笑了笑,又转到周太太的后脑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挺了挺背,扬着头从她身边经过,坐回到楚清筠的病床旁。
似是觉得只坐着有些尴尬,他又拿起了苹果和水果刀。
“我要吃切块的。”楚清筠提醒道。
“这个我知道。”席同拿起手边的塑料饭盒,邀功一样扬了扬:“你看,我都准备好了,我还准备了叉子。”
“楚清筠!”
本就尖利的声音又高了几度,被无视的愤怒压过了一时的惊艳,周太太扬声:“长辈在跟你说话,你的教养呢?”
楚清筠这才施舍一样给她一个眼神,对视中,眼看对方即将爆发,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没有那种以德报怨的教养。”
“你在说什么!”
医生看母子两人就快要打起来了,赶紧截住话头:“周太太,小少爷头部受损,的确有失忆的可能,病人失去记忆,情绪不稳,要不您……”
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外人,周太太深吸一口气,镇静下来,扬着下巴俯视青年:“我不管你在搞什么鬼,少把你的演技放在我身上,反正你那节目也不会再参加了,不如回家学学规矩,改改那些粗俗的毛病。”
低头削苹果的席同动作越来越慢,在她说话时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屏着呼吸,比楚清筠这个被嘲讽的本人还要生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把背后的富太太给捅了。
“抬举了,”
楚清筠侧目示意席同安静,继而冷笑:“我的演技比不过您,一边计划着把亲生骨肉卖出去换取利益,一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教训人。”
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嗤笑一声:“你果然没失忆,怎么,埋怨我们让你结婚?”
旁边的医生尴尬地不行,既是因为误信了患者失忆,又因为听了这些豪门辛秘。
他咳了咳,低声朝周太太解释了两句,溜出病房。
周太太又看向病床旁边的男人,对方却没有那么识相,正切着削好的苹果,屹然不动。
“他不是外人,让他听。”
楚清筠善良地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好,你不怕丢脸我就说了,你爸和我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风评,就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与其在外面跟小池较劲让人看笑话,不如老老实实回家。”
周太太见青年不说话,以为他听进去了,放软声音,语重心长道:“你不像你大哥那样有能力,也没有小池那样的天赋,有人愿意结婚就不错了,等回头我们两家人见个面,周家会帮你压下这次的负面新闻,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一定会给你挑最好的。”
“这倒不用了。”
楚清筠原本按照穿书者的处境和席同提供的信息,一直猜测周家或许有什么阴谋,但看周太太的表现,她好像真的觉得是为他好,与其说是算计,不如说是对待宠物,把小流浪狗捡回家,没有得到热情的对待,就心生厌恶,却还要把他留在家里,时不时扔块骨头,以标榜自己是个好主人。
这还真是个标准的富太太,楚清筠轻笑,像她一样放缓语气:“您刚才不是问那两位是谁么,他们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
他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两个红色封皮的小本:“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砸在周太太的头上:“和谁?你明明……”
她将视线移到任劳任怨切苹果的男人身上,想起楚清筠说的“不是外人”,不可思议道:“你说的,是,是他?”
这边,席同终于把苹果切成等大的立方体,连盒带叉子递给楚清筠,又三两口清掉苹果核边上的果肉,拿起湿巾,优雅矜持地擦了擦手,这才不慌不忙地转身,微微点头:“初次见面,周太太。”
他声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咧着嘴,笑得比周池那个阳光偶像还要阳光:“我就是筠筠的丈夫。”
“你……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
想起之前跟合作伙伴谈好的条件和即将面临来自丈夫的指责,周太太气得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你是不是有病!这个时候结婚?他是什么人?”
反问句女士被气成了疑问句女士,席同竟露出几分怜悯的神色,回头看楚清筠。
“看我干什么?她问你。”
席同又将头转回来,笑得格外开朗自信:“我是无业游民,但是您放心,我对筠筠是真爱。”
楚清筠低笑,他现在有点相信系统看过以他为主角的书了,跟他一样,很会气人。
“你,你……周家的孩子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结婚!”
周家高调认回的亲生儿子竟然跟一个无业游民结婚,这会是多大的丑闻,周太太被气得说不出话,扶着心口哀叫。
“母亲不是一直嫌弃我穷酸么,找个同样穷酸的人,才是门当户对,何况对我来说,一个爱我的无业游民,总比私生活不检点,被家族放弃的废物强。”
“你怎么知道?”
周太太动作一僵,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心虚,半晌,才恍然道:“所以你结婚,是在怨我们给你找的人不好?以为这样,我们就管不了你了?”
楚清筠安静不语,用沉默给了她答案。
“你这个白眼狼,亏我还帮你压制舆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楚清筠嗤笑:“帮我?”
穿书者在上学时被已经男团出道的假少爷“好弟弟”骗着签了同一个公司,从此就被雪藏了起来,毕业即失业,为了吃饭,他报名了一个名为《演技巅峰》的演员选秀直播综艺。
四年前,男团选秀刚刚在华国兴起,综艺也都是录播,现在却已经发展到万物都可以选秀,综艺大多直播的程度,楚清筠仿佛跟不上时代的老人,要查清这些综艺的赛制和模式,才能听懂系统讲的剧情。
直播节目要求选手24小时暴露在摄像头下,穿书者性格孤僻不吸粉,开播不到一周,先是因为对已经成为顶流的周家假少爷弟弟爱答不理而挨骂,又被一个落选的选手指责偷走了对方的成绩,直播时选手不能带手机,他跟周池共同的经纪人利用这个信息差,直接代表公司跟楚清筠撇清关系,言明让楚清筠后果自负。
如周太太所说,周家确实出手,在群情激愤的时候,撤掉了几条黑热搜,但这个时候,撤热搜就是火上浇油,更是证实了他的“心虚”。
就这样,落榜选手、经纪人、周家,这三方各自出手,从各个方面帮他坐实了抢人成绩的罪名。
如果不是他撞到头出来就医,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母亲,”楚清筠终于不再阴阳怪气地叫她周太太,轻易挑起了对方的希冀,以为他终于态度软化,改变了主意。
下一秒,青年握住床边男人的手,朝她笑笑:“您会祝福我们吗?”
随着“咣当”一声,周太太顾不上在外人面前维持形象,扶着心口摔门而去。
“宿,宿主,”
系统又进入了亢奋状态,握了握自己刚被松开的手:“好强!我们把她气跑了!”
楚清筠抬眼:“你很开心?”
男人在病房里高抬腿绕了两圈,才规规矩矩坐回床前:“我还好,只有一点点开心。”
青年指着他的腿:“那你……”
系统认真解释:“我刚刚变成人类,适应一下新长出的双腿。”
“嗯。”
楚清筠轻笑:“很合理。”
他将结婚证放在一边,打开了微博,最近一条是参加节目的前一天,转发节目组的宣传微博。
毫无意外,评论全都是骂他的。
€€€€小偷小偷小偷小偷!
€€€€楚清筠滚出《演技巅峰》!把名额还给林川!
€€€€姐妹们,现在热搜好像不撤了,大家去把#楚清筠小偷#刷上去!
€€€€他绝对没有受伤!楚小偷绝对是得到消息出去处理了,请节目组解释是谁把消息传进去的!
€€€€池池旧伤发作都没有请假,凭什么他能装病出去?明目张胆利用特权,不知道给周家填了多少麻烦,怪不得周立金和周太太更喜欢池池!
€€€€对啊看节目就知道了,池池简直是小天使,楚清筠的生活一下子好了那么多,还不知道知足,什么都跟池池抢,我们以为他有什么资本呢,结果一看节目,什么东西。
€€€€楚清筠要装病到什么时候啊,他不回来队友怎么排练?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们骂的是穿书者,楚清筠对这些辱骂没什么太大感觉,他退出账号,将昨晚整理的证据打包发送微博,配文#澄清直播#,然后拍拍身边半天没说话的统:“帮我举一下手机,我要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