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靠签到离开漫画世界 第80章

  “如果我有呢?”那个人说。

  诸伏景光看着那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眸子,没有说话。

  那把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前一天的任务以及在刚刚短暂的枪战中,他计算着那个人每一次扣动扳机,那把枪的弹夹一定已经空了。

  “麦芽,束手就擒吧。”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叫那个人“麦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自从得到了可以直接称呼姓名的权力,麦芽威士忌似乎就像是消失在了他的世界,只余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雨宫清砚。

  但是在这一刻,他面对的那个人只是麦芽威士忌,也只能是麦芽威士忌。

  诸伏景光计算着时间:同僚前来增援的时间,以及麻醉剂的药效达到顶峰的时间。

  站在对面的人终于动了起来,手里的枪仍旧瞄准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

  “如果这把枪里还有子弹呢?”那个人说。

  诸伏景光缓缓道:“那么,我的同伴们会逮捕你。”

  举着枪的人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哦?你的同伴?”

  枪口越来越近,诸伏景光却纹丝未动,他看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耳膜模糊地捕捉到了轻微的啪嗒声,他知道那不是幻觉,而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他没有低头,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开在纯白色的地上迸溅的血花。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雨宫€€€€”

  一道突兀的枪响划破了每一块纯白空间里的寂静。

  室外飞鸟惊起,空中飘落下几根羽毛,已经经历过一次枪响的游客们仍旧将其当作鬼屋的音效,甚至没有为之驻足。

  诸伏景光的瞳孔微微颤动,子弹近距离地从耳畔划过,除了飘落的几根发丝以外,同时出现的还有耳鸣。

  那个人又说了什么,他没能听清,只从口型依稀判断出那大概是€€€€“最后一枚子弹,送给你了”。

  一只手探入了他的口袋,拿出他早已准备好的手铐,耳鸣的负面效应缓慢褪去,紧随而来的两道清脆的金属扣扣紧的声音迅速占领了他的耳膜。

  面前的人微微抬着下巴,神色中看不出一丝一毫败者的痕迹,唯有愈发沉重的呼吸声暴露了几分勉强,他说:“那么,恭喜你,成功逮捕了麦芽威士忌。”

  嗓音仿佛被剥夺了个干净,诸伏景光张了张口,声带却没有如愿振动发声。

  那双深绿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片刻后毫无征兆地脱离了他的视野,被拷在一起的手腕传来一阵牵扯感,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出手揽住了脱力倒下去的那个人的身体。

  麻醉剂终于还是占领了高地,而这个时间已经超过了专业人士给出的麻醉剂最迟生效时间的两倍。

  怀中的人身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沉静,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诸伏景光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他们被金属手铐相连着的手腕,这一刻,一个想法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我逮捕了麦芽,却好像我才是那个俘虏。

第81章 雨夜(一)

  刺眼的灯光照在脸上,雨宫清砚下意识眯了眯眼,但是他没有转头,逆着光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双手被手铐反拷在背后,脚腕和腰部也被锁在椅子上,他稍微动了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

  “苏格兰,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吗?”

  他精准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但是对方并没有予以什么相应的回应,片刻后,那个人才终于舍得开口,冷声道:“你为什么会加入组织?”

  雨宫清砚忍不住笑起来。

  低低的笑音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扩散开,诸伏景光的表情僵了僵,他握紧手中的笔,提高音量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会加入组织?”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在组织察觉到异常之前出现在组织成员们的视线范围内。

  麦芽威士忌的行踪莫测是公认的,会突然消失也不值得意外,但是持续性地失去踪迹和音信,又或许有什么其他意料之外的状况,这件事终有一天会走向败露。

  那么作为明面上最后一个与麦芽威士忌发生过交集的人,他必须为自己找好后路,至少要有一套说得过去的说辞才行。

  虽然已经苏醒,但是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去,那个人斜斜地倚靠在椅背上,手臂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但是血液曾经流淌过的深红色的痕迹仍旧清晰可见。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绕过桌子,站到了囚徒的身旁。

  那个人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他莫名有些哑然。

  他很少会以这种视角去看那个人,也很少能见到那个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如果一定要说,上一次大概还是在去年,那个人在与波本一同执行的任务里死里逃生,一路跑来他的安全屋说要跟他玩游戏。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直射着他的那盏灯被关闭,厚重的关门声传入耳膜,雨宫清砚适应了一下这种昏暗,转头看了眼周围。

  一个不算大的空间,布置也很简陋€€€€一把桌子,两把椅子,一盏灯,仅此而已。

  【如你所见,他是个警察。】

  警察€€€€雨宫清砚默念着那个词汇,陷入思考。

  他倒是还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比如,苏格兰其实只是一层假身份。

  他此刻的心情不算太好,他想看看完整的苏格兰,但是不代表他能就这样随意接受苏格兰其实只是一层假身份€€€€毕竟真正让他在意着的其实是苏格兰。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此刻苏格兰呈现出的“假”与那种虚假是不同的。

  “现在是几点?”

  这个空间的确简陋,甚至还能听到回音。

  【19:37】

  雨宫清砚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还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探究苏格兰的确能给无聊的生活带来消遣,但是没有什么比他的任务更重要。

  今天的任务是等待一个人,任务奖励是一枚子弹,在迷宫中等待苏格兰时这个任务就已经完成,任务奖励他也一并转赠给了苏格兰。

  系统的目标与他一致,希望他能完成全部任务,如果苏格兰的剧本对他的任务存在影响,那么系统大概率也会对接下来的任务内容做出调整,以保证他能将连续签到进行下去。

  但是他不能赌系统会做出什么,毕竟系统是否会顺应事态对任务做出调整仍未可知,但是系统与他并不是站在同一阵营是确定的。

  所以,在下一个任务发布之前,他要离开这里。

  在剩下的四个小时里,他要弄清苏格兰背后的真相,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苏格兰€€€€就算那并不是他一直以来所期待的苏格兰的样子也无所谓了。

  那扇沉重的门再次被推开,一束光从门缝溜进来,麻醉剂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雨宫清砚懒得转头去看。

  那束光转瞬即逝,视线里很快就归于昏暗。

  他没有抬头看,但是他知道那个人是苏格兰。

  他已经太熟悉那个人了,就算不亲眼去看也能轻而易举地通过脚步声和呼吸判断出那个人的身份。

  那个人在他身旁停住脚步,缓缓蹲下。

  身上的束缚和枷锁让他的动作变得沉重,这种被困住的感觉让他很难做出什么轻快的表情。

  被手铐拷在背后的手腕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比起刺痛,更先弥散到面前的其实是消毒酒精的味道。

  苏格兰在帮他清理伤口€€€€意识到这一点,雨宫清砚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蹲在身侧的那个人。

  这个房间里没有灯,或者按照更准确的说法,这间审讯室的天花板上根本没有安装照明装置,但无论是他还是苏格兰,眼睛想适应这种程度的昏暗并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

  苏格兰不是他期盼中的那个苏格兰,甚至只能算作一张面具,但或许是那个人处理低头为他伤口的样子太过令人熟悉,所以看着那个发顶,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

  他想看完整的苏格兰,但是苏格兰其实并不存在。

  苏格兰完成了他的一百个任务,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苏格兰从漫画家笔下夺了过来,但是在“苏格兰”和“诸伏景光”之间,那个人选择了后者,所以把这个角色夺来后,那个角色却并不属于他。

  现在,在看过那个人写下的剧本后,他终于意识到,其实他不该在漫画家的笔下抢苏格兰,而是应该在“苏格兰”的笔下抢苏格兰才对。

  选错了对象,所以即使花了心思,也还是看不到想看的结果。

  “为什么没对我开枪?”

  那道声音很低,但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还是分外清晰。

  “我开了。”雨宫清砚淡淡道。

  诸伏景光没再说话,在黑暗中处理那道伤。

  这件审讯室没有灯,这样设置的本意是增强压迫感,必要的时候也能用来为嫌疑人增加心理压力,但是现在却成了在某些瞬间没能控制好每一毫情绪时的一份遮掩。

  黑暗能掩饰很多东西,同样,光明也能。

  按照他的计算,那把枪里明明没有子弹了才对,即使在那个人未苏醒时重新辅以详细的复盘,得出的结论也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那枚子弹偏偏真实存在,但又偏偏没击穿他的头骨。

  那种距离,就算因为麻醉剂的药效手不稳,也不该只是从他耳畔擦过。

  故意的,那个人故意让那枚子弹错过,甚至是故意在那里等他。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走进迷宫、一定会向前,因为至少在这件事上他对那个人的行为存有了解,但是这份了解是双向的,那个人也同样知道,但凡这次围剿中有他的手笔,那他会猜到路线,也会一直向前去追寻。

  那扇门后,雨宫清砚不是走投无路,而是在等他。

  他原本准备用回到组织之前的这所剩不多的时间进行一段审讯,他知道审讯对象是雨宫清砚,那么或许常规的审讯只是无用功,但是他不能不去做。

  但是,实际上,他把最后的时间花费在了为那个人处理伤口上。

  那一枪是他开的€€€€那是一场混战,但只有藏在暗处的他的子弹伤到了那个人。

  有人敲了敲门,但是并未推门进入,诸伏景光知道那是同僚在提醒他注意时间。

  他必须在麦芽威士忌被公安围剿逮捕的消息走漏之前回到组织,扮演出对此事全然不知情的模样,为自己撇清关系。

  虽然时间紧迫,但他还是耐心地将绷带扎好,确认无误后才站起身。

  那个人没再开口,他也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时间也的确不足以再让他进行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聊。

  他一直有意回避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就像很久之前的室内滑雪场里,他总是不愿意直面那双眸子。

  诸伏景光知道,此刻对那双眸子的抗拒与过去的那种抗拒是截然不同的。

  他不想进行任何交流,将包扎伤口用的那些东西整理好,径直走向门口。

  他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暖意让他脚步一顿。

  八月下旬,夏末,即使是在晚间,东京的平均温度仍旧有24℃。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阳光难以触及这个充斥着金属的冰冷感的空间,于是在一步迈出那扇门的那一刻,前方与身后的温度差竟然会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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