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未见,申桃看着又长了大了不少,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所以在越清眠眼里,申桃还是那个活泼又不失稳重,不开心了就会哭鼻子的小女孩。
“我已经不是你大师兄了哦。”越清眠不知道谷里其他人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所以尽量不与他们套近乎,以免因为他来见了师父,被别人说师父处事不公,偏袒于他。
申桃摇摇头:“不管别人怎么想,你都是我大师兄。”
她记得越清眠对她的好,一开始她学医不开窍,是越清眠一点一点教她怎么样记的更快更牢。有一次她上山迷路,也是越清眠找到大半夜才找到她,她扭伤了脚走不了路,是越清眠背她下的山。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总是第一时间去找越清眠帮忙,越清眠对她来说仿佛无所不能,尤其是在医术上,总能帮她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越清眠笑了:“让别人听到怕会不高兴的。”
“我才不管!”申桃懂事,但也有她执拗的一面,尤其对她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上,“大师兄,你过的好吗?”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很好。师父重伤时,我没能贴身照顾,好在有你和师弟照顾周全,师父才能好的这样快。”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申桃声音不高,她心里清楚,她想见越清眠是她从未怪过越清眠,但别人未必这样想。让其他人听到声音找过来,对越清眠来说未必是好事。
“如今大师兄住哪儿?”申桃问。
“我随慎王过来,暂时住在军营中。”越清眠如实说。
“慎王?苍莫止?”申桃惊的声音都提高了些,“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了?他没欺负你吧?”
这两个人天天打架她可是看的真真的!
越清眠失笑:“没有。小时候打架是不懂事,长大便好了。”
“这样吗?”申桃明显没有那么相信。
越清眠笑说:“如果我们不合,他带我来军中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倒也是。”申桃被说服了。
越清眠突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再见到申桃时,她已经枯瘦的快不行了。虽然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今天见着了还健康的申桃,申桃又还愿意认他这个大师兄,那他肯定得提醒几句:“小师妹,虽然现在医谷已经休养完毕,但当初到底是谁冲进医谷杀人放火的还未可知。如今我不在医谷了,你作为师父的弟子,理应为师父分忧,谷中人的饮食用药都要格外当心。另外,有什么人与你接触,与谷中人接触,你也要心中有数,以免给心存不良的人可乘之机。”
申桃表情严肃起来,往常大师兄在的时候,这些都不需要她操心。如今大师兄不方便回谷,她的确应该担起责任来。
“我知道了,大师兄放心吧。”
越清眠微笑着点点头:“行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大师兄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
回到白山村,苍莫止还没睡。浴桶中盛了热水,越清眠现在回来沐浴刚好。
“这么晚还给我准备这些,太麻烦了。”越清眠没回自己帐子,他这个时间没回来,影七应该已经过去了,他便直接来了苍莫止这儿。
苍莫止放下手里的笔,笑说:“知道你爱干净,到了地方肯定得让你舒服地洗个澡。”
他已经洗过了,头发都晾干了。
越清眠脱掉衣服,便泡进了浴桶里。
苍莫止拖了凳子过来,坐到桶边与他说话。自然地就问起了都与师父聊了什么。
别的倒没什么特别的,但蔡屹的事他得跟苍莫止说一声。
苍莫止听完脸上没了笑容,却也并非警惕或者生气,片刻之后,道:“你知道丞相为什么年纪与父皇差不多,却两鬓全白了吗?”
越清眠:“我上哪儿知道去?”
苍莫止轻叹:“我与丞相交际并不多,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这件事。丞相与妻子感情深厚,但成亲六载,才好不容易生下一子。可那孩子在一次蔡府出行时,居然丢了。蔡府都找疯了,当时我父皇刚登基不久,在皇后的请求下,也派了大内侍卫帮着寻找,但结果一无所获。丞相几乎是一夜白头,他的夫人更是大病一场,到现在身体都不是太好。”
越清眠眉头一皱:“怎么会出这种事?”
皇后娘娘的娘家,下人肯定是够用的,守卫也不可能松懈,怎么还会出现丢孩子的事?尤其还是嫡子。
“我也不清楚。”苍莫止说,“虽然丞相没明说,但看他这举动,似乎是与这事有关。”
越清眠略想了想:“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是那个丢了的孩子,且丞相是看我眼熟或者像谁,才对我有此一问。那大皇子见我数面,应该更早发现才是。”
“倒也是。不过也可能是事情过去太多年,加上当时大皇兄年纪不大,如今也就留心不到了。”如果真如他们想的这样,苍莫止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苦恼了。
第94章
在这样的不确定中,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无法判断这件事的走向,也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
越清眠用手指轻拨着水面,看似有些百无聊赖:“别想了,八字没一撇的事。若丞相真的确定了,恐怕早来找我了。我看多半只是个误会。”
苍莫止只是不希望越清眠有负担,便顺着他道:“嗯。眼下最重要的是战事,别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越清眠微笑着点头。
说到战事,苍莫止又道:“我今天了解了一下军中情况,发现军医不足。我在想要不要与你师父说一说,开战后请医谷的人来帮忙。”
由于东边关长年没有战事,将士们的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有一两个大夫在这儿就足够了。直到战事起了,才发现人手紧缺,有些伤员甚至都要自己给自己上药。
“自是可以的。”医谷并不是没帮过此类的事情,要怎么安排都是驾轻就熟的。
而且以医谷众人的医术,能够最大限度地减轻伤亡,等于是给将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事你去或者我去都不妥当,所以我想等二哥来了,让他去请。”作为新上任的主将,他二哥去请合情合理。就算医谷对越清眠有所不满,也不会说什么。以免越清眠去请,遭到哪个不长眼的冷言冷语,或者令越掌门为难。
“如此甚好。”越清眠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样更正式些,也不会让人觉得医谷是乱掺和。
水温降下来,越清眠也洗好了。他出来擦拭时,苍莫止就去铺床。
军账里的床难免硬些,他怕越清眠睡的不习惯,就又往下面铺了两床被子。
头发擦拭到半干,越清眠上了床,靠着枕头等头发全干。苍莫止刚躺下,这会儿见他上来了,便挪了挪位置,脑袋枕在了越清眠腿上。
越清眠手指勾着他粗硬的头发,这可是苍莫止难得能显得温驯的时候:“你今日了解完军中情况,觉得怎么样?这仗能打吗?”
苍莫止没敢托大,只说:“眼下还不好说,得看二哥带来的增援如何。不过如你所料,咱们先带来了粮食和草药,能让将士们吃饱饭,有药医,影卫们私下听到他们都心怀感激,觉得比起朝廷,还是我更靠得住。”
这种事在苍莫止领兵出征的这么多年中是真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获得人心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难。
越清眠语气轻缓地说:“放在其他军队,咱们给的这点雪中送炭,在家国忠诚面前,自是算不上什么的。但这里情况特殊。你说过,主将多半都是关系户,这样的人哪能服众?其他人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却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敌不过一个草包,甚至可能那些会拍草包马屁的,都比他们这些自己爬上来的容易升迁,这种不平衡不是一两天的积累。”
“之前没有战事便罢了,现在战事当前,他们被草包一通指挥,命差点没了,这些年对于不公的积冤必然是要爆发的。咱们在这个时间入局,让大家知道谁是与他们一心的,谁能带给他们公平,他们自然就愿意站在谁这边。”
“是啊。”苍莫止叹了一声,“比我预想的要顺利,的确让我意外。”
越清眠笑说:“这也说明当今皇上是真的用人不明,甚至可以说是荒唐。”
苍莫止握上越清眠的手:“以前年幼时并不觉得,直到这两三年,我才明显地感觉到朝堂上的腐败。不知是我之前失察,还是父皇年纪大了,对执政没了手腕了。”
越清眠并没有马后炮指责周载帝治理无方的意思,只是客观地说:“哪怕是千里之抵溃于蚁穴,那蚁穴也不是三两日以形成的。如今朝堂如此,应该是从你父皇登基之时,就开始逐步溃败了,只不过是现在才看到腐坏的一面罢了。”
苍莫止叹气:“我有时会有些担忧,无论之后的继位者是谁,真的有办法扭转如今腐坏的一面吗?”
越清眠倒是不纠结这个问题,只问:“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不想。”苍莫止回的毫不犹豫。
曾经,苍闻启也多次对他表示自己对那个位置没兴趣,结果却是步步算计,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原本在被欺骗后,越清眠应该是不会再轻易相信皇子不会向往那个位置了,可话从苍莫止嘴里说出来,越清眠还是信的。
“那你操心什么?”越清眠笑问。
苍莫止一怔,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对啊,我操心个什么劲儿?”
越清眠笑起来:“退一步说,就算你哥登基也没搞好,你若觉得厌烦,我大可以带着你避世而去,难道咱们还能饿死?”
苍莫止也终于笑得轻松起来:“那我以后就跟越大夫混了。”
“没问题。”越清眠并不担心未来,只要苍莫止好好活着,他也好好活着,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其他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也不知道是聊到了几时,就这样睡着了。似乎军中的事都无法打扰帐中这番两人天地的美好,只要有对方在,他们就是最能安心的。
之后的几日,苍莫止都在军中做各种安排,为的就是等苍川之来了之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休整完毕,进攻东边关城。
越清眠也没闲着,带着阿凤和十六称药,磨药,制成各种外伤和内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他们带的药材充足,不少都是从芝草药铺直接拉来的,品质很是不错。
由于苍莫止的到来不担没给将士们增添负担,反而让他们觉得日子没那么辛苦,对接下来的战役也充满信心,所以难得的,军中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苍莫止也很快与副将他们打成一片,都是武将,就算苍莫止现在手不能用,但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把人心稳住,可见威望和手腕还是有的。加上苍莫止不摆架子,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反而让人跟他相处时觉得十分轻松。
而越清眠每天都从苍莫止的帐中出来,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军中也有猜测。有胆子大的问了苍莫止,苍莫止很坦然地承认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点都没扭捏,也没有怕人,反而让大家觉得他很实在。
五日后的傍晚,苍川之终于带着队伍抵达了白山村。
苍莫止闻信赶紧迎出来。
“二哥!”
苍川之见到苍莫止也很激动,他知道苍莫止还得继续装手废,所以他便快速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拥抱了苍莫止一下,什么都没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越清眠也跟着出来了,与苍川之见过礼后,便站在了一边。
副将等人也闻信赶来,苍川之一一见过,才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大家早些安顿,我跟慎王了解一下军中情况,明日再做详尽安排。”
“是!”将士们中气十足,看起来状态不错。因为苍川之是苍莫止的亲哥,所以大家对苍莫止的信任多少会自然地分给苍川之一些。
没急着去自己的军帐,苍川之直接去了苍莫止的帐中。
这帐里没有多少苍莫止的东西,越清眠的东西倒不少,从衣服到医书,再到各种没处理完的草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苍莫止暂住在越清眠的帐子里。
没立刻追问这个,苍川之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苍莫止的手。之前苍莫止给他写信时,通过字迹不难发现他手还不太灵活。后来越清眠到京中为他解毒,说苍莫止的手已经提提能打了,那时他心已经安了。但现在见到苍莫止,他必要亲自确认一下才行。
“让我看看你的手。”一进帐子,苍川之就迫不及待地道。
苍莫止笑起来,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苍川之的肩膀:“二哥这一年多可没长多少肉啊。”
就这力道,苍川之就已经不用怀疑了,笑道:“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过我装的实在难受,连想活动一下筋骨都不行,闷得很。”对着自己的亲哥,苍莫止开启了抱怨模式。
“再忍些时候吧。”苍川之心疼弟弟,但他不能纵着他。随后,苍川之又打量了一圈屋内,“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苍莫止嘿嘿一笑,弄出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模样:“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和清眠在一起了。”
“怎么不早跟我说?”苍川之还是从乐月那里得知的。
“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找到时机。每每给你去信都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急急忙忙地让人把信送出去,就顾不上这些家常事了。”
苍川之并没有怪苍莫止的意思,只是上次越清眠到京中给他解毒,也没同他说这事,弄得就好像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稳定,以后不知是个什么发展,所以没有特地告诉家里一样。
“你长大了,遇上了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是好事。但这样重要的事,你还是应该跟我说一声,方才显得重视越清眠。”苍川之语重心长地说。
苍莫止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见苍莫止现在这样好,苍川之是彻底放心了。兄弟两人坐于案前,苍莫止跟他细说了军中现在的情况,以及打听到的东边关城内的情况,争取尽快攻城,打原挞人一个措手不及。