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琰他好好的,你别乱想,他现在可是大明星,有资源有人气,你不用担心他死活。”姜梓阳安抚道。
陆清知晓他避重就轻,不管不顾就要下床,“我要去找他,我要听他说,他不会无缘无故退学的,一定是谁逼了他。”
“清儿,你冷静点。”姜梓阳强行把人按回了床上。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家人找了他。”陆清问,问的毫不掩饰。
姜梓阳神色一凛,一滴汗滑落脸颊。
陆清忽然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姜梓阳如鲠在喉,心虚的不知道怎么来解释这些事。
陆清却真的冷静了下来,他心平气和地看着避闪着不和自己对视的好友,问:“是我爸还是我大哥?”
姜梓阳跌坐在椅子上,声音嘶哑,“是陆大哥。”
“他怎么逼顾知琰的?”
姜梓阳紧了紧拳头,“清儿,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不去想了,顾知琰就算退学了,他也有很好的出路,那部电视剧火了,他现在可出名了,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陆清却认了死理,非要得出一个结论,他继续问:“他怎么逼顾知琰的?”
姜梓阳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你大哥跟他说了什么,我后来联系不上顾知琰,先去了他家里找人,没找到后又去了学校,这才知道他已经被迫办了退学手续。”
“被迫?”
姜梓阳低下头,“你大哥逼着学校给他退了学。”
陆清的心口恍若破了一个洞,一阵阵冷风疯狂的往里面灌。
他感受不到痛,只觉得心凉。
姜梓阳怕他受刺激,又继续道:“其实这也不怪你大哥,毕竟顾知琰现在挺忙的,他应该也没有精力去学习,迟早也会退学的。”
“他可是高考状元,沪大高材生,他是沧海明珠,他是我的大英雄。”陆清捂着胸口坐起身,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快要喘不上气。
姜梓阳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忙道:“清儿,等我找到他,我再把他弄回学校,你别着急,我去求我爸帮忙,他能回去的。”
“电话、电话给我。”陆清拼尽全力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双眸赤红。
姜梓阳为难地拒绝道:“清儿,你需要静养,咱们别想这些好吗?”
“给我电话。”陆清喘着气又倒回了床上。
姜梓阳被逼着把手机递给了他。
陆清双手颤抖,他输了好几次才把电话号码输入完整。
手机响了几声,陆靖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陆靖:“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逼顾知琰退学?”陆清直接开口问。
陆靖迟疑了一会儿,道:“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家里都找你找疯了吗?”
“我问你为什么要逼顾知琰退学?”
陆靖沉着声音:“你心里清楚我为什么要逼他?如果不是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他可以不用退学的。”
陆靖再道:“小宝你已经成年了,你是成年人,理所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陆清握着电话,胸腔里的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滚热了起来,他小声道:“所以你们是在惩罚我吗?”
陆靖:“小宝,从小到大我们都宠着你惯着你,不是让你任性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凡事适可而止,违背礼义廉耻的事,我绝不允许。”
“我难道爱一个人的权利也没有吗?”
陆靖:“首先你的爱情得有正确的三观和意义。”
“大哥,是我先招惹他的。”
陆靖:“所以我现在给了他机会,如果他适可而止放手了,我不会赶尽杀绝,如果他还执迷不悟的纠缠你,可能就不只是退学那么简单了。”
“你、你想做什么?”
陆靖:“公众人物应该给人带来正面形象,他一个同性恋,只会误人子弟。”
陆清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两眼空洞地看着窗外照耀进来的阳光,明明瞧着那么温暖,为什么却渗着寒气呢?
他眨了眨眼,原来是他眼中的光散了。
是他亲手把自己的明珠给蒙了尘,把他灿烂的未来泼了墨,是他毁了他的阿琰。
姜梓阳伸手过去扶住他,见他挂了电话,正准备开口问情况,就察觉到他身子一抖。
“噗。”陆清张口往地上一吐,他看不清吐出了什么,只知道汹涌的泪水糊了他满脸。
原来泪水不只是咸的,还是苦的。
陆清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恶心感。
他一躺回床上,大口大口的血就从嘴里井喷式涌出来,不过片刻,染红了一床。
他突然觉得好轻松啊,好像把罪恶全部都吐出来了……
姜梓阳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他又一次麻木地坐在手术室外,望着那一袋袋血被紧急送进去,再然后又看到浑身是血的护士踉跄着跑出来给他递病危通知书。
他双手僵硬地写下这辈子最丑的字,像一条条可怕的蜈蚣,横不是横,竖不是竖。
陆清又被送进了ICU,再一次浑身都是线,他像是一个布娃娃,被他们缝缝补补的串了起来。
如果不是心电监护仪有数字在轻微跳动,姜梓阳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死了。
为什么胸腔都不见起伏呢?
医生疲惫地站在一旁,嘴里稀里哗啦说了一大通,什么注意事项,什么危险事项,什么预后事项。
姜梓阳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他只是两眼呆滞地望着里面毫无生气的陆清,他突然觉得要不就算了吧,他的清儿看起来好痛苦啊。
医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才二十一岁啊,太年轻了,真的太年轻了。”
姜梓阳转过身,是啊,他们家陆清才二十一岁啊,他怎么就要死了?他还要活好久好久的。
第58章 你是我祖宗
春去秋来,沪城今年破天荒的下了一场大雪,雪花覆盖在窗台上,积下了一层不小的厚度。
姜梓阳刚下课就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医院,在进门前特意抖了抖身上的寒气,生怕这一点点凉意都能冻着里面金贵的瓷娃娃。
“今天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糖葫芦,排队老长了。”姜梓阳说说笑笑的从背包里把排队了一个小时才买到的糖葫芦放在小桌上。
陆清水灵灵的大眼睛一错不错的落在上面,两眼都写满了快给我尝尝的欲望。
姜梓阳却是没有拿过去,像是买来给他看的,而不是给他吃的。
陆清蹙眉,“你故意馋我?”
“祖宗,中午为什么不吃饭?”姜梓阳佯装微怒,“医生说了,每天三餐多少都要吃一点,哪怕一口也行。”
“疼。”陆清委屈地撅了撅嘴,然后拉过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
姜梓阳叹口气,“我知道会疼,可是咱们也不能每天都靠着营养液活着,你瞧瞧你身上还剩几两肉了?”
陆清不说话,装傻充愣中。
“糖葫芦也只能舔两口,不能吃,知道吗?”姜梓阳还是受不住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拆开了包装袋。
陆清看着他颗大饱满色泽诱人的冰糖葫芦,好久没有感受到的饥饿感忽然就强烈了起来,他抬起手压了压有些抽搐的胃,先试探性地舔了一口糖衣。
并没有任何反胃感,他忍不住地咬了一小口。
姜梓阳见状,几乎是不带犹豫地扒开他的嘴,强硬的把那口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去的山楂给掏了出来。
陆清心虚的往后退了退,“我想吃。”
“吃个屁。”姜梓阳直接把剩下的糖葫芦扔进了垃圾桶,甚至怕陆清会不顾形象的去垃圾桶捡回来吃,忙不迭的把垃圾桶都一并扔出去了病房。
陆清压着肚子看着他毁尸灭迹,哭笑不得道:“你说买来给我尝味道,结果就让我舔了一口。”
“谁让你不听话的?”姜梓阳心有余悸地快步走回病床。
陆清精神恹恹地躺回了床上,“阳儿,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年前你都别想了。”姜梓阳重新灌满了热水袋,谨慎的在自己身上试了试水温,确定温度适宜后才放在他的腹上暖着。
“阳儿,我想看会儿电影。”陆清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又溢满了冷汗。
姜梓阳心里一阵一阵泛着酸,他默默地打开那部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的《星3》,他很清楚,每每陆清难受时,都会听,听到昏睡过去为止。
病房里,又开始播放起了那熟悉的音乐旋律,陆清英文不好,可是在看了几十遍之后,他好像都能脱口而出标准的英语台词了。
姜梓阳给他擦着汗,“要不要叫医生来用点药?”
陆清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拽着床单,明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可是难受起来时,他还是想放弃。
阿琰,真的太疼了,像是有绞肉机一点一点的破碎那个器官,然后又被强行的复原,然后又被搅碎,每日重复着,不知疲倦。
“阳儿,我想吐。”陆清无助地望着他。
姜梓阳最怕他吐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吐的是那两口没有消化的米汤,还是那鲜红的血。
陆清喉咙上下滑动,他在压制呕意,可是越是压制胃里越是翻涌,最终,他忍无可忍往床边一吐。
很庆幸,只是泛着血丝的胃液。
姜梓阳小心翼翼的给他暖着胃,不敢有大动作,生怕给他伤上加伤。
半年了,养了整整半年,他都不知道自己签了多少病危通知书,他甚至每天都不敢睡熟,怕一觉醒来,他家清儿已经凉透了。
影片还在继续,陆清渐渐的缓了过来,他轻轻拍了拍姜梓阳伸到被子里的手,讪讪一笑,“梓阳,那个糖葫芦是真甜。”
姜梓阳重新给他擦干净汗水,点头,“清儿还想吃,明天我再去买。”
“别浪费了。”
“怎么会是浪费呢,只要清儿想吃,哪怕只是一口,那它的存在就有意义。”
陆清虚弱地睁开眼,“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姜梓阳眯了眯眼,“除了他顾知琰的周边,你要什么都行。”
陆清脸上的笑意一僵,强硬的把他的手从被子里给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