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苍川之又在信中关心了苍莫止的身体,知道越清眠跟他去了延州,他心里放心不少。让苍莫止务必保重身体,以求后报。另外还说了乐月很喜欢他送的头面,只是不便写信,他便代她说了。来日方长,他们都好好活着,总有团聚的一天。
虽然苍川之的话很简洁,但苍莫止能从中感觉到来自兄长浓浓的关心,让他对未来更有盼头了,一切都还未定,所有人都有机会。
越清眠被阿凤抱着胳膊回到院里,一打开屋门就发现他屋里放了不少大口陶缸,里面都堆着泥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做什么法事。
“这是什么?”越清眠指着那些陶缸问。
良伯率先回道:“是影七他们去挖的参,不知道如何保存才好,就弄了些土回来埋着,等您回来处理。”
越清眠笑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
“都是阿凤埋的,做的可细致了。”良伯帮阿凤邀功。
“这么厉害?”越清眠看向阿凤。
阿凤抬眼看着越清眠,赤色的瞳仁全是乖巧。
越清眠笑说:“既然这么能干,要给阿凤奖励才行。明天早上就让你十六哥哥带你去逛街,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来出银子。”
阿凤显然是高兴的,只是现在他还没学会怎么自然地去笑,只能轻快地点点头。
这些参在这边不会久放,过几日就会拿到南方去换粮,越清眠想着把上面的泥土简单收拾一下,便装盒放好。至于村落的人要怎么处理,再由他们自己安排。这事倒是不急,越清眠准备明天再开始干。
傍晚,影七带着人回来了,又是收获不错的一天。而影七回来了,也就能告诉越清眠之前挖了多少,阿凤不识数,只会埋。
“可能是村民们都不敢往深山里走,我们上去后,还真挺容易挖到人参的。太小的我们没拿,想着再让它长两年,太大的遇的也不多,倒是这种中间大小的挺多。”说着,影七把今天挖到了展示给越清眠看。
原本他以为不会太容易找到,毕竟那是人参,又不是杂草,每天能找到一两棵都是烧高香了。结果没想到每天都能遇到七-八棵,仿佛不要钱似的。不过中间也遇到过尚未冬眠的野兽,可能是没吃饱,攻击性很强。若不是他们武功好,恐怕也不敢再随便进山了。
“说明你们运气好。”越清眠对这个收成也是意外的,他更愿意把这个成果当成是老天对苍莫止的眷顾。
影七跟他报了参的总数量,越清眠估算着说:“再去了五日左右应该就够了。这东西不能贪,这样以后再去挖,山神才能再眷顾。”
无论有没有道理,他们医谷一直是这样做的,每次上山采药,都不会直接采尽。
晚些时候,苍莫止处理完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事,来到越清眠的院子。这会儿阿凤已经恢复了和十六待在一起的日常,苍莫止心里舒坦不少,便与他说了二哥来信的内容。
“说好听的是朝廷上下齐心协力,说难听的就是皇上没钱让底下人筹呗。”越清眠觉得实在可笑。堂堂一国之君,在大惠还未开始衰败之时就已经拿不出钱来了,不可笑吗?不知道自己兜里有几个子儿,就敢那么铺张地给苍闻启办婚事,难道不可笑吗?现在好了,朝廷上下都在为皇上收拾烂摊子,而最应该拿钱出来的苍闻启却没拿出一文钱,真是更可笑了。
“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官员们能拿出多少银子?”苍莫止手指轻敲着桌面,“不贪的每个月的月银就那么多,都拿出来了自己日子过不过了?贪的就更不敢拿了,如果一下拿出太多银子来,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贪污吗?”
“也是。”越清眠无奈地摇摇头,“不说那些了,我跟影七说再挖五日应该够了。你得安排一下出发的队伍。”
“没问题。”苍莫止是一天都不想拖的,“明天我跟他们一起上山,你要来吗?”
越清眠想了想,说:“我不去了,过两天再去也行,我得去买些盒子,把参装起来。”不然运输途中碰断了,压碎了,可都是损失。
“好。”苍莫止没意见。
“对了,过几日影二就能自己走路了,这次去南方让他跟着队伍一起吧。南方现在暖和些,他走这一趟骨头能有个冷热过度,从咱们这儿去南方基本不会有问题,从南方回来遇冷了有可能会不适。万一如此,我也好尽快给他调,别把剩下的不适带到明年入冬去。”
越清眠如此上心,苍莫止真觉得天下没有比越清眠更好的人了,连对他的属下都这么上心,真的很难得。
“就按你说的办。”苍莫止笑说。
随后越清眠双问了苍莫止手臂的情况,苍莫止说没有之前那么麻了,对冷热的感知也越发明显了。越清眠满意地点点头:“对了,有个事我一直忘记问你。高将军说我眼神不好,是什么意思?”
苍莫止笑容一僵,顿时说不出话了。
越清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苍莫止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编:“那个,你之前不是和老四走的近嘛,老高看不上老四的做派,可能觉得你看人有问题。加上我和老高的关系好,他肯定是向着我的,咱们认识的又早,你向着老四不向着我,老高多少得有点意见。”
编到这儿苍莫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越清眠倒没多想,他与高郯在京中并未见过,自然也不认识。不过高郯在京中养伤,又是朝廷官员,知道他和苍闻启走的近,并不稀奇。
“所以你和高将军说过不少咱们小时候的事?”越清眠问。若非如此,高将军应该不会对他说“久仰”。
与其让越清眠知道他酒后没管住嘴,不如就这样误会着得了,于是苍莫止应道:“是啊,军中无聊,就会说起些过往的事。”
“原来如此。”越清眠没再追问。
苍莫止松了口气。
*
腊月十九这天,是王府南下队伍出发的日子。他们伪装成买药的队伍,尽量不惹眼。
这次从影二到影七全去了,还带了十多个侍卫。去程并不麻烦,主要是运粮回程时,需要的人手多。
越清眠原本想画个地图,方便影七他们找地方。但想到自己对苍莫止说的是他听说的,画地图肯定就露馅的。于是越清眠只把要往哪儿去,每次会路过什么城什么村都写清楚,反正到了地方再打听也不难。
“路上万要当心,安全是第一位的。”苍莫止提醒。就算没粮,他的影卫和侍卫也要在。
“王爷放心,属下等绝不鲁莽行事。”影七道。
“好。其他我也没什么要叮嘱的,路上不必太急,朝廷的粮会先送到两处边关,我们时间充裕。”苍莫止说。借粮的旨意已经送抵边关,朝廷的粮草也开始购入,应该不日就能从京中出发。
影七一一应着。
十六依依不舍,他也想跟着去,可想到哥哥们都出远门了,他得留下来保护王府,这才没有主动提。
阿凤跟着一起出来送行,眼里也有不舍。
良伯给准备了不少吃的,就怕他们路上吃不好,操心的好几天都没睡好。
随着影七的一声“启程”,数十匹马一齐奔出,带起尘土。冷风吹过,尘土被吹散,只剩下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片雪花悠然飘落,缀在越清眠的鼻尖上,化了。越清眠抬起头,看向零星掉落的雪,微笑道:“莫止,下雪了。”
第45章
苍莫止随着越清眠一起抬头,原本零星的雪花变得密集起来,雪片也越来越大。
十六开开心心地笑道:“下雪啦,下雪啦!”
阿凤伸手去接雪,他不知道是没见过还是见的实在少,这会好奇的不得了。见雪落在手上变化了,他便伸出两只手,想接更多不会化的。
越清眠看他傻傻的,笑意更深了,对他道:“回院子去看,身上积了雪衣服要湿的。”
苍莫止怕越清眠因为阿凤没见过雪想多跟他讲讲下雪的景色,忙道:“赶紧回去吧,等雪厚一点,让你十六哥哥带你堆雪人。”
“好耶!”十六开心地拉着阿凤往回跑。
苍莫止很满意,又凑到越清眠身边,说:“如果雪大了,我们到我的院了也堆一个。”
越清眠笑着点头,这个对他来说有点幼稚的行为因为心境不同了,他也觉得很好。
回到房间,越清眠烤着炭火,将留下来的大人参弄干净装盒,准备放库里。这个年份的人参可以说是救命首选,千万别浪费了。
下雪让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心也跟着静下来。桌上的红梅花开的很是单薄,却是苍莫止跟着挖参的队伍上山特地给他折的。野生的梅花长的很是寒碜,但香气半点不减,映着这样的雪景,很是合适。
阿凤坐在窗前抱着小猫,看站纷纷下雪的雪花,就像个假娃娃。十六磨了墨,铺上宣纸准备习字。
书房里,苍莫止拿出一副画像慢慢展开,上面画的是越清眠,确切的说是越清眠十八-九的时候,漂亮而明媚。这是他在军营时画的,那日是蓬城初雪。以后每次下雪,他都会拿出来看看。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厚度已经没过一半的小腿了,正应了越清眠想要的瑞雪兆丰年。
越清眠是被嬉笑声吵醒的,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就见大家正在院子里扫雪。雪这样大,人走路都困难,就别提堆雪人了,还是把雪扫了是首要的。
不过扫雪也没耽误十六玩。他扫一会儿就要握个雪球丢其他影卫。
阿凤拿个小号的扫把,动作不算灵活,但干的很卖力。十六的雪球都是避开他掷的,还要把自己握好的雪球给阿凤,让他也丢一个。
阿凤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掷,雪球砸在了大概两步远的地方,别说打到人了,真是连边都没蹭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越清眠也跟着笑起来,影卫们这才注意到他醒了,纷纷向他问安。
越清眠把窗子开大了些:“王爷院子的雪扫好了?”
影九回道:“侍卫们去扫王爷的院子了,王爷让我们几个来扫芳苓院。”
越清眠点点头:“扫出方便走路的宽度就行了,剩下的让阿凤和十六玩吧。”
“是。”影卫们应着。
“对了,过年想吃什么菜都报到良伯那儿去,每个人可以点一道菜。”越清眠想起这事,赶紧提醒他们。
过年的事苍莫止交给他了,他就想着过年得让大家吃好。昨天晚上良伯来向他会报新衣制作进度时,他提了这个想法,良伯很是赞同。反正这大雪封路的情况下今天应该是不能出门采买了,正好借这个时候统计一下,之后采买的流程就交给良伯安排了。
影卫们高高兴兴地应了,谁不希望过年的时候吃上自己喜欢的菜呢?
越清眠又提醒他们通传下去,每个人都要去良伯那里说一道菜,谁都别落了。说完,便关上窗换衣服了。
等他换好衣服又洗漱完出来,就看到自己门口放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黑豆做的眼睛,红豆做的嘴巴,手是分叉的小树枝,又丑又可爱。
越清眠第一个想法是十六做的,但一转头,就看到站在廊下,笑看着他的苍莫止。
“你做的?”越清眠指着那个丑雪人。
“嗯,是不是很可爱?”苍莫止一副邀功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嗯……”这话应的很违心,但因为是苍莫止做的,再难看也是有好感加持的。再说,苍莫止就一只手,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苍莫止见他这样懂欣赏,更开心了,说:“今天厨房做了馄饨,我一个人吃早饭没意思,就想过来跟你一起。”
越清眠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先进屋吧,外面冷。”
苍莫止没有任何停顿地进了屋。屋里的炭火这会儿已经熄了,越清眠把门窗打开换气,等着仆役一会儿送新炭盆过来。
炭盆跟着早饭一起送过来,两个人说着买年货的事,府上已经准备了不少了,年猪也订好了,估计小年前后就能送到。第一次自己张罗过年的事,的确有些手忙脚乱,总觉得东一榔头西一扫把的,但好在都不是大事,完全能安排过来。
“接下来你就没有别的安排了吧?”越清眠问他。朝廷一般小年就封笔了,到正月十五才再上朝。他们延州完全可以比京中更早封笔。
“是没什么事了,我还想着若得空,我再去嵊山关看一眼粮草情况,又怕去多了让旁人多想。戴黎倒还好,就怕别人多想。”有些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越清眠想了想,说:“你要去也行,反正不过两天就能回来。正好天寒了,我可以弄些温补的方子,草药咱们这儿都有,可以直接运过去,让将士们都喝上。战事当前,补身也很要紧。”
苍莫止叹道:“你总是能想到借口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再这么下去,你脑子里的方子早晚要被我掏空。”
苍莫止这话一听就外行了,不过他本来就是外行,越清眠笑道:“不会的。你有要做的事,还是正事,我肯定会帮你的。”
苍莫止看着他,良久之后,突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问他:“越清眠,你会离开延州吗?”
越清眠莫名其妙的地着他:“你要离开的话,我会跟你一起离开。你要不离开,我离开了去哪儿?”
苍莫止心里一下就踏实了,又追问:“我手好了你也不走吗?”
“不走。”越清眠笃定地说。
“只要我不走你就不走?”苍莫止再次向他确定。
“嗯。”越清眠没有犹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