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阿图卢忠诚的€€信徒,她做出了此后十几€€年都为此经受折磨和痛苦决定€€€€谎言。
这本来就是一件,连神都不能告诉的€€事。
可希泽莎不后悔,她不后悔自己欺骗了神,欺骗了部落,成€€为一个背叛信仰的€€人,甚至人到暮年,看着苏和顺利接任,事事做的€€圆满至极,单纯善良,积极向上,爱笑又大方,她愈发觉得自己瞒的€€好。
有些谎言,本就是该存在的€€。
偏偏丽龙人的€€规训中,谎言是极恶的€€魔咒。
在阿图卢面前,谎言总不会长久。
可整整过去十五年,希泽莎自以为这瞒的€€够久了,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一天来的€€还是太快了。
谎言始终是有代价的€€,而为此痛苦的€€人最终还是多了一个。
在苏和终于€€知晓这一切时,过去的€€故事总算画上了句点。
可他的€€脸上一片空茫茫,需要消化的€€悲伤过去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情绪,连泪都掉不出来了。
丽龙主脸色苍白地看向希泽莎,“我真的€€是假的€€€€€€”
“不!你怎么会是假的€€!?你是我带着见€€过阿图卢的€€丽龙主,是阿图卢承认的€€丽龙主,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的€€!”希泽莎紧紧攥住了苏和的€€手,她可以承认自己的€€谎言,可没人能否认苏和作为一个丽龙主的€€成€€功和优秀。
“没有人能质疑这一点,谁都不行!”
第56章 离开
留在屋檐下的路峥和阿祖的小女儿聊着家常, 小女儿很看好路峥,虽说普天之下的男人大多都一个€€样子,但路峥瞧着就€€是那个€€少有€€可靠的, 对丽龙主很好很好。
小女儿将丽龙主看做自家小辈, 路峥是她眼里‘上门女婿’的最佳人选, 她做阿姆的,肯定忍不住为丽龙主多加考虑, “你要带着学€€生走了, 我站在一个€€阿姆的立场上, 想问问你想过和丽龙主以后怎么办吗?还是你想着离开就€€离开了,当这地方€€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路峥摇头,和阿姆讲实话:“我喜欢苏和,我想照顾他, 不止现在, 还有€€他的未来。我愿意资助他去学€€习,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让他不用一直局限在林子里。”
小女儿的脸上猛然迸发了欢喜的光彩, 两颊的肉被€€翘起的嘴角顶的圆鼓鼓的, “这, 这,你这人真是€€€€”顶着张不苟言笑的脸, 说出来的话还怪真诚的,叫人惊喜。
“你有€€这份心是好事, 可你的家人能接受我们丽龙主吗?外面和这里总归不一样, 这两个€€男人过日子, 你还是个€€老师,怕这日子过不太平呐。”
“我父母对我的生活和决定不会过问, 他们很尊重€€我。这件事也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能力。”
老师的本职工作只是传道授业解惑,路峥自认为做到了一个€€老师该做的一切。
更何况上班的时€€候他是老师,下班的时€€候他也就€€只是个€€普通人,他的生活如何,他的爱人如何,都是他的私事,哪里轮的到外人来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路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有€€足够的决心和能力保护他喜欢的人,毕竟他哪怕不工作,也依旧能保持足够优渥的生活。
有€€了这句话,小女儿现在看路教授,简直是十€€万个€€满意,丽龙主遇上这么个€€人,那也是福气。
“阿姆,因为工作原因,我没有€€办法留在这里陪着他,我知道丽龙的风俗和外面不太一样,我走了之后,他还会有€€新的人选。”这才是路峥不放心的事情,他一走,苏和身€€边就€€围满了适龄的莺莺燕燕,兴许苏和也会像是应付差事看上他一样,应付差事地看上别人。
“你放心吧,这事儿阿姆给你盯着,再说,有€€你这么好的搭襟在先,丽龙主哪里还看得上别人?不过,你也要时€€常回来看看。而且你放心,新的丽龙主选出来后,教导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等到时€€候,路峥就€€可以堂堂正正带走丽龙主,“再熬一段时€€间,就€€好了。”
在小女儿看来,以丽龙主现在的年纪,也该走出去,瞧瞧外面的世界,去读书,去见世面,总之,肩上没有€€担子了,就€€不要再留在林子里,和她们这些老婆婆作伴。
屋外和屋内简直天上地下两种氛围,路峥同阿姆聊起丽龙主的未来,畅想地相当愉快。
可屋里的丽龙主,在听€€完那漫长的过去后,脑袋就€€转不动了。
这故事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在病弱的兄弟和健康的他之间做取舍,父母选择了生命垂危的另一个€€人,将自己孤零零当成打掩护的存在留下。
他们一齐骗了阿祖,骗了部落,连累自小到大€€教他面对阿图卢时€€谨记诚实与虔诚的阿祖不得已说了谎。
前€€面的部分,丽龙主并不难过,他没有€€父母,也没做过父母,对于那两个€€人在危急关€€头做出的选择,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因而也谈不上怨恨与难过。
或许在所有€€人眼中,他是那个€€被€€留下来的可怜虫,但在丽龙主的心里,他并不觉得自己该为那两个€€十€€五年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而耗费心神。
遗忘是一件好事,他忘的一干二净,因而不会再像三岁时€€哭红鼻子。
不言不语的丽龙主只对阿祖怀揣愧疚,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希泽莎的累赘,身€€为丽龙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一直以来,是他自以为回报希泽莎,帮希泽莎分忧的事儿。
归根到底,苏和的信仰也不够虔诚,他分得清自己作为丽龙主和作为苏和时€€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会为了突破禁锢丽龙主的习俗无€€师自通地学€€会‘说谎’,会在路峥说想要带他离开时€€下意识觉得动心。
在知晓这一切之前€€,苏和心底深处,或许也将自己身€€上丽龙主的责任视为一种沉重€€的负担,他也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为了这所谓的信仰做出了退让,他放弃了学€€业,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兴趣,在不懂感情的年纪不得不寻找一个€€搭襟,这一切,是身€€为丽龙主必须的,是身€€为苏和所牺牲的。
事实上,他其实并不是牺牲那一方€€,倘若不是丽龙主的身€€份,那他作为一双叛徒遗留下的孩子,在这偌大€€的部落里或许寻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他是希泽莎的累赘,是部落的累赘,他曾以为的束缚和桎梏,以为那将他囿于雨林的天罗地网,反而给了他活下去的路。
“对不起。”低下头的丽龙主轻微的声音充斥悲戚,他为自己的行径而惭愧。
希泽莎立马疼惜地摇头,“你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这不是你的错,从来不是,这都是我们这些大€€人的错。”
这些年来,希泽莎其实也在想,如果自己当时€€可以叫阿娅少一些顾忌,早早告诉她那个€€有€€胎记病弱的孩子并不具备成为丽龙主的能力,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那样他们就€€算要偷偷离开,说不准也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走。
丽龙主起身€€离开时€€,希泽莎叮嘱他,这件事再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她会将这件事带进坟墓,见到阿图卢时€€再为此€€赎罪。
而苏和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他只是被€€蒙在鼓里,只是个€€被€€牵连的可怜人。
甚至在希泽莎看来,拥有€€她家乖崽这样的丽龙主,是阿图卢的幸运。
从阿祖那得知真相的丽龙主在路峥的陪伴下回到木楼时€€,顿沙已经不见了,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唐突,跑回家跟大€€人商量去了。
坐在静悄悄的屋室里,丽龙主没有€€开口,始终保持缄默,他们一路上都是这样走来的。
面对沉默寡言的丽龙主,路峥也不太愉悦,因为苏和的表现,肯定不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苏和这种时€€候也没心情去照镜子,因而他并不会知道自己的表情究竟有€€多叫人怜惜。
“你去找阿祖都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丽龙主讷讷的点头,不肯去看路峥的眼睛,“顿娜是丽龙主,我也是,只是标准不一样,不一定有€€胎记的就€€会是丽龙主,也不一定€€€€”
也不一定没有€€胎记的就€€不能做丽龙主。
路峥微微放松,既然不是他预想中最坏的结果,那苏和为什么会蔫地像株快要枯死的兰花,“那还有€€什么事情,叫你很难过吗?”
丽龙主摇摇头。
“那你现在是在想什么?想如何拒绝我?还是在想如何答应我?”路峥走近几步,停在苏和身€€前€€,他还是想要一个€€回答,“你并不讨厌我,不是吗?”
“不讨厌,”丽龙主低下脑袋,嘴硬道:“但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顿沙€€€€”
“那难道你也会和顿沙睡在一张床上,也会想去亲吻顿沙?”路峥不知道为什么苏和的态度逆转的这样快,但他现在彻彻底底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
“可能吧。”丽龙主彻彻底底沦为坏学€€生,以颓废和佯装无€€所谓的态度,面对路教授的质问。
“苏和,你可不可以好好和我讲话?”
丽龙主拒不配合,“现在是白天,你不可以这样叫我。”
“我并不信奉阿图卢。”
“可这里是丽龙,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应该€€€€”说话硬邦邦的丽龙主愤愤一扬头,对上路峥深沉的眸子,他的搭襟正关€€切而认真地盯着自己,半点恼火的模样都没有€€。
眼已经红的像兔子的丽龙主突然难过起来,懊恼使得他的眼泪决堤般淌了下来。
路峥找来纸巾帮他擦脸,还不嫌弃地给丽龙主擦擦鼻尖。
“你都不生气吗?”先拱火的丽龙主抽抽搭搭,愧疚地不敢看路峥。
“生气什么?”路教授叹气,“苏和,你当我和你一样大€€吗?”
可能路峥再年轻个€€七八岁,的确会因为爱人的胡搅蛮缠无€€所适从气上心头,但他已经不是莽撞的年轻人了,他比苏和年长的岁数,就€€是叫他领悟应当如何照顾人,如何去爱人的。
“你怎样我都不会生气,所以不用这样故意作势气我,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也没办法毁掉我对你的看法。”路峥淡定地帮小孩子一样闹脾气的丽龙主擦去眼泪,“你可以直接说,你想我怎样,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哪怕是拒绝。”
这段感情的选择权,从来不在路峥的手中。
“真的?”
“真的。”
丽龙主通红的眼眨了眨,上面还裹着一层泪,“路峥,你是个€€好人,可我们、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没办法跟你离开。”
丽龙主为自己曾想过和路峥离开而忏悔,他无€€法背叛养育自己的丽龙和阿祖,也无€€法背叛他身€€上背负的阿图卢,他不能步上他父母的后尘。
“一开始是我求你帮我,你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谢谢你,现在该轮到我,放你离开了,等你到外面,就€€把€€我忘了吧。”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路峥收回手,他站起身€€,“那我会这样做。”
丽龙主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掉在手背上,他的搭襟离开前€€最后道:“可是苏和,我想要的答案从不是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而是你喜不喜欢我。”
“但你不说,我好像也有€€答案了。”
路峥走了,空荡荡的木屋里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丽龙主,好像一切都该回到他们遇见之前€€的样子了。
*
路峥回到卡旭阿姆家,彻彻底底失恋的路教授重€€新变得理智且追求效率起来,“收拾行李,我们该离开了,蒋宁,联系好山下的汽车和明天飞回京市的机票。”
正琢磨着如何讲出那些恐怖传统劝说导师抓紧走的研究生们懵了,林双和赵徐之对视一眼,他们义父好像受刺激了耶。
“这么着急吗?”众人的嘴替吉木开口:“路先生,外面的天气好像有€€点不太好。”
林双也跟着点头,“刚下完大€€雨,路应该也不好走吧?”
“难道你们想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吗?”路峥刻薄道:“你们两个€€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写课题研究,开学€€之前€€,我要见到这次野外课程相关€€的主题文章。”
林双和赵徐之立马扭头去收拾行李,显然,他们导儿真的受刺激了,现在再不识相收拾行李,说不定发文章就€€要变成发成果了。
一行人里早就€€迫不及待离开这片林子的蒋宁最讲效率,无€€论是车还是飞机票都已经妥妥安排好,如果不是场地不允许,他都要直接请直升机来接人了。
卡旭阿姆见他们这么着急要走,也忙着从库房收拾了些当地的特产出来,“这些你们拿着,什么时€€候有€€空,再回来玩啊。”
路峥并不言语,拿出现钞交给卡旭,“这段时€€间的食宿费。”
“这怎么好意思?”卡旭不肯要,“你是丽龙主的搭襟,住在我们这里是理所应当的。”
路峥眼皮一抖,将钱塞了过去,“我们这么多人,这些天叨扰了。”
收拾行李的赵徐之探出脑袋,“导儿,这个€€您要拿走吗?”
他手里捧着的是路峥初到丽龙时€€,摔成泥猴样子还被€€丽龙主送到手的花冠。
只是上面大€€多都是鲜花,这么久过去,都已经枯死了,之前€€路峥一直放在阳台上,也没有€€人敢给他扔。
路教授接过在手里摩挲了两下,将上面唯一保存完好的流苏扯下来塞进兜里,至于枯萎的花冠,“不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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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峥要走的消息眨眼间传遍整个€€丽龙,毕竟这一堆外地人,就€€是大€€家暗地里盯着的最新八卦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