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给他发来一张图片,是宫中一次半年一度的大型例会,二皇子对面坐着的正是宗元帅,发给宁云熠的照片也是宗颢垂着眼瞧着前方桌面的模样,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败的丧气,仿佛整个人都蔫吧了。
大概是太过明显,下方的将士也频频偷瞄过去,甚至二皇子偷摸拍了这么一张照片他都没发现,依然保持着那么一个姿势在发呆。
二皇子补充一句:【这么一个状态维持半个多小时了,期间陛下喊了他三次都没听到,陛下还以为他不想搭理他也就没喊。这样你看正常吗?你不会是把他拒绝受到的打击太大破罐子破摔了吧?】
宁云熠皱着眉瞧着这张照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宗颢这神情,甚至当初在垃圾星捡到大猫的时候对方面对无时无刻的精神暴动甚至可能会死都没这么丧。
这是出什么事了?
宁云熠问了一句:【军中最近有什么活动吗?】
二皇子也听出不对劲:【你没拒绝?他怎么成这样了?军中没活动,这两天都挺闲的。】
宁云熠:【行,我知道了。】
关了手环,宁云熠若有所思,好端端的肯定不会突然这样,这么奇怪能有什么事把他打击到这种程度?
宁云熠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只是又觉得对方没有什么渠道知道,毕竟这么久了对方都没怀疑……
另一边,宗颢从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心神不宁,一直在等伊奇的消息。
伊奇昨晚上发过来汇报,说是已经查了大半,大概今天就能发过来所有一整年的行程。
宗颢从看到后昨晚就没这么睡,早上得到要来开例会差点忘了,还是被提醒才过来的,但坐在这里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开会,更不要说全程都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陛下想要每半年宣示一次权力罢了。
终于会议开完了,陛下看了眼宗颢,这才开了口:“宗元帅,你留下来,其余人可以出宫了。”
宗颢没出声,在所有人起身的时候他坐着没动,二皇子走到他旁边,手搭在他肩膀上,前一刻宗颢有了动静,眸光锐利看过来,发现是二皇子这才敛了周身的戾气:“怎么了?”
二皇子朝不远处抬抬下巴:“还怎么了?你才是怎么回事?全程心不在焉,你是没看到我那父皇脸都黑了。”
宗颢这才起身:“没睡好而已,陛下让我留下了?”不用想也能猜到。
二皇子点头,又仔细看他一眼:“你确定没事?”
宗颢摇头,跟着二皇子朝着陛下离开的方向走去,突然手环响了一下,宗颢步子立刻一顿,朝二皇子摆手:“我有事等下再过去一趟,你和陛下说一声,就说我旧疾复发,之前在极寒之地受了伤只是这两天才发作而已。”
二皇子瞧着他说完就大步离开了,疑惑:这速度哪里像有病的?
但到了陛下那里还是说宗元帅旧伤复发先去恢复一下,说是刚刚就一直在忍着病痛,不是故意没理陛下的。
陛下果然脸色立刻好了,故作关心问到:“那没事吧?之前怎么没提?严重吗?”
二皇子知道对方巴不得对方很重,摇头:“瞧着不太好,不过既然元帅之前没提,那就不是什么致命的,只是时不时不舒服罢了。”
陛下这才摆摆手:“那没事,让元帅好好缓缓,我这边不着急。”
想想也是,怎么着他还是帝国陛下,宗元帅怎么不给面子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心思不纯对帝位有所觊觎吗?
宗颢这边到了暗处打开手环,果然是伊奇将当年一整年的行踪都发了过来。
宗颢几乎大部分的行踪都是伊奇负责的,加上当年他对别的都不太在意,一心扑在打仗上,所以过去这么久,他怕自己记不清搞错了,为了确定干脆让伊奇发一份过来。
他目的也不是全年,他只是找寻崽崽推算怀上的那两个月的行踪,第一个他是在边境,直到第二个月才回首星,上半个月他因为受了伤在养伤,期间要么在宗家,要么就是进宫,因为首星所有最好的治愈师都在宫中。
那时候他并未怀疑过前太子,他们认识时间久,也从未怀疑过对方会对他下手。
那段时间他每隔三天会进宫一趟治伤,只有一次并不是在宫里,而是前太子当天没在宫里,说是遇袭但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他当时去了前太子当时的暂居私宅。
宗颢还记得当时他到私宅见到前太子的时候他伤得很重,精神力也不稳,甚至隐隐有精神暴动,治愈师虽然都在,但强行压下来也不太容易,为了保住太子,治愈师提议让他配合用精神力辅助治疗。
宗颢那时候将前太子当成挚友自然没拒绝,当时重伤加上损失一部分精神力,他听到太子没事的消息就接受治愈师紧接着的治疗,后来他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就是第二天中午,当时他还在那处私宅,太子在隔壁的房间,他一醒来,太子带着治愈师就过来,尤其是太子当时表现的关切又自责,说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他损失这么多精神力,甚至睡了这么久。
宗颢当时最担心的是自己精神力不稳会无意间变回兽身,所以再三确定太子没发现他的秘密,加上记忆力没别的,并未过多怀疑。
他因为精神力损失太多精神不太好,加上回到宗家得到宗翎欺负了牧家少爷的事,压根没怀疑过他自己也与这事有关。
可此刻他瞧着那处私宅的图纸,与牧家逸和宗翎出事的会所,虽然绕路是完全不同的路,可如果从上方来看,中间只隔了一处宅院,直径如果直接从私宅后院穿过这处空置宅院再到会所,压根花不了多长时间,甚至不会被人看到。
宗颢几天前吩咐完伊奇查自己当初一年的行踪,同时让人查了宗翎和牧家逸出事的时候当时来会所的所有人。
宁云熠的名字赫然在列,只是后来据说醒来被人扔到了巷子里,想到查到的事,宗颢攥紧着手,抬步将所有的资料收起来,即使如今依然没有关于那段的记忆,但他能确定,他当天晚上的确是宁云熠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是太子意图让他发生什么,只是误打误撞出了意外,否则太子不可能又隐藏这么久才再次下手。
只能是那一次失败了,出现了意外,而这个意外,还可能与牧家逸、宗翎有关。
宗颢没去见陛下,而是先去了宫中地下牢房关押前太子的地方,他一路过去的时候,已经想好怎么问。
前太子应该不知道崽崽是他的孩子,否则怕是早就动手了,而宁家能藏这么久,说明前太子不知道,有人故意隐瞒了这个失误。
宗颢首先想到的就是牧家逸,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符合后来牧家逸为什么这么对宁云熠。
应该是牧家逸当时按照前太子的吩咐想拿下他继而掌控宗家,结果出了意外,宁云熠不小心入局,与他成了事,牧家逸把前太子的计划搞砸,反而与宗翎在一起了还被人发现。
宗颢见过太子后去见了陛下,只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话:“前太子罪孽深重罪不可赦,他提议废除其精神识海,囚在当初关押半兽人的基地永远不得出来。”
陛下当时都蒙了:“不、不用了吧?”
关在宫中,好在还能好好活着,但基地里半兽人都放了出来,前太子是残害他们的后来罪魁祸首,那还能活着吗?
宗颢依然只是这一句,语气不容置疑。
二皇子在一旁虽然不知道宗颢为什么突然这么恨前太子,却也愿意成全他,拱火道:“父皇,你不会是这么以德报怨还不舍得吧?等着下一次他卷土从来毫不迟疑要你的命吗?”
陛下最终想了想,咬着牙,同意了宗颢的提议。
宗颢丝毫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带着二皇子以及执行官,亲眼瞧着把前太子彻底废了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瞧着他被关押在笼子里押送到荒星的基地。
宗颢这才面色惨白出了宫,径直去了宁家赎罪。
第82章 签协议
宁大哥和宁教授这晚回来的晚了些,他们是听说了宗元帅硬是逼着陛下做选择将前太子给废了后送走的事耽搁了。
至于送到什么地方,别人或许不知道,宁大哥是太清楚了,恐怕就是荒星的基地,而前太子被送到那个地方,想要活着回来是不可能了。
那里的每一只半兽人都跟他有仇,甚至有的时间久的,被困了几十年,这种仇前太子别说活着了,能在基地活过一个月都不一定,除非那些愤怒的半兽人想让他生不如死尝尝过去他们经历过的,会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以前太子的性子,估计不到荒星,他就会选择一个容易的方式,那就是自行服罪,到时候估计半路上还要送回来,就是不知道一直用重病意图拖着的帝后怕是要与陛下大闹一场。
但这些也与他们没关系了,二人回到宁家时天已经安全黑了。
用虹膜打开宁家的门,父子两低声边交谈着什么边往里走,就在要越过最外面的院子往客厅走时,宁教授最先脚下一顿,猛地朝着院子角落的一处看去,脸色都变了:“哎呦,乖乖,怎么好端端的跪在这里?是不是惹你父亲生气了?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大冷天的跪在院子里啊?”
宁教授心疼坏了,边立刻往角落的位置走,边着急忙慌催促宁大哥:“还愣着干什么?云熠怎么突然把崽崽罚得这么狠,快去拿个毯子过来,崽崽这身上背的什么啊?乖乖别怕,祖父来了!”
要不是他眼睛尖,还发现不了院子里跪着的黑喵崽,只是还没到跟前,却被宁大哥一把捞住:“等等,这不是崽崽。”
宁教授一愣:“啊?怎么可能?这明明是黑……”连个头都差不多,可这会儿离近了去看,发现还真的不太一样,比崽崽整个大了一圈,此刻听到动静抬起头,一双墨绿的兽眸欲言又止又愧疚瞅着宁教授二人,跪得姿势更标准了。
宁教授与宁大哥盯着这大了一圈的黑喵崽,又死死盯着对方那明显比崽崽眼睛要深邃一些的兽眸,加上这眼神明显不像是一个孩童,他们对视一眼,怒火愤而升起,不是崽崽,还是黑喵绿眼的,特么是那个当年欺负了云熠的渣宰!
两人顿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平时的稳重与礼仪,不是负荆请罪吗?这揍人的工具都是现成的,于是一把扑过去,开始了揍!
金钱龟从后院整理完杂物绕到前院喊两位先生去用晚餐的时候,刚到前院吓得嗷一嗓子,马不停蹄就往后院奔,老天鹅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两位先生竟然对小主子大打出手?
他知道自己身为奴仆肯定是阻止不了两位先生,立马跑去找主子。
小主子这莫非是掀了祖坟了,这才导致平时这么疼小主子的两位先生竟然对小主子大打出手?这是什么情况啊?
宁云熠这边刚从楼上下来,小楼的大门猛地被人撞开了,金钱龟跑得气喘吁吁,声音都劈叉了:“主子!不好了€€€€出大事了!两位先生在揍小主子,天啊,小主子好惨啊主子快去救喵啊!”
金钱龟这一嗓子喊完,厨房正在哒哒哒绕来绕去的机甲人探出头:“咦?龟龟,什么救喵?救谁呀?”
金钱龟焦急的嗓子一戛,难以置信看向机甲,听着那熟悉的小主子的声音:“咦??小主子你没被揍啊?”
宁小喵不解:“揍我?为什么呀?”
金钱龟挠了挠头,也懵了,既然小主子在这里,那两位先生揍的是啥?难道天黑他看错了?
宁云熠却已经反应过来是什么,皱着眉嘱咐一句:“你在这里照顾崽崽,我去看看。”先前二皇子发来那个询问的时候,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如今金钱龟说这些,他一下就猜到,应该是父亲和大哥看到黑喵猜到对方是当年欺负了他的半兽人,就直接开打了。
只是他比较好奇一点,宗颢是怎么知道的?以宗颢的精神力,想要恢复需要同样的治愈力而且还需要是一致的,目前来说这么高的治愈力,只有他可以办到,所以他一直没担心宗颢会恢复,结果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宁云熠到的时候,宁大哥和宁教授已经用荆条把宗颢五花大绑起来,可怜兮兮的一只被扔在地上,倒是没有真的打,但绑的时候显然是用了力气,瞧着着实有点惨。
宗颢来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所以这么被绑的时候完全没有反抗,就是心里发虚,害怕他们不肯原谅自己,虽然自己也算是受害者之一,但不管如何,一切都是因为前太子要对付他,让宁云熠这个更无辜的牵扯进来。甚至因此不仅休学还差点丢了性命,他越想越觉得愧对宁家人。
更不要说后来为了谋害他,还把罪责嫁祸到宁大哥头上,也差点害死了宁大哥。
宗颢越想越觉得自己欠了宁家人很多。
宁大哥最先听到声音,立刻挡在了宗颢跟前,生怕被小弟发现想起过去的事,本来打算绑完逼问出身份还当初的事再直接把人扔出去以后不许再进家门。当然这个前提是对方是有苦衷的,如果是故意为之,那么等待他的,就等着被人道毁灭吧。
二人本来是打算私下里处理的,谁知道动静太大竟然把宁云熠引了过来。
宁云熠瞧着大哥欲盖弥彰的动作,无奈道:“大哥,我都看到了,不用遮了,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宁教授和宁大哥懵了:“你早就知道了?可、可你怎么没说?这个混账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宁家……”
宁云熠瞧了眼被荆条裹成一个球只露出脑袋倒吊着猫猫头,摸了摸鼻子:“这事说起来我和他都是受害者,罪魁祸首是前太子,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和崽崽的存在。”
宁大哥二人更懵了:“那他现在……”如果是这样他们的怒气稍微平息一些,但依然觉得就是这人毁了云熠,否则哪里还会有后来的事?但想到可爱的崽崽,一时间心情又有些复杂,崽崽是真的他们心疼又喜欢的,如果没有当初的事,如今也就没了崽崽的存在。
可即使如此,他们宁愿云熠当初没发生那件事,不用经历那时候的一切。
云熠一直是坚强的,可到底当初得多大的刺激才让他竟然选择忘记那段记忆?可见当时多么糟糕,多么可恶。
想到这,父子两又刷的一下看向黑喵,狠狠瞪了一眼。
宗颢愧疚瞧着宁云熠,果然他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当时对他是那种反应,是他活该:“喵……”对不起。
宁云熠心情复杂,看了看,决定让他先反省反省,本来能直接先来找他的,结果这厮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他直接看向宁大哥父子:“先进去吧,我和你们解释一下。”刚刚父亲和大哥这么生气,应该是以为他当初是受到太大的刺激才选择遗忘,实际上还真的不是这样。
宁大哥和宁教授对这只有怨气,也就没管,跟着宁云熠进了客厅。
父子三人坐好后,宁云熠把当初的事解释了一下,包括前太子为了对付对方设计了一切,本来是想让他与牧家逸成事不得不结婚从而控制对方的家族产业。
谁知牧家逸因为嫉恨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所以干脆打算让他与宗翎成事,结果最后出了问题,牧家逸与宗翎成了,他则是误打误撞与这人……
宁云熠垂着眼叹息一声:“我当初也不是被刺激记不得这些,是牧家逸把事情搞砸坏了前太子的事,所以用自己的治愈力反向操作把我这段记忆封存了。而前太子那边只以为计划失败,不知道我的存在,同样让治愈师将他的这段记忆也封存了,所以他是不知道当年的事,也不知道我与崽崽的存在。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他的身份,继而找到牧家逸知道当初的事,才恢复了记忆……”
宁大哥和宁教授彻底傻了,好半晌,宁大哥眉头越皱越紧,匪夷所思突然问道:“他……是宗元帅?”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前太子不可能对一个普通的世家出手,能值得他对付的只有宗家,更不要说,今天宗颢刚把前太子给送去死路,晚上就到了他们这里请罪。
可……宗元帅怎么会是半兽人?
宁云熠低咳一声:“……是。”
一时间客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虽然但是,可想到这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害得云熠这么惨,可偏偏对方又是受害者,甚至完全没有那段记忆,一时间父子两梗在那里。
还是宁教授先回过神:“云熠,你是怎么想的?这事你既然知道但选择隐瞒,是不想承认也不想让他知道崽崽的存在?”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隐瞒了,是担心以宗元帅的家世怕他知道后与他们宁家争崽崽?
想到崽崽可能会被抢走,宁教授也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