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走到床边躺下,将手臂垫于脑后躺在简知宁的枕头上。而床头柜上他刚刚经过的地方,多了一瓶全新未拆封的防晒霜。
夜深人静,两人仅仅相隔一张床的距离,简知宁却能感受到背后投射来的灼热目光。
萧辰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做,单是安静地躺在那,就足够让他原本如湖水一般平静的内心,荡起层层涟漪。
无心聚睛在纸面生硬的文字上,简知宁任命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萧辰身边走去。
拿起那瓶防晒霜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是自己从来没有没见过的牌子。单看其瓶身上雕刻的细致花纹,简知宁判断这个应该很贵。
“我那多着呢,用完再给你拿。”萧辰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笑得放肆随意。
仰头看去,简知宁的眼睛微挑狭长,密实的睫毛随着眼皮的开合忽闪忽闪地摆动着,宛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突然之间,萧辰手臂一个用力,轻而易举就把简知宁拽倒在自己身上。
双手按压在萧辰规律起伏的胸膛,简知宁任由他呼出的强烈气息散落在自己的锁骨上。
“你……锁门了吗?”简知宁轻声细语地问他。
萧辰轻嗤一声,手顺着他腰间裸露的肌肤一路向上:“锁与不锁有什么区别?我看看谁敢进来。”
气氛正好,抵着简知宁的火热更是剑拔弩张。
一个转身将人压在身下,还未来得及感受简知宁滑嫩肌肤带来的细腻触感,只见他一声吃痛,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脸上的笑意凝固住,萧辰的眼神逐渐转为晦暗。须臾之后,兀自掀起身下人的衣角下摆准备细细察看。
“ 不要!”简知宁将衣服捂回去,满眼抗拒地与萧辰无声对峙。
闭眼深呼吸,压下泛起的怒意,萧辰坐起身来用凌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简知宁:“你全身上下哪我没见过?”
“谁动的你? ”
见简知宁也从床上坐起但并不答话,萧辰火气更甚:“别逼我去调监控。”
“我自己能应付得来。”简知宁把露出半个肩膀的衣领往上拉了拉,呢哝道。
相处三年,萧辰太了解简知宁的脾性。这人看着软弱但其实骨子里十分倔强。如果他不想说,你今天就是把他架在十字架上,也问不出任何线索。
使出的拳头砸在简知宁这团棉花上,萧辰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出门。
五分钟后折返,走近蹲在简知宁脚边,手里多了一个药箱。
将上衣微微卷起,简知宁的腰处露出一块泛紫的淤青。
萧辰细眯着双眼,将冰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处,而后手指微动,不敢用一点力缓慢地打圈揉搓着。
他的五官其实不算很硬朗,与之相反因为眉目清俊但嘴唇偏薄,所以凭空多了几丝风流不羁破碎的美感。
简知宁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现在这张过目难忘的脸跟三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少变化。
看得入迷,这让简知宁不自觉想起自己与萧辰初见时的模样。
简知宁跟随在管家身后进入萧宅的时候,萧辰刚好插着兜从楼上走下来,低垂着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越过简知宁和管家自顾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观望着15岁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简知宁从他周身环绕的桀骜气场下洞察到了他的孤独。
简知宁被安排在南院的房间,条件虽算不上简陋,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但和主楼的差距却不是一星半点。
母亲天真地以为把他送来这里,他就能融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但实际上这里的生活和她预想的并不一样。
进入圣玛利高中整整三个月,没人知道他和萧辰的关系。
在家不说话、校园里相遇也互相装作不认识。萧辰把他当空气,他自然也不会舔着一张热脸贴上去。
逐渐地,简知宁的出现开始在同学间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
有人问圣玛利高中不接收贫困生,简知宁是怎么进来的;
有人说一旦这里生源降级,会立马考虑转学;
最后甚至有人开始造谣,说简知宁是哪家富人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一只亚马逊雨林蝴蝶的几次振翅,可能会在两周后引起一场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
而简知宁对于谣言的沉默,最终助长了某些人嚣张的气焰,在学校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那是圣玛利高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校园暴力事件。
简知宁被几个高年级学生围堵在花园墙角,揪着头发逼问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如果毫无背景,又是采用了哪种肮脏的手段获取了入学资格。
后来几人的拉扯刚好被校园巡逻的老师发现,调查清楚真相后,那几名学生最终因为个人品德问题被劝退。
从始至终萧辰没有站出来为简知宁说过一句话,但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下午,放学时却让司机把车停在原地等他一会。
看到步履缓慢、精神恹恹的简知宁走出来,萧辰当着众人的面为他打开了车门。
无视简知宁脸上显露出的震惊疑惑,萧辰微微偏头向车内瞟了一眼,示意他上去。
从那天起,上下学路上短短的30分钟,成为简知宁为数不多能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时刻。
萧辰的话依旧很少,但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冷漠。
偶尔会在来不及吃早饭的路上递给简知宁一盒牛奶,在车上背单词时会默默为他打开顶灯。
萧辰身边有几个固定玩伴,也全部都是富家子弟。有人终于忍不住向萧辰打听两人的关系,萧辰面不改色从容地告诉对方两个字:“邻居。”
简知宁后来时常在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贱。
与你和睦相处的人突然有一天对你恶语相向,你会毫不犹豫地记恨上对方。
但一向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萧辰,只在不经意间给了他一点点暖意,他却在这份温柔里不可控制地沦陷了下去。
收拾好药箱,萧辰站起身准备离开。简知宁把他送到门口,一不留神却再一次被压在了门板上。
齿间被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所侵占,萧辰在简知宁的软唇上留下自己霸道的吻。
须臾之后,两人微微喘着粗气与对方拉开一些距离。萧辰附在他耳边压低了声调,含着他的耳垂告诉他:“你身上有伤,我今天不碰你,好好休息。”
平整呼吸后萧辰转身开门,临走时回头看了简知宁一眼,顿了顿说道:“学校那么大,我不可能24个小时都跟着你,学会保护自己。 ”
第3章 “天上的辰星,不可以妄想”
隔天寂静的午后,教室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又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金属摔砸的叮咚声伴随着某人发出的闷声惨叫,一切是那么的自然与熟悉。
同样时间、同样地点、同样的四个人,只不过这次的形势完全对调。
萧辰穿着黑色的马丁靴在棕发高个的手骨上慢条斯理地碾轧着,罔顾脚下人的痛苦哀嚎,目光中尽显鄙夷与不屑。
而剩下的三个人,早已经吓得腿都站不稳,缩在一旁捂着各自的伤处不敢上前。
“我听说你想买包烟?”萧辰自上而下俯视着那人,从身后同伴手里接过一条“黄鹤楼1916”随手扔在了地上。
同伴轻哼一声,附和着萧辰脚下狠戾的动作嘲道:“瘾这么大,可千万别把你憋坏了。”
“误会!都是误会!”
绝对的力量对抗下,棕发高个的手指已经完全动弹不得,刺骨的疼痛由手掌延伸至全身的各个经络,摧毁理智让他只顾着求饶。
环顾狭小空间内瑟缩狼狈的四个人,萧辰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诮,顿感无趣。
他脚下一松,那人找准时机把手抽出来,微颤着向后爬了两步。
本以为是劫后余生,谁料到更残酷的惩罚还在后面。
萧辰眼眸冷却,往地上那条烟淡淡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吩咐四人:“拆开,今天让你一次抽个够。”
几人不敢反抗,颤抖着上前将烟取出来,一人嘴里塞了两根。点火后像完成任务般机械地吸起来,根本尝不出滋味。
这一幕太滑稽好笑,与萧辰同行的人忍不住添油加醋道:“两根太少了吧?多塞点,今天中午我们有的是时间,看着你们把它全部抽完。”
棕发高个看向萧辰倨傲冷漠的脸,那人漆黑幽暗的目光里不知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顿时心中一颤,手脚并用爬过去拽着他的裤脚:“辰少,我错了我错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萧辰沉默着抬腿闪开,看着他惶恐的面容有如丧家之犬,终是失去了继续折磨人的兴趣,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可谁知刚走到门口,那棕发高个却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萧辰。”对方直呼他的名字,萧辰微微一顿,停下脚步。
“简知宁只不过是一条寄住在萧家的流浪狗,你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棕发高个壮着胆子再一次试探萧辰的态度,仗着的也不过是自认为他们其实属于同一类人。
原本想得到认同,可谁知等来的却是对方情绪不明的长久沉默。
就在他以为萧辰又要转身回来收拾自己的时候,却听见对方不咸不淡撂下一句话。
“他就算是条狗,打狗前你也看看主人。”
午后课间,老师离开后所有人一哄而散。有人去了操场打球,有人结伴去餐厅买奶茶。只有简知宁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望着窗边发呆。
裴楠趁着没人注意,神秘兮兮凑到简知宁身边,将中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有……有人看见萧……萧辰,收拾那个几个人给……给你出气了。”
裴楠是个小结巴,虽然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因为天生性格善良软弱,故而在学校也没少受大家排挤。
弱者与弱着之间更容易缔结坚固的友谊,也正因如此,老实人裴楠成为了简知宁在这个冰冷大环境下唯一知心的朋友。
“哦?怎么出气的?”简知宁的目光从窗外转回来,淡淡看向裴楠,并没有显现大仇得报后的兴奋。
“不……不知道,反……反正据说,里面的叫声挺……挺惨的。”
看着裴楠圆溜溜清澈的眼睛,简知宁突然觉得天真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看不穿人心,就永远不会有失望的那天。
“他哪里是为了给我出气。”简知宁自嘲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只是不能忍受有人堂而皇之踩在他的脸上,跟受欺负的究竟是谁无关。”
裴楠总觉得有时候简知宁的想法过于悲观,但自己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瘪瘪嘴安静陪在简知宁身边。
裴楠最近发现,下课的时候简知宁总喜欢朝窗外看,有时候看着看着嘴角就勾起了笑,但是眼神却显得十分恍惚。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裴楠发现操场上一群正在打球的人中,竟然有萧辰。
想想与简知宁相处以来观察到的种种细节,裴楠心中惊现一个大胆的猜测,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是不是喜……喜欢他啊?”
裴楠猛然发问,简知宁被击中心事顿时一惊。反应过来后,轻咳了两声装作毫不在意地淡定一笑:“天上的辰星,哪里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妄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